她以为退出圈子就能喘口气，却掉进了更深的漩涡。以前不管闯多大祸，总有个地方能让她躲——侦探社的旧沙发，佐藤递来的热粥，甚至是他那句硬邦邦的“下次别这样了”。可现在，她连躲的资格都没有了。
白川沉默了很久，说：“如果你想生下来，我会负责。”
“负责？”葵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眼神空得像被雨洗过的天空。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换尿布……要怎么换啊？”
白川愣住了。
“奶粉呢？”她又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浴室的瓷砖缝，“是用温水还是热水？要放几勺？”
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空气里。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质问还是真的在问，只有眼底的茫然，浓得化不开。
“我……”白川想伸手拉她，被她躲开了。
“我不想让谁负责啊。”葵低下头，盯着自己光着的脚，脚趾蜷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福利院的老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更不知道该怎么对肚子里那个突然出现的小生命说“对不起，妈妈还没准备好”。
她甚至不敢想，以后会不会在某个深夜，突然想起佐藤递来的热粥，然后抱着孩子，在异国他乡的出租屋里，哭到天亮。
白川的沉默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连自己都养不好。”她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泪，“怎么养她啊？”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敲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在替她数那些数不清的“不知道”——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不知道该往哪走，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推开那个唯一能让她觉得“不怕”的人。
她蹲下去，把脸埋在膝盖里，什么也不想说了。反正说了也没用，没人能替她回答这些问题。
她猛地站起来，发圈上的红绳断了，星星吊坠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那天下午，葵独自回了趟宿舍。收拾行李时，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个铁盒——里面是佐藤帮她修过的发夹，她没送出去的草莓糖，还有一张侦探社的钥匙，是他去年说“万一晚了没带钥匙”硬塞给她的。
葵抓起手机，指尖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上反复摩挲，屏幕被按得发烫。拨号键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她点开和佐藤的对话框，最新一条停留在三天前，他发的“胃药放你公司前台了”，她回了个“谢谢”。往上翻，全是她絮絮叨叨的日常：“今天练舞摔了一跤”“草莓糖出新口味了”“侦探社门口的猫生小猫了”，而他的回复永远简短：“没事吧”“知道了”“拍张照看看”。
原来那些被她当作“冷淡”的回应，此刻却成了最想抓住的浮木。
葵把脸埋进枕头，手机从手里滑出去，屏幕磕在床脚，裂开的纹路像道闪电。她想起昨晚白川说“我们一起承担”时，眼里的犹豫——他或许能陪她演戏，却未必能陪她养孩子。
收拾行李时，铁盒里的侦探社钥匙硌得手心发疼。她突然想起佐藤说过：“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别硬扛。”可现在，她连“硬扛”的资格都没有了——她已经把那个愿意让她“不硬扛”的人，远远推开了。
白川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葵坐在行李箱旁，手里捏着那枚钥匙，眼泪砸在钥匙孔里，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机票改到明天了。”他把早餐放在桌上，“你……想好了吗？”
葵没抬头，把钥匙塞进铁盒，咔哒一声锁上：“我不去国外了。”
“那你想去哪？”
“福利院。”她站起身，发圈上断了的红绳垂下来，像条无家可归的尾巴，“我想回去看看。”
白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上前一步，抓住葵的胳膊：“你不能回去！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葵愣住了，看着白川惊恐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寒意：“他们是谁？白川，你到底在说什么？”
白川松开手，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是……是公司背后的那帮人，他们有势力，有手段。当初是他们让我接近你，制造绯闻，想利用你的热度捧我，可后来事情失控了……”
葵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所以这一切都是算计？你对我的照顾，都是假的？”
白川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和愧疚：“一开始是假的，可后来……我对你的关心是真的，葵。但我摆脱不了他们的控制，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们说如果处理不好，不仅我们俩会身败名裂，还会牵连到福利院的人。”
葵跌坐在床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为什么要把福利院扯进来？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白川咬着牙，声音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炒作，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做，就会毁了你，毁了一切。”
葵闭上眼睛，心中涌起对“他们”深深的恨意，还有对自己轻信他人的悔恨。她想起佐藤，想起他总是默默守护自己，而自己却一次次推开他。
“我不去国外，也不会让他们得逞。我要去自首，把一切都说出来。”葵的声音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白川惊恐地看着葵：“不行！你去自首，他们会杀了我们的。葵，我们一起出国，找个地方躲起来，重新开始好不好？”
葵摇摇头：“躲能躲一辈子吗？我不想再被他们操控，我要结束这一切。”
白川看着葵坚定的神情，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缓缓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对不起，葵，我不能让你去自首。”
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白川，你……你要杀我？”
白川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要你消失了，他们就不会再追究，一切就能结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佐藤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他在追查白川的过程中，察觉到葵可能有危险，便匆忙赶来了。
佐藤看到白川手里的枪，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白川，你敢动她试试！”
白川看到佐藤，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佐藤，你别管闲事！这是我和葵之间的事。”
佐藤向前一步，挡在葵身前：“我不会让你伤害她。你以为你能逃脱吗？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会查得清清楚楚。”
白川冷笑一声：“查清楚又怎样？你查清楚对我来说轻轻松松，但你以为你能对付得了他们？”
佐藤看着白川，眼神坚定：“我不管他们是谁，有多大势力，伤害了葵，我就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他们。”
白川的手开始剧烈颤抖，他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事情暴露的恐惧和对佐藤的愤恨交织在一起。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匿名号码像道催命符。
他下意识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男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听说你想带她跑？”
白川的喉结猛地滚动，握着枪的手更抖了：“没、没有……”
“别跟我耍花样。”对方轻笑一声，背景音里隐约有玻璃破碎的脆响，“你母亲的疗养院，你妹妹的留学签证，还有你藏在瑞士银行的那点私房钱——要不要我现在就让它们消失？”
白川的脸色瞬间褪成纸色，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知道了……我不会跑的。”
“很好。”那声音顿了顿，像在掂量措辞，“星野葵不能留——你当偶像的，被她拖着个‘未婚先孕’的烂摊子，是想让整个公司跟着你塌台？粉丝最忌讳这个，品牌方更容不得污点，她肚子里那个东西，就是悬在你头顶的炸弹，随时能把你炸得粉身碎骨。”
白川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机在掌心滑了半寸。听筒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们花了多少资源才把你捧到现在的位置？你以为能让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毁了？处理干净，明天的资源置换会让你站C位，后续的影视合约也给你留着——你还年轻，路还长，别被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电话挂断的忙音敲在白川心上，他盯着葵放在膝头的手——那双手刚才还在轻轻抚摸小腹，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
「老鼠屎……」白川的喉结滚了滚，又想起手机里存着的粉丝画像分析，数据显示他的女友粉占比67%，一旦“未婚先孕”的消息爆出，商业价值会暴跌80%。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更要命的是佐藤那双眼——像淬了冰的刀，分明在说“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被‘他们’操控的证据全捅给媒体”。
白川盯着佐藤挡在葵身前的背影，突然觉得可笑。
「他们」是什么？是能随手撤掉热搜、冻结账户、让媒体集体失声的资本巨鳄。上次他和某女星传绯闻，不过三小时，全网相关帖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们给的承诺从来都能兑现——C位、国际资源、粉丝数据造假的后门。
而佐藤呢？不过是个开着破侦探社的前刑警，连房租都快交不起。真动起真格，「他们」一句话，就能让他的侦探社被消防查、被税务盯，最后像只蟑螂似的被碾死在阴沟里。
「他就是想毁了我。与其被他曝光后身败名裂，不如按‘他们’说的做，至少还能保住半条命。」这个念头像麻药，暂时麻痹了翻涌的罪恶感。
白川举枪的手稳了些，目光落在葵发间的浅蓝色挑染上时，还是忍不住晃了晃——那颜色像福利院窗外的天空，是她曾经说过“最干净的颜色”。
「干净？在这个圈子里，干净就是原罪。」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他们”教给他的生存法则：“佐藤，你也要死。”
佐藤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像看到猎物被逼入绝境时的疯狂。他往前逼近半步，挡在葵身前的背影更沉了：「这通电话，是‘他们’打的？」
白川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绝望：“佐藤，你真以为能护着她？我们都是棋子，区别是我知道该往哪走，而你……”他举起枪，枪口在佐藤和葵之间晃了晃，最终死死对准佐藤的胸口，“在替死棋挡枪。”
葵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突然觉得很累。她想起第一次在练习室见到白川，他被工作人员簇拥着走过，发梢沾着舞台的亮片；想起团体综艺里，他笑着说“红色能带来好运”时，眼里的光像真的有温度；甚至想起刚才他说“我会负责”时，语气里那点笨拙的认真。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慢慢蹲下身，指尖碰到地上那颗星星吊坠——红绳断了，塑料星星的边角磕掉一块。就像他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带着裂痕，只不过她现在才看清。
“白川前辈。”她的声音很轻，像雨落在积水里，“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很怕黑啊？”
白川的枪口抖了一下。
葵低着头，盯着那颗吊坠，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悲伤：“我以前总怕黑，院长嬷嬷说，害怕的时候就数星星。可现在星星断了，我数到天亮，也数不清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没抬头，所以没看到白川眼里突然涌上来的泪，也没看到佐藤捏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碎掉。
佐藤往前一步，挡在葵和枪口之间，声音比结了冰的湖面还硬：“错的不是你们。”
白川的情绪彻底崩了，他嘶吼着扣动扳机：“那是谁错了？！是逼我的他们？还是多管闲事的你？！”
枪响的瞬间，佐藤把葵往身后一拽，自己侧身翻滚躲开子弹。他撞向白川时，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是“他们”旗下品牌的限量款，上个月刚让白川代言。
原来连气味，都是被算计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