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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糕小鱼 更新时间:2025/7/16 21:16:07 字数:3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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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后的东京,雨夜。

巷口的霓虹灯被雨雾晕成一片模糊的橘色,佐藤凛把棒球帽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异常冷静的眼睛。她刚结束便利店的夜班,手里攥着找零的硬币,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当年侦探社抽屉里的零钱——那是给福利院孩子准备的糖果基金。

雨夜的便利店门口,穿水手服的女孩正被两个染着黄毛的流氓堵住。书包带被扯得歪斜,她攥着刚买的牛奶,指节泛白,眼里的恐惧像要溢出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大概是晚自习走晚了。

佐藤凛拉了拉口罩,把棒球帽的帽檐压到眉骨。她刚从打工的地方出来,工装外套还没换,口袋里的零钱叮当作响。这本不该是她要管的事,这十五年,她从福利院辗转到寄养家庭,再到独自在东京讨生活,早就学会了“少管闲事”四个字怎么写。

可那女孩的肩膀在发抖,像极了当年躲在侦探社桌下的葵——那时有个醉汉追债追到楼下,葵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袖口,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

“小妹妹,陪哥哥们去喝一杯啊?”流氓伸手去摸女孩的脸。

佐藤凛没说话,抬脚踹在对方膝盖后窝。男人“嗷”一声跪下去,另一个刚要回头,就被她用便利店的玻璃门狠狠撞在脸上,闷响里带着骨头硌到的脆声。

“你他妈谁啊!”被踹倒的男人捂着膝盖骂,抬头看见个穿工装的矮个女生,帽檐压得低,口罩遮着脸,只有双眼睛冷得像冰,“敢管老子的事?”

女孩趁机躲到佐藤凛身后,书包带还在颤。佐藤凛把她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半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刚从垃圾桶旁捡的空酒瓶,握得很紧。

“滚。”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有点闷,却带着股让人发怵的狠劲。

“臭丫头片子找死!”男人爬起来要扑过来。

佐藤凛没动,只是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声从口罩里漏出来,有点模糊,却像针一样扎人。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举着枪指着白川,想起葵说“别硬扛”,想起那些没能护住的人、没能做完的事。

“问我是谁?”她偏了偏头,帽檐下的目光扫过那两个流氓,像在看卷宗里标注的“无关紧要人物”。

雨珠顺着帽檐滴下来,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是个侦探。”

三个字落地,她没等对方反应,空酒瓶已经砸在旁边的路灯杆上,碎裂声惊得两人后退了半步。趁这间隙,她拽着身后的女孩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水洼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替那个早已逝去的身份,敲下一个利落的句点。

走出很远,女孩才怯生生地问:“姐姐,你真的是侦探吗?”

佐藤凛松开手,指腹蹭过掌心被酒瓶硌出的红痕,那里曾握过枪,握过侦探社的钥匙,握过葵塞过来的草莓糖。

「以前是。」她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霓虹,雨还在下,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悄亮了一下。

“当然是假的,”她突然笑了,抬手把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眼里的冷意散了些,多了点少年气的狡黠,“只是觉得这样说很帅罢了。”

女生愣了愣,也跟着笑起来,刚才的恐惧淡了不少:“确实很帅!像电视剧里的侦探一样!”

佐藤凛耸耸肩,把对方送到路口的公交站。等车时,女生从书包里掏出颗草莓糖递给她:“这个谢你。”

糖纸在雨夜里泛着微光,她接过来,指尖触到熟悉的纹路,突然想起十七岁的葵也是这样,总爱把这种糖塞给他,说“吃甜的会有好运”。

雨珠砸在相机镜头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星探举着机器,镜片后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小姑娘,刚才你挡在那女生身前时,眼神绝了!有没有兴趣……”

佐藤凛正低头拍掉裤脚的泥,闻言抬眼。帽檐下的目光扫过对方——廉价西装,磨白的皮鞋,相机包上挂着的工牌写着“星途事务所”。这些细节在她眼里过了一遍,像翻完一页卷宗。

“没兴趣。”

“等等!”星探急忙追上,“你知道白川吗?当年他就是我带的!你身上这股劲,跟他刚出道时……”

“白川”两个字像电流,瞬间击中她。佐藤凛的脚步顿住,不是因为愤怒,是一种更冷的东西——像侦探在杂乱现场里,突然看到关键证物的瞬间清醒。

她缓缓转身,口罩边缘的雨水滴落在锁骨上,像颗冰冷的汗珠。这一次,她没再压低帽檐,眼睛直直射向星探,那里面没有少年人的怯生,只有属于佐藤凛的、审视猎物般的冷静:

“你们公司,还在跟他联系?”

星探被这眼神看得一愣,下意识摇头:“早没了……他当年跑得多决绝。”

佐藤凛的指尖在口袋里蜷起,触到刚才救下的女生塞给她的草莓糖。糖纸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在提醒她什么。

“刚才你说,想签我?”她突然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星探眼睛一亮:“对!你条件这么好……”

“地址。”

“啊?”

“你们公司的地址。”她重复道,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指尖在“星途事务所”的字样上顿了顿,“我的名字是凛,小林凛。”

星探还在絮叨着合约细节,冷不防被一阵风带起的帽檐扫过脸颊。他抬头时,正好撞见佐藤凛摘口罩的动作——

指尖勾住口罩边缘往下一扯,露出的下颌线利落得像刀刻,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洇出深色的痕。更惊人的是那张脸,皮肤在雨夜里白得近乎透明,偏偏一双眼是极深的蓝,像浸在寒潭里的星子,冷冽又夺目。被打湿的黑发贴在脸颊,几缕垂在眉前,非但没掩住那份美,反而添了种破碎又凌厉的张力。

星探举着相机的手僵在半空,嘴里的话卡在喉咙里,相机“啪嗒”掉在地上也没察觉。他干这行十几年,见过的美人能从事务所排到银座,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不是柔媚,不是清纯,是种带着攻击性的、让人挪不开眼的漂亮,像把藏在丝绒鞘里的刀,刚露出锋芒就晃得人睁不开眼。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在发颤,“你这条件……”

凛没在意他的失态,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雨水。她知道自己这张脸的分量——这五年在打工时被搭讪的次数,足够让她明白“美貌”是把好用的钥匙。刚才救下女孩时,她刻意藏起这张脸,是不想惹麻烦;但现在,面对这个可能藏着白川线索的星探,暴露它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地址。”她再次开口,蓝瞳在雨幕里亮得惊人,“或者,我现在跟你去公司。”

星探这才回过神,慌忙捡起相机,手指都在抖:“走走走!现在就去!我们社长要是见了你,保准……”

他絮絮叨叨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偷看。凛跟在后面,黑发被风吹得扬起,露出的侧脸在路灯下明明灭灭。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糖,突然想起葵当年站在舞台上的样子——聚光灯下,也是这样耀眼,却也这样容易被暗处的阴影盯上。

或许,这张脸不止是钥匙。

也是面镜子,能照出这个圈子里藏着的龌龊,照出那些像白川一样,躲在光芒背后的人。

她抬头看了眼星探急匆匆的背影,蓝瞳里的冷光慢慢沉下去,露出点更深的东西——像侦探在火灾现场找到半枚未燃尽的证物时,那种混杂着刺痛与笃定的眼神。

星探的皮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落在她的鞋尖,像极了当年剧场里溅在她裤脚的血。

很好。该把那些没说完的话,没护住的人,一点点捞回来了。

凛的蓝色眼瞳里像是张开了一张无形的网,细密,冰冷,带着不容挣脱的韧劲。

“他们”是逃不掉的。

我会一点点握紧拳头,将“他们”摧毁。

————

福利院的樱花落了满地,望蹲在储藏室的木箱旁,指尖抠开床板下的暗格。金属物件撞在木头的轻响里,她摸出那把钥匙,柄端的半朵樱花刻痕在尘光里闪了闪。

“在找什么?”白发修女端着烛台走进来,光晕落在望的蓝布裙上。

她慌忙把钥匙藏进袖口,摇摇头:“整理妈妈的东西。”

修女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箱底那本没写完的日记。十五年了,没人再提起那个名字,像提起一场会让人落泪的雨。望从小就知道,母亲的故事是福利院的禁忌,连最唠叨的保育员都只说“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再多一个字也不肯讲。

钥匙在掌心发烫。她见过母亲留下的星星吊坠,见过日记里被泪水晕开的字迹,却总觉得缺了什么——像一首没唱完的歌,像一扇没锁孔的门。

晚饭时,星途事务所的人来送新校服,领头的男人笑着说:“当年有个姑娘,就穿我们捐的裙子,在樱花树下唱过歌呢。”

望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她知道那个姑娘是母亲,却在男人说到“后来被……”时,听见邻桌的修女轻轻咳了一声。男人立刻闭了嘴,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有些名字,像被埋在樱花树下的石头,谁都知道它在,却没人愿意踢一脚。

深夜,望坐在樱花树的树杈上,钥匙在指间转着圈。风卷着花瓣掠过她的脸颊,像母亲的手。她突然想起上周在旧报纸堆里看到的照片,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母亲身后,半边脸被樱花挡住,手里的钢笔和这把钥匙的金属光泽很像。

“到底是什么呢……”她对着夜空轻声问,钥匙的凉意贴着皮肤,像个沉默的答案。

同一时刻,东京的雨停了。凛站在星途事务所的玻璃门前,指尖抚过门牌上的划痕——和当年侦探社玻璃门上的很像。口袋里的草莓糖已经化了,黏在掌心,像块没干透的血迹。

她抬头时,正看见一片樱花瓣从夜空飘下来,打着旋落在肩头。

望在树杈上打了个喷嚏,低头时,看见钥匙柄端的樱花刻痕在月光下亮了亮,像在回应什么。远处的城市亮着灯,她突然想,要不要带着钥匙,去那个霓虹闪烁的地方看看?

东京?

她抬头时,正看见一片樱花瓣从夜空飘下来,打着旋落在肩头。

望在树杈上忽然低头,看见一片花瓣擦过鼻尖,慢悠悠坠向地面。她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那点粉白,远处东京的方向,有颗星星突然亮了亮。

凛抬手捏住肩头的樱花瓣,指腹碾过那点柔软的粉。眼角余光里,福利院方向的夜空,一颗星星正透过云层,稳稳地亮着。

风穿过两座城市的缝隙,把樱花的香和雨的潮揉在一起,像谁在暗中系了根线,一端拴着树杈上的钥匙,一端缠着掌心的糖纸,在夜色里轻轻晃了晃。

第一部分的最后一片樱花瓣落定,第二部分的风,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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