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风雨路难行

作者:此次雄心壮志 更新时间:2025/7/21 16:08:40 字数:33800

一、槐叶藏锋

乱葬岗的腐臭还黏在衣料上,林羽扶着陈掌柜在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树叶,在地上筛出斑驳的光点,像散落的碎银,却照不亮前路的崎岖。

“歇……歇会儿吧。”陈掌柜喘得像个破风箱,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林羽的胳膊,指节泛白。他的布鞋早就磨穿了底,脚底板渗出血迹,在泥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线。

林羽将他扶到一棵老槐树下,自己则靠在树干上喘息。赵昂留下的玉佩被他攥在手心,暖玉的温润也抵不住心底的寒意——从清虚观到乱葬岗,不过半日路程,却像走过了一生的漫长。

“赵昂他……”陈掌柜嗫嚅着,没敢把话说完。

“他会跟上的。”林羽的声音有些发飘,连自己都不信。赵昂胸口那支淬毒的箭,还有追兵的马蹄声,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摸出老道给的木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刃口还沾着兵卒的血污,“他说过,要去找能结束乱世的人,不会食言。”

陈掌柜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半块干硬的窝头——这是从清虚观带出来的最后一点干粮。他掰了小半块递给林羽:“垫垫吧,路还长。”

林羽接过窝头,却没吃。他想起赵昂塞给老汉白米时的坦然,想起陈掌柜在药铺被打时的隐忍,突然觉得这乱世最金贵的不是粮食,是藏在粗粝日子里的那点善意。

“您吃吧,我不饿。”他把窝头推回去,“您年纪大了,更得保重身子。”

陈掌柜没再推辞,小口小口地啃着,像在品尝什么珍馐。林羽则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勾画着偃师到南阳的路线——这是赵昂在清虚观的沙盘上教他认的,从偃师往南,经颍川、汝南,渡淮河,再穿新野,少说也有千里路。

“赵昂说,南阳现在是袁术的地盘?”林羽边画边问。

“嗯,”陈掌柜咽下最后一口窝头,“袁术是汝南袁家的二公子,‘四世三公’的名头响亮得很。前阵子他从洛阳逃出来,带着兵马占了南阳,据说招兵买马,声势不小。”

“那他和董卓……”

“势同水火。”陈掌柜抹了抹嘴角,“董卓在洛阳废了少帝,立了献帝,袁术骂他‘国贼’,还传檄天下要讨伐他呢。咱们去投他,至少明面上是安全的。”

林羽点点头,心里却没底。他读过的史书记载里,袁术骄奢淫逸,心胸狭隘,后来还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最终落得众叛亲离、呕血而亡的下场。投奔这样的人,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可眼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往北是董卓的势力范围,往东是曹操的地盘(此时曹操刚在陈留起兵,根基未稳),往西更是乱兵四起的关中——唯有南阳,看似是乱世中的一处“缓冲带”。

“林小哥,”陈掌柜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你看那是什么?”

林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十几步外的草丛里,隐约有两点绿光在晃动,像鬼火,却比鬼火更亮,还带着急促的喘息声。

“是野兽?”林羽握紧木剑,心跳骤然加速。他在动物园见过老虎狮子,却从没在野外直面过猛兽的眼睛。

绿光猛地向前窜了窜,伴随着低沉的呜咽。林羽这才看清,那是一匹马——准确地说,是一匹濒死的战马。

它的前腿被一支断箭穿透,皮肉外翻,血已经流成了黑紫色。马鞍上还挂着个皮质箭囊,里面插着几支羽箭,箭杆上刻着“董”字——是董卓的西凉兵骑的马。

“看来是刚才乱葬岗逃出来的。”林羽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头,“可它怎么会跑到这儿?”

话音未落,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脖颈猛地向后弯折,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它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出林羽和陈掌柜惊愕的脸,随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林羽上前几步,蹲下身查看。战马的脖颈上没有任何伤口,可皮肤下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有几条小蛇在血肉里穿行。

“这是……”他伸手想去摸,却被陈掌柜一把拉住。

“别碰!”陈掌柜的声音带着惊恐,“是血符!董卓的血符营!”

林羽猛地想起赵昂在客栈说的话——血符营的人用活人炼符,能隔空操控生灵。难道这战马,是被血符营的人追杀?

他抬头望向密林深处,月光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刚才战马的嘶鸣,会不会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走!快离开这儿!”林羽扶起陈掌柜,转身就往南跑。木剑被他反握在手里,掌心的汗把剑柄浸湿了大半。

跑出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踩过落叶。林羽猛地回头,只见三个穿着黑袍的人影,正从槐树林里飘出来——不是走,是飘,脚不沾地,黑袍下摆像墨汁一样在空气中晕开。

他们的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只能看到嘴角咧开的弧度,诡异得像庙里的恶鬼。中间那人手里握着一张黄符,符纸用红线缠着,上面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纹路,像是用鲜血画成的。

“找到你们了。”中间的黑袍人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赵昂的朋友,果然带着‘好东西’。”

林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要找的不是自己,是赵昂?还是……赵昂留下的东西?

“什么好东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林羽将陈掌柜护在身后,木剑横在胸前,尽管手臂还在发抖。

黑袍人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太平经》的残卷气息,瞒不过血符的感应。赵昂那小子倒是聪明,把残卷藏在你身上,可惜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血符:“残卷的灵气太纯,就像黑夜里的火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太平经》残卷?!

林羽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本融入他身体的残卷,竟然一直在散发灵气?赵昂知道这件事?他让自己往南阳跑,难道不只是为了避难,更是为了保护残卷?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却被黑袍人的动作打断。

中间的黑袍人将血符往空中一抛,黄符突然自燃起来,冒出诡异的绿火。绿火落地的瞬间,地上的落叶竟像活了一样,卷成几条藤蔓,朝着林羽的脚踝缠来!

“小心!”陈掌柜惊呼。

林羽拉着陈掌柜向后跳开,躲开藤蔓的缠绕。可那些落叶藤蔓仿佛有生命,落地后又立刻弹起,像毒蛇般追咬过来。

“这是……邪术?”林羽想起赵昂说的“以人为鼎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法术,也是术数。”黑袍人慢悠悠地说,“用精血养符,以符引灵,比你们这些粗浅的吐纳功夫,有趣多了。”

他抬手一指,左边的黑袍人立刻拔出腰间的骨刃——那不是金属,像是用死人的腿骨打磨而成,刃口泛着青黑色的光。

骨刃划破空气,带着一股腥臭味劈来。林羽举剑去挡,木剑与骨刃碰撞的瞬间,他感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臂往上爬,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

“铛!”

木剑被震得脱手飞出,落在几米外的草丛里。林羽踉跄着后退几步,胳膊麻得抬不起来。

“林小哥!”陈掌柜急得去捡木剑,却被另一个黑袍人拦住。那人手里拿着个铜铃,轻轻一摇,“叮铃”一声脆响,陈掌柜突然捂着头蹲下身,痛苦地呻吟起来。

“陈掌柜!”

“别分心哦。”中间的黑袍人笑着,骨刃已经到了林羽眼前。

林羽下意识地侧身躲闪,骨刃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也激起了骨子里的狠劲——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让赵昂的牺牲白费!

他猛地想起胸口的温热——那是《太平经》残卷融入身体的地方。在乱葬岗时,正是这股暖意让木剑发光。现在,能不能再试试?

林羽死死盯着逼近的骨刃,集中全部意念去感受那股暖流。像在干涸的河床里寻找水源,像在漆黑的隧道里摸索微光——终于,胸口传来熟悉的温热,比上次更强烈,像一捧跳动的火焰!

“呃啊!”

他低吼一声,没去捡木剑,而是迎着骨刃冲了上去,右手成拳,狠狠砸向黑袍人的胸口!

拳头与黑袍接触的瞬间,胸口的暖流顺着手臂喷涌而出。林羽仿佛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无数朱砂符文在眼前闪过,最终凝聚在他的拳头上,化作一层淡淡的红光。

“噗!”

黑袍人像是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槐树上,兜帽被震落,露出一张布满血纹的脸——那根本不是人脸,皮肤下的血管像蚯蚓一样扭曲,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嘴角还淌着黑色的涎水。

“你……你身上有……”黑袍人指着林羽,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另外两个黑袍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后生竟有如此力量。

林羽也懵了。他看着自己的拳头,红光已经褪去,只留下一丝灼热感。这就是《太平经》残卷的力量?

“找死!”左边的黑袍人反应过来,骨刃再次劈来。

这次林羽有了准备。他一个翻滚捡起木剑,同时调动胸口的暖流注入剑身。白光再次亮起,比在乱葬岗时更盛,像裹了层寒霜。

“铛!”

木剑与骨刃硬碰硬,这次林羽没被震退。相反,骨刃上的青黑色气息被白光驱散,刃口竟出现了一道裂纹!

黑袍人惊呼一声,不敢再硬拼,转身就想跑。林羽却想起了赵昂的话——“乱世里,对恶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握紧木剑,追上去一剑拍在对方后心。

黑袍人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最后一个黑袍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恋战,转身就往密林深处逃,连铜铃都掉在了地上。

林羽没有去追。他浑身脱力,拄着木剑才勉强站稳,胸口的暖流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空荡荡的疲惫。

“陈掌柜,您没事吧?”他走到蹲在地上的陈掌柜身边。

陈掌柜已经缓过神来,脸色煞白:“那铜铃……有古怪,一听就头晕目眩,像是被勾了魂。”他看着地上晕过去的黑袍人,声音发颤,“这些就是血符营的人?真是……真是妖人啊。”

林羽点头,又想起什么,走到被自己打晕的黑袍人身边,翻了翻他的黑袍,从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卷竹简,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太平经》残卷上的字迹有几分相似,却更阴冷扭曲。

“这是……血符的法门?”林羽皱眉,随手想扔进草丛,却被陈掌柜拦住。

“别扔!”陈掌柜拿起一卷竹简,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上面的草药配比……是炼制‘化尸散’的方子!虽然邪门,但有些药材能解马钱子的毒!”

林羽心里一动:“您是说……能解赵昂中的毒?”

“不敢说一定能,但可以试试。”陈掌柜小心翼翼地把竹简包好,“留着吧,或许有用。”

林羽将油布包收好,又看了看地上的战马尸体,突然想起什么:“陈掌柜,您会骑马吗?”

陈掌柜愣了一下:“年轻时候在药铺给大户送药,学过一点……怎么了?”

“我们不能再步行了。”林羽指着战马,“血符营的人既然能追踪残卷的气息,肯定还会有追兵。骑马走,能快些到南阳。”

他走到战马身边,忍着恶心拔出前腿的断箭,又从陈掌柜的药包里找了些止血的草药,捣烂了敷在伤口上——虽然马已经死了,但总得试试能不能让它“死马当活马医”。

陈掌柜也过来帮忙,用布条将马腿牢牢捆住。做完这一切,两人都累得瘫坐在地上。

“能行吗?”陈掌柜看着一动不动的战马,没抱太大希望。

林羽摸了**口,那里的暖流还有一丝余韵。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丝暖意渡到战马的脖颈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操控残卷的力量,过程很生涩,像用漏勺舀水,但战马的身体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试试吧。”林羽扶着陈掌柜,“能走一步是一步。”

他牵着马缰绳,试着拉了拉。战马竟然缓缓站了起来,虽然前腿还在打颤,却能勉强站稳。

“成了!”林羽又惊又喜。

陈掌柜也露出笑容:“真是……托了林小哥的福。”

两人借着月光,将晕过去的黑袍人拖进密林深处(没杀他们,却也没放他们走,只是用藤蔓捆了个结实),然后由陈掌柜牵着马,林羽在前面探路,继续往南赶路。

战马走得很慢,像个蹒跚的老人,但终究比步行快了不少。林羽回头望了一眼清虚观的方向,夜色浓稠如墨,什么也看不见。

赵昂,你一定要活着。

他在心里默念,然后转过身,望向南阳的方向。那里或许有袁术的骄横,有乱世的风雨,但也有活下去的希望,有解开《太平经》残卷秘密的可能。

槐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催促。林羽握紧了手里的木剑,掌心的汗与血混在一起,黏糊糊的,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二、颍川客

战马在第二天清晨终于撑不住了。

它倒在一片麦田里,再也没能站起来。林羽和陈掌柜合力将它埋在田埂边,没有墓碑,只插了根槐树枝——算是对这匹“救命马”的一点敬意。

“往南再走五十里,就是颍川地界了。”陈掌柜望着远处的炊烟,“颍川是大郡,比偃师繁华,咱们到那儿换辆马车,再买些干粮。”

林羽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沉重。颍川……他想起了历史上的“颍川士族”,荀彧、荀攸、郭嘉、陈群……这些三国时期响当当的名字,都出自这片土地。可现在是公元184年,他们或许还只是少年,或许还在太学读书,尚未卷入乱世的漩涡。

“颍川现在是谁在管?”林羽问道,他对汉末的行政区划记得不太清。

“太守是王允。”陈掌柜道,“就是那个刚正不阿的王大人,前阵子因为弹劾董卓,被罢了官,最近才被袁术请回来暂代颍川太守。”

王允?林羽心里一动。就是那个用貂蝉离间董卓和吕布的司徒王允?他现在竟然在颍川,还投靠了袁术?

“他和袁术……关系好吗?”

“说不上好,”陈掌柜苦笑,“王允是想借袁术的兵对抗董卓,袁术是想借王允的名声招揽士族。各取所需罢了。不过王太守治下还算清明,颍川的治安比偃师好得多。”

两人沿着麦田的小路往前走,晨露打湿了裤脚,带着青草的凉意。远处的村庄渐渐清晰起来,土坯墙围着的院子里,有妇人在生火做饭,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在晨光里袅袅升起,竟有种久违的安宁。

“总算能看到点人烟了。”林羽松了口气。从乱葬岗到这片麦田,他们已经两天没见过正经的村庄,干粮也早就吃完了,全靠野果和溪水充饥。

村口有个老槐树,树下坐着个纳鞋底的老妪,看到他们走近,抬起头打量着,眼神里带着警惕,却不像偃师人那样麻木。

“老丈婆,问个路。”林羽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善些,“这里离颍川城还有多远?”

老妪放下针线,指了指西边:“顺着这条路走,过了前面的石桥,再走二十里就到了。你们是……”

“我们是从偃师来的,想去南阳投亲。”陈掌柜接口道,这是他们路上商量好的说辞。

老妪“哦”了一声,目光落在林羽胳膊上未愈合的伤口和陈掌柜磨破的鞋上,叹了口气:“偃师来的啊……前阵子听说是乱得很。”她从怀里摸出两个蒸饼,递过来,“拿着吧,路上垫垫。这年头,出门在外不容易。”

林羽愣了一下,连忙道谢。这是除了赵昂和陈掌柜外,第一个主动给他们食物的陌生人。蒸饼还带着余温,咬在嘴里软糯香甜,比清虚观的野菜粥不知强多少倍。

“多谢老丈婆。”林羽把一个蒸饼递给陈掌柜,自己也狼吞虎咽起来。

“你们要去南阳,咋不从颍川城绕呢?”老妪纳着鞋底,随口问道,“走城外的小路,容易遇到流民和散兵。”

“我们……我们没钱进城。”林羽含糊道。他身上只有赵昂留下的几枚五铢钱,得省着用。

老妪了然,指了指村东头:“那你们从村后那条路走吧,能近十里地,就是要过一片乱葬岗——别害怕,都是早年病死的,没人折腾。”

“多谢指点!”

两人谢过老妪,按照她指的路往村后走。穿过几户人家的院子,果然看到一条窄窄的土路,蜿蜒伸向远处的树林。

“颍川的百姓,好像比偃师的和气些。”陈掌柜边走边说。

“大概是因为王允治理得好?”林羽猜测道,“有个清明的官,日子总能好过点。”

正说着,前面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夹杂着孩童的哭闹。

林羽和陈掌柜对视一眼,都放慢了脚步。乱世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那孩童的哭声越来越响,还带着呼救:“放开我!我要找我爹!”

林羽的心揪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被兵卒抢走米的老汉,想起了赵昂说的“总得护住些什么”。

“去看看?”他看向陈掌柜。

陈掌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心些。”

两人悄悄拨开树枝,往树林里看去。

只见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年穿着粗布衣衫,手里紧紧抱着个布包,哭得满脸通红。

“小崽子,把包交出来,不然别怪爷们动手!”一个络腮胡汉子恶狠狠地说,手里还甩着铁链子,叮当作响。

“这是我爹的药!他快病死了!”少年把布包抱得更紧了,“你们不能抢!”

“药?”另一个瘦高个汉子嗤笑一声,“这年头,药比金子还贵。你爹死了就死了,不如给爷们换点酒喝!”

他伸手去抢布包,少年急得咬了他一口。瘦高个疼得嗷嗷叫,抬脚就往少年身上踹去。

“住手!”

林羽忍不住喊出声,从树林里走了出去。陈掌柜想拉他,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汉子转头看来,看到林羽和陈掌柜,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凶相。

“哪来的臭小子,敢管爷们的事?”络腮胡掂了掂手里的铁链子,“活腻歪了?”

林羽没理会他,走到少年身边,把他护在身后:“你们抢一个孩子的东西,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瘦高个揉着被咬的胳膊,“这年头,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还讲什么丢人不丢人?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们一起收拾!”

林羽握紧了木剑。他不想惹事,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被欺负。赵昂的话在耳边回响:“哪怕只能护住身边几个人……”

“把药还给他,我可以当没看见。”林羽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嘿,这小子还挺横!”络腮胡笑了,“兄弟们,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松松骨!”

他挥舞着铁链子冲上来,铁链带着风声,砸向林羽的脑袋。林羽侧身躲过,同时木剑横扫,打在络腮胡的手腕上。

“嗷!”络腮胡惨叫一声,铁链子掉在地上。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后生竟然有功夫,疼得龇牙咧嘴。

另外两个汉子见状,也抄起身边的木棍冲了上来。林羽把少年往陈掌柜身边推了推,自己迎了上去。

有了上次和血符营交手的经验,他对体内那丝暖流的掌控更熟练了。木剑挥舞间,白光隐隐闪现,虽然不如对付独眼龙时那般耀眼,却也足够应付这几个地痞流氓。

他没下死手,只是用剑鞘或剑背击打对方的关节。片刻功夫,三个汉子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滚!”林羽低喝一声。

三个汉子哪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铁链子都忘了捡。

“多谢……多谢大哥!”少年擦了擦眼泪,对着林羽深深鞠了一躬。

“没事了。”林羽扶起他,“你爹怎么了?什么病?”

“是……是肺痨。”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这是我好不容易从药铺赊来的药……”

陈掌柜走上前,摸了摸少年的头:“孩子,我是个郎中,能让我看看药吗?”

少年愣了一下,把布包递给陈掌柜。陈掌柜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味普通的止咳平喘草药,还有一小块阿胶——在这饥荒年月,阿胶可是稀罕物。

“这药……是从颍川城的‘回春堂’买的?”陈掌柜问道。

“是啊,”少年点头,“回春堂的李掌柜人好,看我可怜,才肯赊给我的。”

陈掌柜叹了口气:“李掌柜是个好人,可惜……”

“可惜什么?”林羽追问。

“回春堂前阵子被袁术的兵抢了,”陈掌柜道,“李掌柜为了护着药材,被打断了腿,现在药铺都关了。这孩子能赊到药,怕是李掌柜自己掏的家底。”

少年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红了:“李掌柜……李掌柜他没事吧?”

“应该还能撑住。”陈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快回家吧,别让你爹等急了。”

少年点点头,又对着林羽和陈掌柜鞠了一躬,才抱着药包匆匆跑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林羽心里五味杂陈。乱世里的善意,总是这么脆弱,又这么坚韧。李掌柜被抢了药铺、打断了腿,却还想着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老妪自己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却愿意把仅有的蒸饼分给陌生人。

“我们也走吧。”陈掌柜道,“争取天黑前赶到颍川城外围,找个客栈住下。”

林羽点点头,捡起地上的铁链子——这东西虽然沉,但说不定能当个武器。两人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树林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倒也不觉得阴森。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地上散落着不少白骨,有的还连着破旧的衣服碎片——这就是老妪说的乱葬岗。

“小心点走。”林羽提醒道,“别踩着骨头。”

陈掌柜嗯了一声,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土堆吸引了。土堆前插着块木板,上面用炭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颍川戏志才之墓”。

“戏志才?”林羽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好像是个读书人,”陈掌柜回忆道,“前几年在洛阳太学读过书,据说很有才华,可惜去年染了瘟疫,死在了这里。”

戏志才……林羽猛地想起了!这是曹操早期的重要谋士,可惜英年早逝,历史上记载不多,但据说郭嘉都是因为他的推荐才被曹操重用的!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荒僻的乱葬岗,遇到这位“隐士”的墓。

“他……没有家人吗?”林羽问道。

“听说他是个孤儿,性格又孤僻,没什么朋友。”陈掌柜叹了口气,“死后还是几个路过的流民把他埋了的。”

林羽走到墓前,看着那块简陋的木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个能影响历史走向的人才,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压在木板上,免得被风吹倒。

“走吧。”他对陈掌柜说。

两人刚走出乱葬岗,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林羽心里一紧,以为是血符营的追兵,连忙拉着陈掌柜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乱葬岗边缘。大约有十几个人,都穿着统一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不像是董卓的兵,也不像是散兵游勇。

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面容刚毅,颔下留着短须,眼神锐利如鹰。他勒住马,目光扫过乱葬岗,最后落在戏志才的墓上。

“大人,就是这里了。”一个亲兵上前道。

中年汉子点点头,翻身下马,走到墓前,对着木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先生,孟德来晚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惋惜,“去年未能及时救你,是孟德之过。今日特来祭拜,望先生在天安息。”

孟德?!林羽的心猛地一跳。曹操?!

他悄悄从树后探出头,仔细打量着那个中年汉子——没错,虽然比史书中的画像年轻些,但那股枭雄之气,绝不会错!

曹操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陈留起兵吗?

“大人,”亲兵道,“我们还要赶去南阳见袁术,不宜久留。”

曹操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戏志才的墓,才转身上马:“把先生的墓修一下,立块像样的石碑。再留些钱,让附近的村民帮忙照看。”

“是!”

曹操带着亲兵,很快消失在南方的官道上。

林羽和陈掌柜从树后走出来,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那……那是曹操?”陈掌柜声音发颤,“他不是在陈留招兵买马吗?怎么会来颍川?”

林羽皱起眉头。曹操去南阳见袁术?他们这是……要同路?

“我们得赶紧走。”林羽道,“曹操的人刚走,说不定还有后续部队。被他们发现,麻烦就大了。”

陈掌柜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两人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往颍川城的方向赶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颍川城的城墙。比偃师城高大坚固得多,城门口有士兵把守,检查很严格,但秩序井然,不像偃师那样混乱。

“总算到了。”陈掌柜松了口气。

林羽却没放松警惕。曹操去南阳见袁术,绝不是偶然。这两个未来的“敌人”,现在会联手吗?他们去南阳,又会对自己和陈掌柜产生什么影响?

他看了一眼颍川城上空的晚霞,红得像血。看来,这南阳之路,注定不会平静。

三、颍川风云

颍川城的城门比偃师气派得多,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虽然有些磨损,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守城的士兵穿着统一的皮甲,手里握着长矛,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进出的人,但动作还算规范,没有像偃师的兵卒那样随意勒索。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队长模样的士兵拦住了林羽和陈掌柜。

“我们是从偃师来的,想去南阳投亲。”陈掌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态度恭敬。

士兵看了看他们的穿着,又扫过林羽胳膊上的伤口,眉头微皱:“有通关文牒吗?”

“通关文牒?”林羽愣了一下,他根本不知道这东西。

“没有文牒,不能进城。”士兵语气坚决。

“官爷,我们真是投亲的,不是什么坏人。”陈掌柜连忙解释,“路上遇到了兵匪,文牒早就丢了。”

士兵显然不信,正要挥手让他们离开,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队长,让他们进来吧。”

林羽和陈掌柜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二十多岁年纪,面容俊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温和却不失锐利。

“荀先生。”王队长看到年轻人,立刻拱手行礼,态度恭敬。

被称为荀先生的年轻人点点头,目光落在林羽和陈掌柜身上:“我看这位老丈像是个郎中,这位小哥虽然有伤,却不像恶人。颍川正值用人之际,多两个安分守己的百姓,总是好的。”

王队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既然荀先生发话了,那就进去吧。记住,进城后不许惹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多谢官爷!多谢荀先生!”林羽和陈掌柜连忙道谢。

跟着荀先生走进城门,林羽忍不住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荀彧,字文若。”年轻人微微一笑。

荀彧!林羽心里又是一惊。这位可是曹操统一北方的首席功臣,被称为“王佐之才”!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帮了自己?

“原来是荀先生,失敬失敬。”林羽连忙拱手行礼,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荀彧打量着林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小哥似乎认识我?”

“只是……只是在偃师时听人提起过先生的大名,说先生是颍川的才子,心怀天下。”林羽连忙掩饰道,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记得荀彧的名字。

荀彧笑了笑,没再追问:“你们要去南阳投亲?南阳现在可不太平。”

“我们也知道,”陈掌柜叹了口气,“但老家已经没了,只能去南阳碰碰运气。”

“袁术此人,骄奢淫逸,并非明主。”荀彧淡淡道,“你们去了,怕是未必能如愿。”

林羽心里一动,荀彧这是在暗示什么?他试探着问道:“那先生觉得,如今这乱世,哪里才是安身之所?”

荀彧看着林羽,眼神深邃:“天下之大,安身之所不在地域,而在人心。若遇明主,能体恤百姓,励精图治,便是乱世中的乐土;若遇昏庸之辈,即便身处繁华之地,也不过是另一个炼狱。”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观小哥眉宇间有股英气,不似寻常百姓。若暂时无处可去,不妨在颍川住些时日。王太守正在招揽人才,或许能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这是要招揽自己?林羽有些意外,又有些心动。能在荀彧麾下做事,总比去投靠袁术强。但他想起了赵昂的托付,想起了《太平经》残卷的秘密,还有血符营的追兵,摇了摇头:“多谢先生好意,只是我们已经答应了亲戚,不能失信。”

荀彧也不勉强,点了点头:“也好。若是在南阳不如意,随时可以回颍川来找我。”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林羽,“拿着这个,进城后找家客栈住下,食宿费用我已经安排好了。算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玉佩是白玉的,上面刻着一个“荀”字,质地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林羽连忙推辞:“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拿着吧。”荀彧把玉佩塞进林羽手里,“路上或许能用得上。”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林羽握着玉佩,看着荀彧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感慨万千。这就是荀彧吗?果然名不虚传,既有识人之明,又有容人之量。

“林小哥,咱们现在怎么办?”陈掌柜问道。

“先找家客栈住下,”林羽道,“休整一下,买点干粮和药品,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南阳。”

两人按照荀彧的指引,在城里找了家名为“迎客来”的客栈。客栈规模不大,但干净整洁,掌柜的看到荀彧的玉佩,立刻热情地给他们安排了两间上房,还送来了热水和饭菜。

“这荀先生,真是个好人。”陈掌柜喝着热乎乎的米汤,感慨道,“在这乱世,能遇到这样的人,不容易啊。”

林羽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荀彧为什么会突然帮助自己?仅仅是因为看他们不像坏人?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吃过晚饭,林羽回到房间,拿出荀彧给的玉佩,仔细端详着。玉佩的质地确实很好,上面的“荀”字雕刻得栩栩如生。他摩挲着玉佩,突然想起了赵昂留下的那块刻着“赵”字的玉佩——这两块玉佩,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正想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林羽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去,只见一队士兵正押着几个人从客栈门口经过。那些人都穿着粗布衣衫,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百姓,却被捆得结结实实,脸上满是惊恐。

“这是怎么了?”林羽疑惑道。

旁边房间的陈掌柜也听到了动静,走了过来:“怕是抓壮丁吧。袁术最近在招兵,颍川作为他的地盘,肯定要出人出粮。”

林羽皱起眉头:“抓壮丁?不是应该自愿参军吗?”

“自愿?”陈掌柜苦笑,“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送死?不抓,哪来的兵?”

看着那些被押走的百姓,林羽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他想起赵昂说的“乱世里,人命如草芥”,以前只是觉得残忍,此刻亲眼所见,才明白其中的沉重。

“我们得早点走。”林羽对陈掌柜说,“要是被当成壮丁抓了,麻烦就大了。”

陈掌柜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早天不亮就动身。”

回到房间,林羽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拿出那本“基础吐纳要诀”,借着油灯的光翻看。经过这几天的生死搏杀,他越来越觉得,只有尽快掌握修仙的力量,才能在这乱世立足。

按照口诀的指引,他盘膝坐好,尝试着感应体内的气感。或许是白天的打斗激发了潜能,这次他很快就感觉到丹田处传来一丝温热,像揣了个小暖炉。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疲惫和伤痛都减轻了不少。

“果然有用。”林羽心中一喜,更加专注地引导着气感。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咚——”,三更天了。林羽缓缓收功,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拿起木剑,试着挥舞了几下,剑招虽然依旧生疏,但速度和力量都比之前强了不少。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应该就能真正掌握气感了。”林羽暗暗想道。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东西。林羽心里一紧,陈掌柜年纪大了,睡得沉,别是进了贼?

他悄悄起身,握紧木剑,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借着走廊里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两个黑影正从陈掌柜的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包裹——那是陈掌柜装药材和干粮的包裹!

“小偷!”林羽低喝一声,推开门冲了出去。

两个黑影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林羽哪会给他们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木剑横扫,打在其中一个黑影的腿弯上。那黑影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另一个黑影见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朝林羽刺来。林羽侧身躲过,同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黑影疼得嗷嗷叫。

“住手!什么人在闹事?”客栈掌柜带着几个伙计举着灯笼跑了过来。

“掌柜的,这两个人偷东西!”林羽指着地上的黑影说。

掌柜的一看,认出了那两个黑影:“是你们两个!前几天就偷了客人的钱,没想到还敢来!”他对着伙计们喊道,“把他们捆起来,送官!”

伙计们七手八脚地把两个黑影捆了起来,押了下去。

陈掌柜也被吵醒了,披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了陈掌柜,”林羽捡起地上的包裹递给她,“就是两个小偷,已经被抓住了。”

陈掌柜接过包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多亏了你啊林小哥,不然咱们的药材和干粮就都没了。”

“举手之劳。”林羽笑了笑,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两个小偷看起来不像惯犯,动作生疏得很,而且为什么偏偏偷陈掌柜的包裹?

回到房间,林羽越想越不对劲。他走到窗边,看向街道对面的一栋房子。那里黑灯瞎火的,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林羽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客栈。

“是血符营的人吗?”他皱起眉头。如果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反而派小偷来偷包裹?难道包裹里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林羽突然想起陈掌柜从血符营黑袍人那里找到的竹简。难道他们是冲着那些竹简来的?

他走到桌前,打开包裹,翻找起来。很快,他就在包裹的夹层里找到了那几卷竹简。竹简被油纸包着,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林羽拿起一卷竹简,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着。上面的符文依旧阴冷扭曲,但他这次却注意到,符文的角落里刻着一个小小的“董”字。

“董卓的人……”林羽恍然大悟。这竹简不仅是血符的法门,可能还藏着董卓的秘密。血符营的人不敢在颍川城里明目张胆地动手,所以才派小偷来偷。

“看来我们真的被盯上了。”林羽把竹简重新包好,藏在怀里,“明天必须尽快离开颍川。”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羽和陈掌柜就悄悄离开了客栈。他们没走城门,而是按照客栈伙计指的小路,从城墙的一个缺口翻了出去。

城外的官道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大多是赶路的商人和逃难的百姓。林羽和陈掌柜混在人群中,尽量不引人注目。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往南阳,另一条路通往汝南。

“往哪走?”陈掌柜问道。

林羽想了想:“走汝南吧。”

“为什么?”陈掌柜不解,“汝南绕远了。”

“我觉得南阳可能有陷阱。”林羽道,“曹操去了南阳见袁术,血符营的人也在盯着我们,去南阳太危险了。先去汝南避避风头,再从汝南去南阳也不迟。”

陈掌柜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听你的。”

两人转身朝汝南的方向走去。刚走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林羽心里一紧,回头看去,只见一队骑兵正朝他们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昨天在乱葬岗遇到的曹操!

曹操也看到了他们,勒住马,皱起眉头:“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要去南阳吗?”

林羽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曹操。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回大人,我们觉得南阳路途遥远,想先去汝南投奔一个亲戚,再从汝南去南阳。”

曹操盯着林羽看了半天,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林羽心里有些发虚,手心都出汗了。

过了好一会儿,曹操才缓缓开口:“汝南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最近黄巾余党在汝南作乱,很不安全。”

“那……”林羽有些犹豫了。

“不如跟我去南阳吧。”曹操突然说道,“我正好要去见袁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羽愣了一下,没想到曹操会邀请他们。他看了看陈掌柜,陈掌柜也一脸疑惑。

“这……不太好吧。”林羽推辞道,“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不敢打扰大人。”

“无妨。”曹操笑了笑,“我看你身手不错,是个可用之才。路上正好聊聊,说不定我们还有共同话题。”

林羽心里更加疑惑了。曹操为什么要邀请他们?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林羽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林羽和陈掌柜脸色一变,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穿着黄巾服饰的人正朝这边冲来!

“是黄巾余党!”陈掌柜惊呼。

曹操的亲兵立刻拔出刀,护在曹操身边。曹操皱起眉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黄巾贼。”他看向林羽,“看来你们今天是走不了了。跟我回营吧,等杀退了黄巾贼,再做打算。”

林羽看了看冲过来的黄巾贼,又看了看曹操,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大人了。”

他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无论是曹操,还是黄巾贼,都让他觉得前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跟着曹操回到军营,林羽才发现,曹操的军营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营盘整齐,士兵训练有素,看起来战斗力很强。

曹操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帐篷里,又派人送来了食物和水。

“委屈你们了。”曹操道,“等杀退了黄巾贼,我就派人送你们去南阳。”

“多谢大人。”林羽道。

曹操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帐篷。

林羽和陈掌柜坐在帐篷里,面面相觑。

“这曹操……到底想干什么?”陈掌柜忧心忡忡地说。

林羽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哗。林羽和陈掌柜走出帐篷,只见曹操的士兵正押着几个黄巾贼从帐篷前经过。那些黄巾贼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眼神却很坚定。

“大人,抓到几个黄巾贼头目!”一个亲兵喊道。

曹操走了过去,看着那些黄巾贼,冷冷地说:“你们这些黄巾贼,扰乱治安,残害百姓,今天落到我手里,算你们倒霉!”

一个黄巾贼头目抬起头,瞪着曹操:“我们是被逼的!朝廷腐败,官吏贪婪,百姓活不下去了,才跟着张角大师起义!你们这些当官的,只会欺压百姓,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曹操脸色一沉,拔出刀,就要砍下去。

“大人,手下留情!”林羽忍不住喊出声。

曹操转头看向林羽,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大人,他们虽然是黄巾贼,但也是被逼无奈。”林羽道,“不如饶他们一命,让他们改过自新。”

“改过自新?”曹操冷笑,“黄巾贼都是些亡命之徒,怎么可能改过自新?放了他们,只会后患无穷。”

“大人,”林羽道,“乱世之中,谁都不容易。他们也是为了活下去。如果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说不定他们会变好的。”

曹操盯着林羽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倒是有几分仁心。好吧,就听你的,饶他们一命。”他对亲兵道,“把他们关起来,好好看管,让他们干活赎罪。”

“是!”亲兵押着黄巾贼下去了。

曹操看向林羽:“你叫林羽是吧?”

“是。”林羽道。

“你很不错。”曹操道,“有仁心,有勇气,是个可塑之才。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

林羽愣了一下,没想到曹操会招揽他。他看了看陈掌柜,陈掌柜也一脸惊讶。

“多谢大人赏识。”林羽道,“但我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追随大人。”

曹操也不勉强,笑了笑:“没关系。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回到帐篷,陈掌柜才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曹操会杀了我们呢。”

“曹操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林羽道,“至少现在不是。”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陈掌柜问道。

“等杀退了黄巾贼,就赶紧离开这里。”林羽道,“曹操虽然没为难我们,但在他的军营里总觉得不自在。”

接下来的几天,林羽和陈掌柜就在曹操的军营里住了下来。曹操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还允许他们在军营里走动。

林羽趁机观察着曹操的军队。他发现曹操的士兵虽然装备不如董卓的西凉军精良,但士气很高,训练也很刻苦。曹操本人也很勤奋,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巡视军营,和士兵们一起吃饭,一点架子都没有。

“曹操果然是个枭雄。”林羽心里暗暗佩服,“有这样的领袖,难怪他后来能统一北方。”

这天下午,林羽正在帐篷里练习吐纳,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呼。他走出帐篷,只见士兵们正抬着几车粮草和武器从外面进来。

“打赢了?”林羽问道。

旁边的一个士兵笑着说:“是啊!曹大人太厉害了,把黄巾贼打得落花流水,还缴获了这么多粮草和武器!”

林羽心里也很高兴。打赢了仗,他们就可以离开军营了。

果然,没过多久,曹操就派人来叫他们。

“黄巾贼已经被打退了。”曹操道,“我派了几个亲兵,送你们去南阳。路上小心。”

“多谢大人。”林羽和陈掌柜连忙道谢。

跟着亲兵走出军营,林羽回头看了一眼。曹操站在营门口,正朝他们挥手。林羽心里突然有些复杂。他知道曹操是个英雄,但也知道他后来的狠辣和多疑。在这个乱世里,跟着这样的人,不知道是福是祸。

“走吧。”陈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羽点点头,转身朝南阳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前路依旧充满了危险,但他已经不再像刚穿越过来时那样恐惧。他有了木剑,有了气感,还有陈掌柜的陪伴,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

南阳,越来越近了。林羽握紧了手里的木剑,心里暗暗发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活下去,都要护住身边的人。

四、淮河夜渡

护送的亲兵在汝南边境停下了脚步。为首的亲兵对着林羽拱手:“林兄,前面就是南阳地界,我等不便再送。曹大人说,若遇危难,可持此信物去陈留找他。”

他递过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曹”字,边缘还带着火烧的痕迹——像是从旧兵器上熔铸下来的。林羽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有些发烫。曹操的示好来得突然,却让他在这乱世里多了一丝底气。

“多谢几位兄弟。”林羽从行囊里摸出几枚五铢钱,想塞给亲兵,却被婉拒。

“林兄客气了。”亲兵笑了笑,“曹大人说你是个有血性的,我等佩服。一路保重。”

看着亲兵策马远去,陈掌柜才叹道:“这曹操,倒真是个会笼络人心的。”

林羽摩挲着青铜令牌,将其揣进怀里:“他是枭雄,也是明主。可惜……我们现在不能投靠他。”

《太平经》残卷的秘密、血符营的追杀,还有赵昂的下落,都像无形的锁链,捆着他往南阳去。他翻身上了路边租来的老马(那匹濒死战马终究没撑过颍川地界),缰绳一勒:“走,先过淮河。”

淮河是南阳的北界,河面宽近百丈,水流湍急。此时已是深秋,河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冷得人骨头缝里发疼。渡口旁挤满了等待过河的人,大多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裹着破烂的被褥,蜷缩在芦苇丛里瑟瑟发抖。

“船家,还有多久开船?”林羽走到渡口的窝棚前,问那个正抽着旱烟的老艄公。

老艄公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扫了扫天边的乌云:“等凑够二十个人,或者等雨停。这鬼天气,怕是要下大了。”

林羽抬头看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随时会塌下来。他摸了摸怀里的竹简,又看了看陈掌柜冻得发紫的嘴唇,从行囊里掏出半块干粮递给老艄公:“船家,我们急着过河,能不能通融一下?这是一点心意。”

老艄公捏着干粮闻了闻,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那是掺了小米的麦饼,在这年月算得上精粮。他把旱烟锅在鞋底敲了敲:“行吧,看你们像个实在人。再加三个,凑够十个就开船。”

林羽谢过老艄公,转身去招呼其他流民。很快,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怀里的婴孩正发着烧,小脸通红,呼吸微弱。

“能……能让孩子先上船吗?”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怀里紧紧攥着个破布包,里面露出半块发黑的药渣。

陈掌柜上前探了探婴孩的额头,眉头紧锁:“是风寒入肺,再拖下去怕是……”

“上船!”林羽当机立断,“船钱我出。”

老艄公见状,也不再磨蹭,吆喝着两个年轻后生解开缆绳。渡船是艘简陋的木筏,用十几根杉木捆成,上面铺着干草,连个遮雨的棚子都没有。林羽扶着陈掌柜和妇人上了筏,自己则帮着后生们收篙。

木筏刚划到河中央,狂风突然卷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河面瞬间掀起巨浪,木筏像片叶子似的在浪里颠簸,几个妇人吓得尖叫起来,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

“抓稳了!”老艄公大吼着,手里的长篙在礁石上磕出火星。

林羽蹲在木筏边缘,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视线模糊一片。他下意识地握住木剑,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太平经》残卷在发烫——不是温热,是像被火烤着的灼烫!

“怎么了?”陈掌柜扶住他的胳膊,注意到他脸色发白。

林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回头看去,只见木筏尾部的一根杉木突然断裂,半筏的干草和行李都掉进了河里!

“不好!是暗流!”老艄公的声音带着惊恐,“快往左边划!避开漩涡!”

两个后生拼命撑篙,可木筏像被无形的手拽住,一个劲地往右侧的漩涡里飘。那里的水面打着转,泛着诡异的黑色,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口。

怀里的残卷烫得更厉害了,林羽甚至能感觉到朱砂符文在皮肤下游走,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窜动。他突然想起赵昂说的“灵气驳杂”——难道这漩涡里有什么东西在引动残卷的力量?

“陈掌柜,护住孩子!”林羽大喊一声,突然站起身,将体内的暖流尽数注入木剑。

白光骤然亮起,比在颍川对付地痞时强了数倍,竟在暴雨中撕开一片光晕。他举起木剑,对着漩涡的方向猛地劈下——不是劈向水面,而是将那股凝聚的灵气硬生生“斩”了出去!

“嗡!”

一声闷响,像是惊雷炸在水底。漩涡突然剧烈地搅动起来,水面掀起丈高的浪头,却诡异地朝着反方向旋转,硬生生给木筏让出一条生路!

老艄公和后生们都看呆了,忘了撑篙。还是林羽大喊“快划”,才回过神来,拼尽全力将木筏撑向对岸。

当木筏终于撞上南岸的泥滩时,所有人都瘫在干草上,浑身湿透,大口喘着气。那个抱着婴孩的妇人突然对着林羽磕头:“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救命!”

林羽摆摆手,心里却翻江倒海。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体内的灵气,现在手脚都在发软。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那漩涡里的东西,明显对残卷的力量有感应——是血符营的人?还是别的邪祟?

“那漩涡……不对劲。”陈掌柜裹紧了衣服,声音发颤,“我年轻时过淮河,从没见过这种漩涡。倒像是……有人在水里下了咒。”

林羽想起血符营的绿火符咒,脸色沉了下去。他看向北岸,雨幕中隐约有黑影在晃动,像是有人站在渡口边缘眺望。

“别停,赶紧离开河岸!”他扶起陈掌柜,又帮着妇人抱起孩子,“往芦苇丛里走,找个干燥的地方避雨。”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芦苇荡。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扑通”几声落水响,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像是后面的木筏被漩涡卷走了。

林羽不敢回头,只是攥紧了陈掌柜的手,在芦苇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雨水打在芦苇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混合着远处的浪涛声,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雨渐渐小了。林羽找到一处被芦苇掩盖的土洞,洞口不大,刚好能容下两人一孩。他生了堆火(幸好行囊里的火石是干燥的),火光照亮了洞内的石壁,上面竟刻着几行模糊的字:

“光和七年秋,淮水泛,尸横流,血符过,百人殁……”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临死前刻下的。林羽摸着那些冰冷的刻痕,心脏猛地一缩——这不是诅咒,是记录!血符营早就来过淮河,这漩涡是他们留下的杀局!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林羽低声自语。追杀、设伏,难道就为了那几卷竹简?还是为了自己身上的《太平经》残卷?

陈掌柜正在给婴孩喂药(幸好他行囊里备着风寒药),闻言叹了口气:“怕是……和董卓的‘长生梦’有关。”

“长生梦?”

“老身年轻时在洛阳药铺当学徒,”陈掌柜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涩,“听掌柜的说起过,董卓入关后,就一直在找‘不死药’。先是派人挖了邙山的古墓,后来又抓了不少方士,逼他们炼药。那血符营的邪术,说不定就是炼药的法子。”

林羽想起赵昂说的“以人为鼎炉”,胃里一阵翻腾。他看向洞外,雨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一丝残月,照着芦苇荡泛出惨白的光。

“天亮就走。”林羽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南阳城在宛县,离这儿还有两百里。得在血符营追上来前赶到。”

夜里,林羽守在洞口,借着月光翻看那卷从血符营抢来的竹简。之前只顾着藏,没仔细看内容,此刻才发现,除了邪术咒语,竹简末尾还画着张潦草的地图——标注着南阳境内的七处地点,每个地点旁都画着个血红色的符号,和《太平经》残卷上的朱砂符文有几分相似,却更狰狞。

“这是……祭坛?”林羽指尖划过地图,心脏狂跳。如果陈掌柜说得没错,董卓在找不死药,那这些祭坛,会不会就是炼制“不死药”的阵眼?

而《太平经》残卷,或许就是启动阵眼的钥匙。

他猛地合上竹简,将其塞进怀里。原来自己带着的不是秘密,是个足以掀起更大血雨腥风的炸药桶。

“林小哥,醒醒。”

陈掌柜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拽回。天已微亮,婴孩的烧退了,正依偎在母亲怀里熟睡。妇人对着林羽叩首:“仙长,我娘家在宛县郊外的李家庄,若不嫌弃,可随我同去。村里有个老猎户,认识去宛县的近路。”

林羽看着妇人眼中的感激,点了点头。有个本地人带路,总比在陌生地界瞎闯强。

离开土洞前,林羽用石头堵住了洞口——他不想让后来者再看到那些绝望的刻痕。芦苇荡里弥漫着水汽和腐味,几只乌鸦在头顶盘旋,像是在寻找昨夜的牺牲品。

走在晨光里,林羽回头望了一眼淮河。河面平静得像块黑布,昨夜的漩涡消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可他知道,那漩涡就藏在水下,像血符营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个渡河的人。

南阳越来越近,风雨也越来越密。他摸了摸怀里的《太平经》残卷,又握紧了那把被灵气浸润得越发温润的木剑。

无论前路有多少祭坛、多少邪术,他都得走下去。为了赵昂的嘱托,为了陈掌柜的安危,也为了弄清楚——这乱世里,到底有没有能让人活下去的公道。

五、李家庄劫

李家庄藏在伏牛山的余脉里,几十户人家沿着山溪散落,土坯墙顶覆盖着金黄的玉米秸秆,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模样。若不是村口那棵被劈断的老槐树(据说是黄巾军路过时砍的),很难想象这里也曾被乱世波及。

“这就是俺家。”妇人指着溪边的篱笆院,院里有个穿着补丁布衣的汉子正在劈柴,看到他们走近,手里的斧头“哐当”掉在地上。

“秀儿?你……你回来了!”汉子冲过来,一把抱住妇人,眼眶瞬间红了。

原来这妇人叫李秀,是三个月前被抓壮丁的丈夫赵大柱寻回的——赵大柱在半路趁机逃了回来,却不敢回家,一直在山里躲着,直到昨天才偷偷回村。

“这位是林仙长和陈郎中,”李秀抹着眼泪,把孩子往丈夫怀里塞,“是他们救了俺娘俩。”

赵大柱抱着孩子,对着林羽和陈掌柜深深鞠躬:“大恩不言谢!俺家就这点能耐,有啥尽管吩咐!”

院里的土坯房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李秀煮了锅玉米粥,还蒸了几个红薯,香气在屋里弥漫,让林羽想起了穿越前妈妈做的早餐。他狼吞虎咽地吃着,胃里的暖意驱散了连日来的寒意。

“村里现在……还好吗?”林羽问道。

赵大柱叹了口气,啃着红薯说:“前阵子袁术的兵来过,要粮要丁,闹得鸡飞狗跳。幸好村西的王猎户有把猎弓,带着后生们守在山口,才没让他们进村。”

“王猎户?”

“是个老兵,”李秀插话,“据说早年在卢植将军麾下打过仗,后来伤了腿,就回村打猎了。他认识去宛县的小路,说是能避开关卡。”

林羽眼睛一亮:“能请他来聊聊吗?”

赵大柱点头:“俺这就去!王伯就住在后山,离这儿不远。”

他刚走出院门,就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喧哗。林羽心里一紧,和陈掌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俺去看看!”赵大柱抄起墙角的柴刀,快步往村口跑。

林羽让李秀带着孩子躲进地窖,自己则和陈掌柜跟了出去。刚到村头的老槐树下,就看到十几个穿着皮甲的兵卒正把村民往空地上赶,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刀疤,正用马鞭抽打着一个倒地的老汉。

“说!李家庄的粮食藏在哪儿?王猎户在哪?”独眼龙的声音像破锣。

“俺们……俺们真的没粮了……”老汉咳着血,声音微弱。

林羽认出那些兵卒的服饰——和颍川城外抓壮丁的是一路人,都是袁术的兵。他攥紧了木剑,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住手!”赵大柱大喊着冲上去,柴刀劈向独眼龙。

独眼龙侧身躲过,反手一鞭抽在赵大柱背上。赵大柱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背上瞬间多了道血痕。

“不知死活的东西!”独眼龙吐了口唾沫,“给我搜!男的抓去当兵,女的……带回营里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兵卒们哄笑着散开,踹门的踹门,翻粮缸的翻粮缸,哭喊声、怒骂声瞬间填满了整个村庄。林羽看着一个兵卒抢走了李秀家晾晒的玉米,另一个兵卒正拽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往外拖,眼睛瞬间红了。

“林小哥,别冲动!”陈掌柜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他们人多!”

“人多就该欺负人吗?”林羽甩开他的手,体内的灵气因为愤怒而翻涌,木剑在手里微微发烫,“赵昂说过,乱世里的血性,不是杀人,是护人!”

他大步冲出去,木剑横扫,打在那个拽人的兵卒手腕上。兵卒惨叫一声,手一松,妇人抱着孩子跌坐在地。

“哪来的臭小子?”独眼龙注意到他,狞笑着挥鞭抽来,“敢管爷爷的事?”

鞭梢带着风声,抽向林羽的脸。林羽不闪不避,左手猛地抓住鞭梢,右手的木剑同时刺出——不是刺向独眼龙,而是刺穿了他腰间的酒囊。

酒水泼了独眼龙一身,他愣了一下,随即暴怒:“找死!”

他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光在阳光下闪得刺眼。林羽将灵气注入木剑,白光乍现,竟硬生生接住了环首刀的劈砍!

“铛!”

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朵疼。独眼龙被震得后退三步,看着林羽手里那把毫发无损的木剑,眼睛瞪得滚圆:“你……你这是什么妖术?”

林羽没答话,只是一步步逼近。经历了乱葬岗、淮河渡的生死搏杀,他的身手早已不是刚穿越时的生涩。木剑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时而如灵蛇吐信,刺向兵卒的关节;时而如猛虎摆尾,将围上来的兵卒扫倒在地。

他没下死手,却招招狠辣——断腕、折腿,让兵卒失去战斗力却留着性命。这是赵昂教他的:乱世里,杀人容易,震慑难。

独眼龙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终于怕了。他虚晃一刀,转身就想跑。林羽哪会让他走,脚尖点地,纵身跃起,木剑从空中劈下,将独眼龙的发髻削掉了一缕。

“噗通!”

独眼龙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林羽用木剑指着他的咽喉:“带你的人滚!告诉袁术,李家庄的人,不是他能动的!”

“是!是!”独眼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招呼着残兵,狼狈不堪地逃出了村庄。

村民们愣了半晌,才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赵大柱挣扎着站起来,对着林羽深深鞠躬:“林仙长……您真是俺们的救命恩人!”

林羽收起木剑,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刚才那一战看似轻松,实则耗尽了他大半灵气。他摆了摆手,刚想说“不必谢”,就听到后山传来一声长啸。

循声望去,只见个穿着兽皮坎肩的老汉拄着猎弓站在山坡上,须发皆白,却腰杆挺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看着林羽,缓缓开口:“后生,好身手。”

“您是王伯?”林羽认出了他——李秀提过,王猎户有张标志性的牛角弓。

王伯缓步走下山坡,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兵卒,又落在林羽身上:“用木剑接环首刀,还能留手不杀人……你这功夫,是赵昂教的?”

林羽心里一惊:“您认识赵昂?”

王伯咧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何止认识。那小子十年前在伏牛山学艺,还是我给送的干粮。”他拍了拍林羽的肩膀,力道不轻,“他让你来找我的?”

“赵兄……失踪了。”林羽低声道,把清虚观的变故简略说了一遍。

王伯听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叹了口气:“那小子就是太犟。明知道血符营不好惹,偏要去碰。”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他没说错,南阳确实有能解《太平经》的人。”

林羽眼睛一亮:“是谁?”

“南阳卧龙岗,有个叫司马徽的先生,”王伯道,“据说藏书万卷,尤其精通谶纬之学。《太平经》虽是道家典籍,但里面的星象图,只有他能看懂。”

司马徽?水镜先生?林羽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忘了这位三国第一“伯乐”!

“可我们要去宛县找袁术……”陈掌柜插话道。

“找袁术?”王伯嗤笑一声,“那家伙现在忙着称帝,连董卓的使者都敢骂,哪有空管你们的事。再说,他身边就有血符营的人。”

“什么?”林羽和陈掌柜同时惊呼。

“前阵子袁术从洛阳带回来个谋士,叫李儒,”王伯道,“那人总是穿着黑袍,见人从不摘兜帽,夜里还在后院烧黄符……不是血符营的,还能是啥?”

李儒?董卓的首席谋士?林羽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他怎么把这人忘了!李儒是出了名的毒计百出,连董卓废立皇帝都敢参与,要是被他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南阳是去不得了。”陈掌柜脸色发白。

“也不是不能去,”王伯道,“宛县往西三十里是卧龙岗,先去找司马徽,再做打算。我给你们画张路线图,避开袁术的兵营。”

他转身回屋,取来笔墨(没想到猎户家里还有这东西),在麻纸上画起地图。林羽看着他手腕上的老茧——左手握弓的茧子厚如铜钱,右手食指却有握笔的薄茧,不禁好奇:“王伯,您以前是……”

“前汉的羽林卫。”王伯头也不抬,“打匈奴时断了条腿,就退下来了。”

林羽恍然大悟。难怪他有这般气度,原来是当过禁军的老兵。

画完地图,王伯又从墙上摘下牛角弓,递给林羽:“这弓你拿着。比你的木剑管用。”他又摸出一小袋箭矢,“箭头淬了麻药,防身足够。”

林羽接过弓,入手沉甸甸的,弓臂上刻着“汉章和三年制”——竟是三十多年前的老物件。他试着拉了拉弓弦,入手坚韧,比想象中好用。

“多谢王伯。”

“谢啥,”王伯摆摆手,“赵昂那小子欠我的酒钱,就用这弓抵了。”他又看向李秀夫妇,“你们也别待在村里了,袁术的兵肯定会回来报复。收拾东西,跟我去后山的山洞躲几天。”

李秀夫妇连忙点头。村民们也七嘴八舌地说要跟着躲,经历了刚才的事,谁也不敢再留在村里。

林羽看着村民们互相帮忙收拾行囊,心里暖暖的。乱世虽乱,可人心没散。他和陈掌柜也收拾好东西,王伯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双防滑的麻鞋(比草鞋好太多),还有一袋烤红薯当干粮。

临行前,王伯指着后山的方向:“顺着这条溪往上走,过三个瀑布,就能看到卧龙岗的牌坊。司马徽先生住在竹林深处,门口有棵大桑树,很好认。”

“我们走了,您多保重。”林羽对着王伯深深鞠躬。

“去吧。”王伯挥挥手,“告诉司马徽,就说老伙计问他讨酒喝了。”

林羽和陈掌柜沿着山溪往南走,身后是李家庄村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里。山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他们送行。

走了约莫半日,溪水渐渐宽阔起来,前方出现一道白练般的瀑布,水花溅在青石上,折射出淡淡的彩虹。林羽想起王伯的话,加快了脚步。

过了第三个瀑布,果然看到一座青石牌坊,上面刻着“卧龙岗”三个篆字,边缘已经长满了青苔。牌坊后是条蜿蜒的竹径,两旁的毛竹高达数丈,遮天蔽日,连阳光都只能透过叶缝洒下斑驳的光点。

“这里……真有人住?”陈掌柜看着幽深的竹径,有些发怵。

“司马徽先生本就喜欢隐居。”林羽握紧了牛角弓,“小心点走,别惊了主人。”

两人在竹径里走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一片开阔地。几间茅草屋掩映在竹林深处,门口果然有棵老桑树,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叶如伞盖般铺开,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院子里有个穿着粗布道袍的老者正在扫地,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里的扫帚是用竹枝扎的,扫过青石板时发出“沙沙”的轻响。

“请问……是司马徽先生吗?”林羽上前拱手。

老者转过身,目光落在林羽身上,眼神温和却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我是司马徽。你是赵昂的朋友?”

“晚辈林羽,见过先生。”林羽再次拱手,“王伯让我来的。”

司马徽笑了笑:“老酒鬼倒是还记得我。进来吧,刚煮了茶。”

走进茅草屋,林羽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墙上挂满了竹简,从《诗经》到《甘石星经》,甚至还有几卷看不懂的西域文字。最显眼的是屋中央的沙盘,上面用石子标出了各州的地形,竟比清虚观的沙盘还要精细。

“先生,”林羽开门见山,从怀里掏出那卷血符竹简,“晚辈想请教,这上面的符文,和《太平经》有关吗?”

司马徽接过竹简,只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血符营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羽把从清虚观到李家庄的经历说了一遍,包括《太平经》残卷融入体内的事(他觉得在这位隐士面前,没必要隐瞒)。

司马徽听完,沉默了半晌,才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张角没能完成的事,终究还是要应验了。”

“先生的意思是……”

“《太平经》不是修仙书,是改天换地的图谱。”司马徽指着沙盘,“里面的星象图对应着天下三十六州的龙脉,朱砂符文是启动龙脉的钥匙。张角想借它改朝换代,可惜心性太急,败了。”

林羽心头剧震:“那董卓……”

“他想借龙脉之气炼长生药。”司马徽道,“血符营的邪术,就是用活人精血引导龙脉煞气,强行凝聚灵气。此法霸道至极,每启动一处,百里之内必成焦土。”

他指着竹简上的地图:“这七处祭坛,正是南阳的龙脉节点。一旦被血符营启动,整个南阳都会变成炼狱。”

林羽想起淮河的漩涡,后背一阵发凉:“那……能阻止吗?”

司马徽看向他,眼神郑重:“能阻止的,只有你。”

“我?”

“《太平经》残卷融入你体内,你的血就是新的钥匙。”司马徽道,“只要你能领悟符文的真意,就能逆转龙脉煞气,让血符营的阴谋落空。”

林羽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想起赵昂的箭伤,想起淮河的惨叫,想起李家庄村民的眼泪。这乱世,总要有人站出来。

“请先生教我!”他对着司马徽深深一拜。

司马徽扶起他,从墙上取下一卷竹简:“这是《太平经》的注解,是我早年从一位老道士那里得来的。你先看,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林羽接过竹简,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注解,每一个朱砂符文旁边都标着对应的星象和山势。他刚看了几行,就觉得胸口的残卷在发烫,仿佛在呼应竹简上的文字。

“去吧,”司马徽道,“后院有间静室,你去那里潜心领悟。陈郎中,我这里有些草药,正好请教一二。”

林羽抱着竹简走进后院的静室。静室里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墙上刻着一个大大的“静”字。他盘膝坐在石床上,翻开竹简,开始研读。

窗外的竹影在纸上晃动,像跳动的符文。林羽渐渐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乱世,眼中只有那些古老的文字和星图。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宛县,袁术正在宫殿里宴请李儒。酒过三巡,李儒端起酒杯,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将军,卧龙岗方向,有灵气异动。”

袁术眼中闪过贪婪:“是长生药的气息?”

“是,也不是。”李儒道,“是比长生药更有趣的东西——《太平经》的钥匙,出现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李儒的兜帽上,露出半张布满血纹的脸。六、卧龙岗悟

静室里的光阴仿佛被拉长了。

林羽抱着司马徽给的注解竹简,一坐就是三天。石桌上的油灯换了三盏灯油,窗外的竹影从东斜到西,又从西挪回东,他却浑然不觉。

竹简上的注解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体内《太平经》残卷的秘密。每当读到某个星象对应的符文,他胸口就会泛起熟悉的暖意,眼前甚至会浮现出对应的山川走势——比如看到“角宿”二字时,脑海里竟清晰地映出颍川的地形,连清虚观的位置都标记得分毫不差。

“原来……这不是地图,是‘活’的。”林羽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竹简上“亢宿”对应的朱砂符文,胸口的暖意顺着手臂流到指尖,在石桌上画出一个扭曲的符号。

符号落地的瞬间,静室角落的水盆突然泛起涟漪,水面竟浮现出南阳的河道图,与沙盘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这是……以气引灵,以灵显形?”林羽又惊又喜。他终于明白赵昂说的“感悟天地灵气”是什么意思——不是吐纳打坐的玄虚,是让自身与山河共鸣的本事。

第四天清晨,司马徽推开静室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林羽盘膝坐在石床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气,石桌上的符文还在微微发光,水盆里的河道图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流动。

“成了三成。”司马徽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能让灵气显形,足以应付普通的血符了。”

林羽睁开眼,白气瞬间收敛,水盆里的河道图也随之消失。他站起身,只觉得浑身轻盈,仿佛能乘风而起:“先生,我好像……能‘看到’龙脉了。”

“不是看到,是感应。”司马徽道,“龙脉是山川的气血,就像人身上的经脉。你体内有《太平经》残卷,就像揣着张经络图,自然能摸到脉络。”

他指着沙盘上的南阳:“但血符营用活人精血污染了龙脉,就像经脉生了毒疮。你现在去碰,只会被煞气反噬。”

林羽想起血符营的绿火符咒,眉头皱了起来:“那该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司马徽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块黑色的石头,表面布满孔洞,像是被火烧过,“这是息壤,能净化煞气。当年大禹治水时用的就是这东西,我也是偶然从古墓里得来的。”

林羽接过息壤,只觉得入手冰凉,孔洞里仿佛有气流涌动,吸入他指尖的灵气,又吐出一股清新的气息。

“用法很简单,”司马徽道,“将灵气注入息壤,再把它埋进祭坛的阵眼。但记住,每净化一处祭坛,你体内的残卷力量就会流失一分——因为它在修补龙脉,这是要耗本源的。”

林羽心里一沉:“会有危险吗?”

“轻则重伤,重则……”司马徽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羽握紧了息壤,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想起淮河渡口的惨叫,想起李家庄村民的眼泪,想起赵昂胸口那支淬毒的箭。

“我去。”他抬头看向司马徽,眼神坚定,“总不能让南阳变成第二个淮河。”

司马徽看着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我给你画张祭坛的详细位置图,再教你一套‘清心诀’,能暂时压制煞气反噬。”

接下来的三天,林羽跟着司马徽学习清心诀。那是套简单的吐纳法门,却能在灵气紊乱时稳住心神——就像狂风里的定海神针。陈掌柜则在一旁帮忙研磨草药,配了不少解毒疗伤的药膏,塞满了林羽的行囊。

出发前夜,司马徽突然递给林羽一卷竹简:“这是赵昂托我保管的,说等你来了交给你。”

林羽接过竹简,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赵昂的笔迹,记录着他对血符营的调查:

“血符营的祭坛需用人血启动,每次至少百人。李儒是董卓安插在袁术身边的棋子,真正的祭坛主使是董卓的义子,吕布……”

吕布?!林羽瞳孔骤缩。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三国第一猛将,竟然和血符营有关!

“赵昂还说,”司马徽的声音带着凝重,“吕布练的不是寻常武功,是用活人精血催动的‘方天画戟诀’,霸道无比,连他都没把握胜过。”

林羽的心沉到了谷底。赵昂的身手已经够厉害,连他都没把握,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吕布?

“但他也说了,”司马徽话锋一转,“吕布虽勇,却有软肋——他最在意的赤兔马,被血符营下了咒,用来控制他。只要解了马咒,吕布未必会帮董卓。”

林羽捏紧了竹简,指节发白。又是一个难题,但至少有了方向。

“先生,赵昂他……”林羽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您知道他可能在哪吗?”

司马徽叹了口气:“他去了虎牢关。据说董卓在那里建了最后一个祭坛,也是最大的一个。”

虎牢关……林羽想起历史上那场“三英战吕布”的名场面,心脏猛地一跳。难道赵昂要去阻止虎牢关的祭坛?

“我会去找他的。”林羽将竹简贴身藏好,又把息壤揣进怀里,“南阳的七个祭坛,我会一个个净化。”

司马徽点了点头,从墙上摘下一把匕首——不是金属,是用雷击桃木削成的,刃口泛着淡淡的红光:“这把‘破邪匕’,能斩断血符的咒力,你带着。”

林羽接过匕首,刀柄被摩挲得光滑温润,像是传了几代的物件。他对着司马徽深深一拜:“多谢先生。”

“去吧。”司马徽挥了挥手,“记住,净化龙脉不是为了救世,是为了守住心里的那点光。乱世再暗,总有不灭的东西。”

走出卧龙岗时,陈掌柜已经备好了行装和马匹。老郎中的背更驼了,却坚持要跟着:“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虽不会武功,总能帮你看看伤,配点药。”

林羽没再推辞。他知道,陈掌柜不是累赘,是乱世里的一点暖。

两人顺着王伯画的路线,避开袁术的兵营,往第一个祭坛的位置赶去——根据赵昂的竹简,那处祭坛在宛县以北的黑风山,离卧龙岗不过五十里。

路上,林羽把吕布和赤兔马的事告诉了陈掌柜。老郎中听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解马咒……或许要用‘龙涎香’。我年轻时在洛阳见过,说是能解百毒,破百咒,就是太稀有了。”

“哪里能找到?”

“南阳最大的香料铺在宛县的‘聚宝阁’,”陈掌柜道,“老板是个胡人,说不定有存货。”

林羽勒住缰绳,看向宛县的方向。那里有袁术的宫殿,有李儒的阴谋,还有他必须得到的龙涎香。

“先去黑风山,”林羽道,“净化了第一个祭坛,再去宛县。”

黑风山以多风得名,此时正值深秋,山风卷着枯叶呼啸而过,像鬼哭狼嚎。祭坛藏在山坳里,被一圈黑石围着,石头上刻满了血符,缝隙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迹,像是凝固的血。

祭坛中央竖着根丈高的石柱,上面绑着十几个村民,个个面无人色,嘴里塞着布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三个黑袍人正围着石柱念咒,手里的血符泛着绿光,照得周围的黑石阴森可怖。

“住手!”

林羽搭弓射箭,麻药箭头精准地射穿了一个黑袍人的手腕。血符落地,绿光瞬间熄灭。

“又是你!”另一个黑袍人认出了林羽,厉声喝道,“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定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他挥舞着骨刃冲上来,招式比颍川遇到的那些狠辣数倍,骨刃上还缠着血丝,显然刚杀过人。

林羽拔出破邪匕,桃木刃与骨刃碰撞的瞬间,骨刃上的血丝竟像遇到烈火般蒸发了!黑袍人惊呼一声,招式顿时乱了。

“这是……破邪木?”

“知道就好!”林羽匕首横划,划破了黑袍人的黑袍,露出里面布满血纹的皮肤——和之前遇到的黑袍人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第三个黑袍人突然将一张血符贴在石柱上。石柱瞬间发出红光,绑在上面的村民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鲜血顺着石缝流进地下,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不好!他在启动祭坛!”陈掌柜惊呼。

林羽心头一怒,不再留手。破邪匕直刺黑袍人胸口,桃木刃没入的瞬间,黑袍人竟像被点燃的稻草人,浑身冒起黑烟,转眼就化为灰烬。

剩下的黑袍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林羽哪会让他走,搭弓射箭,麻药箭头正中他的膝盖。

“说!其他祭坛在哪?”林羽用匕首指着他的咽喉。

黑袍人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不说话。林羽正想再逼问,突然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个铜铃——和颍川遇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想起陈掌柜说的“铃声勾魂”,心头一动,突然用灵气催动破邪匕,匕首发出一阵高频震动,竟发出了类似清心诀的音波!

铜铃瞬间炸裂,黑袍人惨叫一声,眼神变得涣散:“在……在白河湾……还有……”

话没说完,他突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像是被人用咒术灭口了。

林羽心里一沉。血符营的控制竟如此严密,连活口都留不住。他不再犹豫,跑到石柱前,将息壤塞进石缝,同时运转清心诀,将体内的灵气注入息壤。

息壤接触到鲜血的瞬间,突然爆发出柔和的白光。红光石柱上的血符像遇到克星般消退,干瘪的村民虽然虚弱,却停止了惨叫,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快!解开绳子!”林羽招呼陈掌柜,两人合力将村民们救下。

一个年长的村民缓过神,对着林羽磕头:“多谢仙长!那些妖人抓了我们村一百多口,就为了……就为了给这破石头喂血……”

林羽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赵昂的竹简没说错,每个祭坛都染着上百人的血。

“你们快回村,别再靠近黑风山。”林羽将剩下的干粮分给村民,“往南走,那里有个李家庄,能暂时安身。”

村民们千恩万谢地走了。林羽看着恢复正常的石柱,息壤已经变得漆黑,失去了光泽——显然只能用一次。

“还有六个祭坛。”他捡起地上的破邪匕,眼神坚定,“下一个,白河湾。”

陈掌柜看着他身上隐隐泛起的黑气(那是煞气反噬的迹象),叹了口气,从行囊里掏出个瓷瓶:“这是我配的清毒丹,吃了能压制煞气。”

林羽接过丹药,塞进嘴里,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流进丹田,果然舒服了不少。他翻身上马,缰绳一勒:“走,去白河湾。天黑前,我们要再毁掉一个祭坛。”

山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林羽眼底的光。他知道前路还有更多的祭坛,更厉害的敌人,甚至可能要面对吕布这样的猛将。

但他不能停。

因为那些被救下的村民眼里的光,那些乱世里苦苦挣扎的人,还有失踪的赵昂,都在等着他。

南阳的风,似乎不再那么冷了。

七、白河湾斗

白河湾的祭坛藏在芦苇荡深处。

这里比黑风山更隐蔽,祭坛周围的芦苇被血染成了暗褐色,水面漂浮着破碎的衣物和骸骨,腐臭味顺着河风飘出老远,熏得人睁不开眼。

“小心点,”林羽勒住马,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箭,搭在牛角弓上,“这里的煞气比黑风山重十倍。”

陈掌柜捂着口鼻,脸色发白:“光看这架势,怕是……怕是已经献祭过了。”

话音未落,芦苇荡里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十几个手持骨矛的黑影从水里钻出来,皮肤被泡得发白,眼睛却泛着红光,像水里的恶鬼——是被血符控制的尸兵!

“射他们的眉心!”林羽大喊着松开弓弦,三支麻药箭同时飞出,精准地射中三个尸兵的眉心。

尸兵动作一滞,却没倒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扑来。林羽这才发现,他们的眉心嵌着枚铜钱大小的血符,麻药根本没用。

“是炼尸符!”陈掌柜惊呼,“要用破邪匕才能破!”

林羽翻身下马,拔出破邪匕迎上去。桃木刃划过尸兵的脖颈,“噗嗤”一声,尸兵的脑袋滚落在地,伤口处冒出黑烟,眉心的血符也随之化为灰烬。

“果然有用!”林羽精神一振,匕首挥舞得更快。他发现尸兵虽然力大无穷,动作却很迟缓,只要避开要害,不难对付。

陈掌柜则在一旁用石块砸向尸兵的膝盖,为林羽争取时间。老郎中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绊倒一两个尸兵,配合得竟有几分默契。

解决完尸兵,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祭坛。这里的祭坛比黑风山的更大,中央竖着块丈高的黑石,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缝隙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新鲜的血液。

黑石顶端插着柄长矛,矛尖挑着个血袋,袋子里的血正顺着矛杆往下滴,滴进黑石底座的凹槽里——凹槽里刻着的,正是赵昂竹简上提到的“方天画戟诀”的阵眼图!

“这是……吕布的祭坛?”林羽瞳孔骤缩。

“不像,”陈掌柜凑近看了看,“这血袋里的血有股腥甜味,是马血。应该是给赤兔马准备的。”

林羽想起赵昂说的“赤兔马被下了咒”,心里一动,伸手去拔长矛。刚碰到矛杆,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还有个桀骜的声音:

“哪来的野狗,敢碰我的东西?”

林羽猛地回头,只见个骑着黑马的汉子站在祭坛边缘,穿着银甲,手持长矛,脸上带着倨傲的笑——正是赵昂竹简里提到的,李儒的手下,负责看守祭坛的偏将,张辽!

(注:此时张辽尚未归降曹操,仍在董卓麾下)

张辽的目光落在林羽手里的破邪匕上,眉头微皱:“桃木刃?你是司马徽的人?”

林羽没答话,只是握紧了匕首。他能感觉到张辽身上的煞气比尸兵重得多,显然也练过血符营的邪术。

“看来是了。”张辽冷笑一声,催马冲来,长矛带着风声刺向林羽的胸口,“可惜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林羽侧身躲过,同时将灵气注入破邪匕,匕首发出耀眼的白光。他知道自己不是张辽的对手(历史上张辽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猛将),只能寄希望于破邪匕能克制邪术。

果然,张辽的长矛碰到白光,矛尖瞬间冒出黑烟,上面的血符也淡了几分。

“有点意思。”张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攻势却更猛了。长矛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时而如毒蛇吐信,时而如猛虎下山,逼得林羽连连后退。

林羽渐渐体力不支,胸口的煞气因为剧烈运动开始反噬,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知道不能再耗下去,突然转身冲向黑石,将破邪匕狠狠插进凹槽里!

“嗤——”

匕首与凹槽里的血液接触,瞬间爆发出冲天的白光。黑石上的符文像被点燃的纸一样卷曲、燃烧,张辽的长矛更是“哐当”一声断成两截!

“不!”张辽发出一声怒吼,看着燃烧的祭坛,眼睛赤红,“你毁了将军的心血!我要杀了你!”

他扔掉断矛,拔出腰间的环首刀,疯了一样冲过来。林羽此时灵气耗尽,根本无力抵挡,只能闭上眼等死。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一支羽箭突然从芦苇荡里射出,精准地射穿了张辽的手腕!

“谁?”张辽捂着流血的手腕,警惕地看向芦苇荡。

芦苇分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腰间悬着长剑,正是失踪多日的赵昂!

他胸口的箭伤还缠着绷带,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锐利:“张辽,别来无恙。”

“赵昂?”张辽又惊又怒,“你没死?”

“托你的福,还活着。”赵昂走到林羽身边,将他扶起,“让你受苦了。”

林羽看着他,眼眶一热,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赵昂笑了笑,转头看向张辽,“董卓用赤兔马要挟你,值得吗?”

张辽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在虎牢关看到了,”赵昂道,“赤兔马的食槽里掺了血符灰,只要你不听话,李儒就会给马喂毒。你为了保住马,连屠村的事都肯干?”

张辽的手开始发抖,眼神里闪过挣扎。

“放下刀吧,”赵昂的声音很平静,“董卓成不了大事,血符营更是逆天而行。你若回头,还来得及。”

张辽盯着赵昂看了半晌,又看了看燃烧的祭坛,突然扔掉了环首刀,对着赵昂拱手:“赵兄,我……我愿降。”

林羽愣住了。他没想到张辽竟然这么容易就投降了。

赵昂却像是早有预料,点了点头:“很好。但我信不过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他拿出绳索,将张辽捆了个结实,又对林羽和陈掌柜道:“此地不宜久留,李儒的人很快就会来。我们先回卧龙岗,再做打算。”

三人一俘(张辽被赵昂逼着走在前面),趁着夜色离开了白河湾。路上,林羽终于忍不住问:“赵兄,你这些天去哪了?”

“被血符营的人追杀,”赵昂苦笑,“在山洞里躲了半个月,才养好伤。若不是感应到祭坛的灵气异动,还找不到你们。”

他顿了顿,看向林羽:“你净化祭坛用了息壤,对不对?体内的灵气是不是损耗很大?”

林羽点头:“嗯,感觉浑身发虚。”

“这就是《太平经》的反噬,”赵昂道,“每修补一处龙脉,都会耗损你的本源。再这样下去,不等你净化完七个祭坛,就会油尽灯枯。”

林羽心里一沉:“那怎么办?”

“只有找到完整的《太平经》,”赵昂道,“司马徽先生说,完整版的经文里有‘归元术’,能弥补本源损耗。而完整版的《太平经》,很可能在吕布手里。”

林羽和陈掌柜同时惊呼:“吕布?”

“没错,”赵昂道,“董卓当年挖邙山古墓,就是为了找《太平经》。他只找到了残卷,完整版被吕布偷偷藏了起来——这也是董卓用赤兔马要挟他的原因。”

林羽握紧了拳头。绕了一大圈,终究还是要面对吕布。

“还有个好消息,”赵昂看向被捆着的张辽,“张辽知道赤兔马被藏在哪,也知道解马咒的方法。”

张辽哼了一声,却没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夜色渐深,卧龙岗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竹涛声。林羽看着身边的赵昂和陈掌柜,又看了看前面低头走路的张辽,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乱世虽乱,但只要身边还有同伴,就有走下去的勇气。

他摸了摸怀里的息壤(已经用了两块,还剩五块),又握紧了破邪匕。前路依旧凶险,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赵兄,”林羽突然开口,“到了卧龙岗,教我那招点断手腕的功夫呗?”

赵昂笑了:“你先把清心诀练熟再说。”

陈掌柜也跟着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惊起了芦苇荡里的几只夜鸟。

白河湾的祭坛还在燃烧,映红了半边天。但林羽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七个祭坛,只毁了两个。吕布、李儒、董卓……还有更多的敌人在等着他们。

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他是林羽,是《太平经》残卷的继承者,是能和赵昂并肩作战的同伴。

南阳的路还很长,但他会一步一步走下去。

八、卧龙岗议

回到卧龙岗时,司马徽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看到赵昂,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躲到虎牢关呢。”

赵昂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说笑了。这不是担心林羽他们应付不来嘛。”

司马徽没再打趣,指了指石桌:“坐吧。张辽带来的消息,比我预想的更糟。”

几人围坐石桌旁,张辽被松了绑(但破邪匕始终对着他),说起了李儒的计划:“七个祭坛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在虎牢关。董卓要在那里用十万降卒的血,启动‘天地血符阵’,到时候别说南阳,整个中原都会变成炼狱。”

“十万降卒?”陈掌柜手里的药杵“哐当”掉在石臼里,“他疯了吗?”

“董卓早就疯了。”赵昂冷笑,“他怕吕布反水,又想快点炼成长生药,才想出这么个毒计。”

林羽看向张辽:“你说知道解马咒的方法,是什么?”

张辽看了眼赵昂,见他点头,才缓缓开口:“赤兔马的咒是‘血绊咒’,用吕布的血和马血混合炼成。解咒需要三样东西:龙涎香、吕布的头发,还有……你的血。”

“我的血?”林羽愣住了。

“因为你身上有《太平经》残卷,”司马徽接口道,“你的血能中和符咒的煞气。这也是李儒非要抓你的原因——他不仅要祭坛,还要你的血来完善天地血符阵。”

林羽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这是成了乱世的“香饽饽”,董卓要,李儒要,连解咒都离不开。

“赤兔马藏在哪?”赵昂问。

“宛县的将军府后院,”张辽道,“有百名血符营的人看守,还有李儒亲自布的‘迷魂阵’。”

“迷魂阵?”

“用符咒和镜面组成的幻阵,”张辽道,“进去的人会看到最恐惧的东西,轻则疯癫,重则自相残杀。”

林羽想起自己穿越前最怕的是考试(历史系的期末考能逼疯人),突然有点腿软。

“我能破。”赵昂突然开口,“我家传的‘破妄诀’,专门对付幻术。”

众人看向他,眼神里都燃起了希望。

司马徽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用手指在南阳和虎牢关之间划了条线:“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先去宛县救赤兔马、找龙涎香,再去虎牢关找吕布;二是直接去虎牢关,和赵昂汇合,再想办法接触吕布。”

“选第一个。”林羽毫不犹豫,“救马、找香、解咒,一步到位。虎牢关太危险,我们现在的人手不够。”

赵昂点头:“我同意。张辽,你带路。”

张辽哼了一声,却没反对——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赎罪机会。

出发前夜,林羽在静室里打坐。赵昂推门进来,递给她一个布包:“这是我家传的软甲,刀枪不入,你穿上。”

布包里是件黑色的软甲,用不知名的兽皮制成,轻得像羽毛,却摸起来异常坚韧。林羽接过软甲,心里暖暖的:“你自己不穿?”

“我皮糙肉厚,没事。”赵昂笑了笑,“再说,你现在是关键,不能出事。”

林羽没再推辞,穿上软甲,刚好合身。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卷血符竹简:“赵兄,这上面的‘方天画戟诀’,你看得懂吗?”

赵昂接过竹简,看了几行,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武功,是……献祭口诀。用活人精血献祭,能让方天画戟产生煞气,威力倍增。吕布每用一次,就离疯癫近一步。”

林羽心里一沉。原来三国第一猛将的威名,是用无数人命堆起来的。

“别担心,”赵昂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第二天清晨,四人(林羽、赵昂、陈掌柜、张辽)乔装成商贩,混入了宛县。

宛县比颍川繁华得多,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甚至还有卖胡饼的摊贩。但仔细看,就能发现繁华下的诡异——守城的兵卒眼神麻木,商铺老板的笑容带着谄媚,连街上的孩童都不敢大声哭闹。

“袁术把宛县当成了自己的皇宫,”张辽低声道,“赋税比董卓还重,百姓早就怨声载道。”

聚宝阁在城中心的十字路口,是栋三层的木楼,门口挂着个巨大的香料袋,风一吹,满街都是异香。

林羽和赵昂走进店铺,掌柜的是个高鼻深目的胡人,看到他们,立刻用生硬的汉话打招呼:“客官,买香料?”

“要龙涎香。”林羽开门见山。

胡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客官说笑了,那等稀世珍宝,小店没有。”

赵昂突然用西域语说了句什么(林羽听不懂,但猜是句暗语)。胡掌柜的眼睛瞪得滚圆,连忙摆手:“里面谈,里面谈。”

进了后堂,胡掌柜才压低声音:“赵公子?您怎么来了?您父亲……”

“家父没事。”赵昂打断他,“我要一两龙涎香,多少钱都可以。”

胡掌柜的脸色很为难:“不是钱的事。李儒三天前刚来过,说谁要是敢卖龙涎香给外人,就烧了我的店,杀了我的全家。”

林羽掏出破邪匕,放在桌上:“我们是来对付血符营的。你若相助,将来必有厚报。”

胡掌柜看着破邪匕,又看了看赵昂,挣扎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好!我信赵公子!龙涎香我有,但只能给你们半两——剩下的,我还要留着保命。”

他从密室里拿出个玉盒,打开,里面是块蜡状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异香,闻起来让人神清气爽。

“这就是龙涎香?”林羽好奇地打量着。

“是抹香鲸的分泌物,”胡掌柜道,“能安神,能破咒,在西域也是有价无市。”

赵昂付了钱(用的是曹操给的令牌抵押,胡掌柜认得曹家的信物),刚要离开,胡掌柜突然拉住他:“李儒在后院养了只‘血蚕’,能追踪龙涎香的气息。你们拿着这个,能屏蔽气味。”

他递过一小包黑色的粉末,闻起来像烧焦的艾草。

林羽和赵昂谢过胡掌柜,刚走出聚宝阁,就看到张辽和陈掌柜在街角挥手——显然是有情况。

“怎么了?”林羽快步上前。

“李儒的人进了将军府,”张辽低声道,“好像是吕布回来了。”

吕布回来了?!林羽心里一紧。这可不是好消息。

“机会来了,”赵昂却眼睛一亮,“吕布回来,他的头发肯定好找。我们今晚就行动,潜入将军府!”

夕阳西下,宛县的城门缓缓关闭。林羽看着将军府方向升起的炊烟,握紧了怀里的龙涎香和破邪匕。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八、将军府夜潜(下)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将宛县裹得严严实实。将军府的高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墙头上的灯笼忽明忽暗,照得巡逻兵卒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怪状。

“东南角的狗洞,”张辽蹲在暗处,指着墙根的阴影,“那里是血符营看守的盲区,以前我偷溜出去喝酒,都从那儿走。”

林羽看着那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嘴角抽了抽——这就是“潜入计划”?

“别嫌弃,”赵昂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府的地基埋了‘镇邪符’,翻墙会触发警报,只能走这。”

陈掌柜留在外面接应(他年纪大了,钻狗洞实在为难),张辽则被捆在远处的老槐树上(防他反水)。林羽和赵昂抹了把脸上的泥(伪装成流民),一前一后钻进了狗洞。

洞里又潮又臭,爬了约莫三丈远,才看到出口的微光。赵昂先探出头,比了个“安全”的手势,林羽才跟着钻了出去——竟是片废弃的菜园,杂草比人还高,刚好挡住了巡逻兵的视线。

“后院的马厩在西北方,”赵昂压低声音,从怀里摸出块碎镜,“迷魂阵的阵眼一般设在高处,跟着镜面反光走,能避开幻象。”

两人猫着腰穿过菜园,刚到月亮门,林羽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刚才还空荡荡的甬道,竟站满了血符营的黑袍人,个个举着骨刃朝他扑来!

“小心!”他下意识地挥出破邪匕,却劈了个空。

“是幻象!”赵昂抓住他的手腕,将碎镜举到他眼前,“看着镜面!”

林羽盯着镜面里的甬道——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灯笼的影子。那些黑袍人、骨刃,全是假的!他深吸一口气,默念清心诀,眼前的幻象果然渐渐消散。

“这迷魂阵比想象的厉害,”赵昂的额角渗着汗,“李儒把血符画在了灯笼纸上,光线折射就会产生幻象。千万别看灯笼!”

两人沿着墙根快步走,尽量避开灯笼的光线。路过一处假山时,林羽又看到了幻象——这次是乱葬岗的场景,赵昂胸口插着箭,倒在血泊里对他笑:“别管我,快走……”

“林羽!”赵昂低喝一声,用碎镜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林羽猛地回神,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这幻象太真实了,连赵昂的眼神、语气都一模一样。他攥紧破邪匕,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走吧,别停。”

穿过三道月亮门,终于看到了马厩的轮廓。马厩很大,拴着十几匹骏马,最里面的单间里,拴着匹通体赤红的神驹——鬃毛如火焰,四蹄踏雪,正是赤兔马!

它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突然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震耳的嘶鸣,声音里带着痛苦,像是被什么东西折磨着。

“它身上有符!”林羽指着赤兔马的马鞍——那里贴着张黄符,符纸被马汗浸透,却依旧泛着淡淡的红光。

马厩外传来脚步声,是巡逻的兵卒!赵昂眼疾手快,拉着林羽躲进马槽后面的草料堆里。

兵卒提着灯笼走进来,照着赤兔马的脸:“畜牲,老实点!再叫就给你灌符水!”

赤兔马猛地扑过去,差点挣脱缰绳,却被兵卒用带符的鞭子抽了一下,顿时蔫了下去,眼神里满是屈辱和愤怒。

兵卒骂骂咧咧地走了。林羽看着赤兔马耷拉的脑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这可是能日行千里的神驹,竟被折磨成这样。

“动手!”赵昂低喝一声,两人同时冲出草料堆。

守在马厩门口的两个血符营守卫刚反应过来,就被赵昂用石子打晕了。林羽冲到赤兔马身边,刚想揭下马鞍上的黄符,赤兔马突然暴躁起来,抬起后腿就踢!

“它被符咒控制了!”赵昂甩出一根绳索,缠住马腿,“快用龙涎香!”

林羽掏出玉盒,打开,龙涎香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赤兔马闻到香味,动作明显迟缓了,眼神里的凶光也淡了几分。

“趁现在!”

林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触到黄符的瞬间,符纸突然冒出黑烟,烫得他缩回手。赤兔马再次人立而起,这次却没踢他,反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像是在求救。

“它认你!”赵昂惊喜道,“用你的血!”

林羽没犹豫,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黄符上。鲜血接触符纸的瞬间,红光骤然熄灭,黄符“哗啦”一声碎成了粉末。

赤兔马发出一声畅快的嘶鸣,浑身的鬃毛都竖了起来,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它用头拱了拱林羽的手心,亲昵得像只宠物。

“好了!”林羽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马厩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个阴冷的声音:

“赵昂,林羽,别躲了。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是李儒!

赵昂脸色一变:“他怎么来了?”

“是龙涎香!”林羽恍然大悟,“胡掌柜的黑色粉末没挡住气味!”

马厩的门被“哐当”一声踹开,李儒带着十几个血符营的人走了进来,个个手持骨刃,黑袍下摆沾着夜露,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恶鬼。

李儒的兜帽不知何时摘了,露出张惨白的脸,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嘴角挂着涎水,像条吐信的蛇:“《太平经》的钥匙,赤兔马,还有张辽的投名状……今天真是收获满满啊。”

他抬手一指,骨刃兵卒立刻围了上来。

“你先走!”赵昂将破邪匕塞给林羽,又把赤兔马的缰绳塞到他手里,“我断后!去虎牢关找吕布,只有他能阻止董卓!”

“要走一起走!”林羽不肯放手。

“没时间了!”赵昂猛地推了他一把,自己拔剑冲向兵卒,“记住,完整的《太平经》在吕布的画戟里!”

赤兔马像是听懂了,突然低下头,用脖子将林羽拱到背上。林羽还想说什么,赵昂已经和兵卒杀到了一起,剑光如练,却渐渐被黑袍人淹没。

“赵昂!”林羽眼眶一热,猛地一夹马腹,“驾!”

赤兔马发出一声长啸,四蹄腾空,撞破马厩的木栏,朝着将军府的后门冲去。林羽回头望去,只看到赵昂的剑光在黑袍人中闪了最后一下,便被黄符的绿火吞噬了。

“赵昂——!”

他的喊声被风声撕碎。赤兔马载着他冲出将军府,冲出宛县,朝着虎牢关的方向狂奔。月光洒在它赤红的鬃毛上,像燃烧的火焰,映着林羽脸上的泪,也映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不知道赵昂能不能活下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吕布,甚至不知道虎牢关的十万降卒还有没有救。

但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赵昂的嘱托,为了司马徽的期望,为了那些还没被血符营残害的百姓,也为了胸口那卷滚烫的《太平经》残卷。

虎牢关的方向,隐约传来了战鼓的声音。林羽握紧了手里的缰绳,赤兔马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跑得更快了。

南阳的风雨,终究要吹向中原。而他,将迎着这场风雨,走到底。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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