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是被女仆第三次轻声唤醒的。
“小姐，再不起就要错过早课了，今天是弗利教授的魔法实践课，他最讨厌学生迟到。”女仆捧着叠好的制服，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原主以前为了能在早课路上“偶遇”艾瑞克，总是掐着点出门，迟到是家常便饭，为此被弗利教授罚站过三次。
“知道了。”苏瑶从柔软的被窝里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心里把原主的作息吐槽了八百遍——好好的觉不睡，非要去搞什么无效偶遇，简直是咸鱼之耻。
洗漱完毕换好制服，苏瑶下意识摸了摸内袋，那片金羽毛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把它拿出来，想着等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处理掉。
早餐桌上，管家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南瓜粥和刚出炉的可颂。苏瑶正埋头和一块涂满黄油的面包奋斗，就听见管家说：“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需要现在出发吗？”
“不用。”苏瑶咽下嘴里的食物，“今天我想自己走去学院，就当……消化食了。”
管家又是一脸“小姐今天果然很奇怪”的表情，但还是恭敬地应了声“是”。
苏瑶慢悠悠地吃完早餐，背着书包走出公爵府。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气，路边的玫瑰花丛开得正盛，比公爵府花园里的还要娇艳。她沿着石板路慢慢走，看着阳光一点点爬过屋顶，听着远处面包店传来的叮叮声，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比躺在被窝里更舒服。
走到学院门口时，正好赶上早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教学楼跑，苏瑶也加快了脚步，刚拐进通往教学楼的回廊，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对方的声音清冽，带着点熟悉的冷意。
苏瑶抬头，正对上艾瑞克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他今天穿了件银灰色的学院制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修长。
“没事。”苏瑶往后退了半步，侧身想绕开他。
“等等。”艾瑞克叫住她，目光落在她肩上的书包带，“昨天塔楼的事，教授们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苏瑶摇摇头，心里有点纳闷——这家伙怎么突然关心起她了？按原剧情，他对原主向来是能避则避，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那就好。”艾瑞克点点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转身走进教学楼，“快上课了。”
苏瑶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脸颊——没沾面包屑啊。她耸耸肩，把这点小插曲抛到脑后，快步冲向魔法实践课教室。
弗利教授是个留着络腮胡的胖老头，脾气火爆，尤其看不惯苏瑶这种“仗着家世不务正业”的学生。苏瑶刚走进教室，就感觉一道严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苏瑶！今天居然没迟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弗利教授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身上，其中不乏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苏瑶脸皮再厚也有点不自在，低着头找了个最靠后的空位坐下。
这节课的内容是练习基础火球术。原主的魔法天赋本就平庸，加上心思不在这上面，每次练习都只能勉强放出个火星子，还总被同学嘲笑。
苏瑶深吸一口气，握着魔杖按照教授教的咒语和手势开始尝试。她没指望能放出多大的火球，只求别出糗就行。
“嗡——”魔杖顶端亮起一点微弱的红光，随即“噗”地一声，冒出一小簇火苗，虽然不大，但比原主记忆里的火星子强多了。
苏瑶自己都愣了下，旁边的同学也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还不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瑶转头，发现艾瑞克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隔壁的空位。他手里的魔杖正悬浮着一团拳头大的火球，火焰稳定，颜色纯正，显然是炉火纯青的水平。
“运气好而已。”苏瑶收回魔杖，把那点小火苗熄灭，心里却有点小得意——看来咸鱼也不是完全没天赋嘛。
艾瑞克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她刚才握魔杖的手腕上扫了一眼，又很快移回自己的火球上。
整节课，苏瑶都在专心练习。她发现只要静下心来，那些以前觉得晦涩难懂的咒语和手势，似乎也没那么难。虽然火球还是不大，但至少稳定了不少，没再出现放不出火或者烧到自己头发的糗事。
下课铃响时，弗利教授走过来，看了眼苏瑶练习用的靶子（上面只有几个浅浅的焦痕），又看了眼艾瑞克的靶子（已经被烧得焦黑），最终在苏瑶头上敲了下魔杖：“总算有点进步了，继续努力，别总想着那些没用的。”
“是，教授。”苏瑶乖乖应着，心里却在吐槽——您怕不是对“进步”有什么误解。
走出教室时，苏瑶被艾瑞克叫住了。
“中午有空吗？”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瑶心里警铃大作——男主主动邀约？这绝对是剧情偏离的危险信号！她立刻摇头：“没空，我中午想回宿舍补觉。”
艾瑞克看着她毫不犹豫拒绝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关于昨天塔楼的魔法阵，我有些地方想不通，想跟你讨论一下。”
“讨论就不必了吧。”苏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什么都不懂，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帮不上忙。”
说完，她转身就走，生怕慢一秒就被他拉住。
艾瑞克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他刚才明明看到，她练习火球术时，手腕转动的角度和力度，和昨天稳定魔法阵时注入水系魔力的手法，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
这个恶役千金，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而苏瑶一路冲到学院花园，找了个隐蔽的长椅坐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掏出兜里的金羽毛，看着上面流转的微光，忽然觉得这玩意儿可能真的是个麻烦——不然怎么解释艾瑞克突然对她另眼相看了？
“不行，必须得扔了。”苏瑶站起身，四处张望，想找个没人的角落。
就在这时，那只翠绿的光羽鸟扑棱着翅膀落在她面前的树枝上，歪着头问：“小姐姐，你在找什么呀？是不是在找我呀？”
苏瑶看着它，忽然福至心灵：“这羽毛是你的吧？还给你！”
她把金羽毛递过去，光羽鸟却往后退了退，扑棱着翅膀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呀，不能收回的。而且……它对你有好处哦。”
“什么好处？”苏瑶皱眉。
“秘密~”光羽鸟调皮地眨了眨眼，“等你需要的时候就知道啦！”说完，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苏瑶捏着羽毛，站在原地气鼓鼓的——这破鸟，还挺会吊人胃口！
她看着手里的羽毛，又看了看四周，最终还是把它塞回了内袋。
算了，扔不掉就先留着。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坚持做咸鱼，应该……能避开那些狗血剧情吧？
苏瑶自我安慰着，转身往宿舍走去。她没看到，不远处的回廊柱子后面，艾瑞克的身影慢慢隐去，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回到宿舍，苏瑶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盯着天花板发呆。
艾瑞克那探究的眼神总在眼前晃，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按游戏设定，艾瑞克对原主只有厌恶和不耐烦，怎么会突然关注起她的魔法手法？难道是那片金羽毛的缘故？
她摸出羽毛，对着光看了看。羽毛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触感温润，不像普通鸟类的羽毛那样干涩。苏瑶试着把一丝微弱的魔力注入进去，羽毛突然亮起柔和的绿光，吓得她赶紧收回手。
“果然不是凡品。”她嘀咕着把羽毛塞回口袋，“看来得找机会问问懂行的人。”
正想着，宿舍门被推开，莉丝抱着几本书走进来。她看到苏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回来啦。”
苏瑶这才想起，莉丝和她是同宿舍的——原主为了方便刁难女主，特意让父亲把莉丝调到自己宿舍，结果除了每天冷嘲热讽几句，也没搞出什么大动静。
“嗯。”苏瑶点点头，翻身坐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给莉丝腾出地方。
莉丝把书放在自己的书桌（靠窗的位置，比原主的书桌小了一半）上，整理东西时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苏瑶。
两人沉默地待了一会儿，苏瑶觉得有点尴尬，正想找点话说，莉丝忽然开口：“昨天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苏瑶一脸茫然。
“就是……魔法理论课上，你帮我解围。”莉丝低下头，声音有点小，“我知道是你故意把笔碰掉，引开教授的注意力，不然我就要被提问了，那道题我还没弄懂。”
苏瑶这才想起，昨天课上教授确实差点叫到莉丝。她当时只是觉得女主被提问会耽误她睡觉，随手碰掉了笔，没想到歪打正着帮了莉丝。
“举手之劳。”苏瑶摆摆手，“而且我不是为了你，就是手滑。”
莉丝却认真地看着她：“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以前……对不起，可能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又来了。苏瑶心里叹气，这女主也太善良了，被欺负了还要反思自己。
“以前的事别提了。”苏瑶站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她走到宿舍楼下的小花园，找了个长椅坐下。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苏瑶打了个哈欠，正想眯一会儿，就看到艾瑞克和几个男生从对面的教学楼走出来。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苏瑶下意识想躲，却被艾瑞克的眼神定住了。
他的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冰冷，反而带着点……探究？
苏瑶硬着头皮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看地上的蚂蚁。
“那不是公爵千金吗？”旁边传来男生的议论声，“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谁知道呢，以前不都围着艾瑞克转吗？”
“我觉得她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苏瑶听得嘴角抽搐，正想换个地方，就看到艾瑞克朝她走了过来。
“你果然在这里。”他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有什么事吗？”苏瑶往旁边挪了挪，保持安全距离。
“关于魔法阵的事，我还是想跟你聊聊。”艾瑞克转头看着她，“你昨天用的水系咒语，很特别。”
苏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为了这个！她赶紧装傻：“特别吗？我就是随便念的，可能记错咒语了吧。”
“不可能。”艾瑞克很肯定，“那是一种古老的水系分支咒语，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了。你从哪里学的？”
苏瑶被问得哑口无言，总不能说自己是从游戏攻略里看来的吧？
就在她急得满头大汗时，上课铃声救了她。
“上课了，我先走了！”苏瑶像得到特赦，抓起书包就跑。
艾瑞克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个恶役千金，撒谎的时候耳朵会变红，还真是……有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天她注入水系魔力时，传来的微弱暖意。
看来，这个学期不会像以前那么无聊了。
苏瑶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下午的魔法史课堂，直到坐在座位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偷偷往后排瞥了一眼，艾瑞克还没到，这才松了口气。
魔法史是门枯燥的课，教授的声音像催眠曲，苏瑶听得昏昏欲睡。她撑着下巴，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熬夜通关的夜晚——电脑屏幕上，恶役千金正歇斯底里地撕碎莉丝送给艾瑞克的围巾，结局里被流放的画面一闪而过。
“苏瑶同学。”
突然被点名，苏瑶猛地惊醒，茫然地站起来：“啊？”
全班同学都在看她，教授推了推眼镜：“请你回答一下，三百年前那场魔法战争中，水系魔法师是如何协助火系魔法师攻破敌方防御阵的？”
水系？防御阵？
苏瑶脑子里一片空白，正想承认自己不会，指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暖意——是那片金羽毛！
紧接着，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湍急的河流被引向防御阵的薄弱点，水系魔法师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将水流凝结成冰锥，配合火系魔法师的火焰攻击，瞬间击溃了防线……
“是利用水流的冲击力和冰点特性，”苏瑶下意识开口，声音清晰而流畅，“水系魔法师通过古老的分支咒语改变水流密度，在防御阵的能量节点处制造冰层，再由火系魔法师注入高温魔力，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破坏节点，从而攻破防御阵。”
话音落下，教室里一片寂静。
教授愣住了，推了推眼镜：“完全正确！苏瑶同学，你什么时候对这段历史这么了解了？”要知道，这位公爵千金以前上魔法史课，不是睡觉就是偷偷看艾瑞克，从来没认真听过。
苏瑶也懵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下意识摸了摸内袋里的金羽毛，那丝暖意还在。难道是这羽毛的功劳？
“我……我昨天看书看到的。”苏瑶含糊地解释，赶紧坐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这羽毛也太邪门了！居然还带知识灌输功能？
她悄悄抬头，正好对上艾瑞克看过来的目光。他坐在斜后方，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瑶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这节课剩下的时间，苏瑶再也不敢走神。她能感觉到艾瑞克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带着温度的羽毛，让她坐立难安。
下课铃一响，苏瑶收拾书包的速度比兔子还快。她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艾瑞克叫住了。
“等等。”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这本书借给你，里面有关于古老水系咒语的记载，或许对你有帮助。”
苏瑶看着那本封面印着复杂花纹的书，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接。可艾瑞克的眼神很真诚，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谢。”她接过书，抱在怀里，感觉像抱了个烫手山芋。
“不客气。”艾瑞克看着她，“明天早上，我在图书馆等你，我们一起讨论？”
苏瑶想拒绝，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了教学楼。苏瑶低头看着怀里的书，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苏瑶啊苏瑶，你怎么就点头了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抱着书，慢吞吞地往宿舍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怀里的书很沉，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和那片金羽毛的温度很像。
苏瑶叹了口气，看来想当咸鱼，真的没那么容易啊。
回到宿舍，莉丝正在窗边看书，夕阳的金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蜜糖。听见动静，她抬头望过来，目光落在苏瑶怀里的书上，微微睁大了眼：“这不是《上古魔法咒语集》吗？你怎么会有这本书？”
“艾瑞克借我的。”苏瑶把书往桌上一放，语气透着股无奈，“说明天要跟我讨论魔法阵，你说他是不是闲的？”
莉丝合上书，走到她身边打量那本厚重的典籍：“这本书很难借到的，图书馆的珍藏本从来不外借，艾瑞克公爵大概是用了自己的权限……”她顿了顿，看向苏瑶的眼神带着点好奇，“你们最近好像经常见面？”
“那是他一厢情愿！”苏瑶立刻反驳，生怕被误会，“我跟他说过八百遍了，我只想当咸鱼，不想掺和任何事！”
莉丝被她激动的样子逗笑了，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水：“其实……艾瑞克公爵人不坏的，只是性子冷淡了点。”
“好不好跟我没关系。”苏瑶拉开椅子坐下，戳着书皮上的花纹，“我现在就想搞明白这羽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掏出金羽毛放在桌上，莉丝看到的瞬间“呀”了一声：“这是光羽鸟的羽毛？传说中能指引魔力流动的幸运羽毛？”
“幸运？我看是麻烦吧。”苏瑶把上午魔法史课的事说了一遍，“它居然能给我灌知识，你不觉得吓人吗？”
莉丝却眼睛发亮地凑近羽毛，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这说明光羽鸟很认可你呀！光羽鸟是上古魔法生物的后裔，只有心灵纯净、魔力亲和度高的人才能得到它们的认可。”她抬头看向苏瑶，语气认真，“你可能比自己想象中更有魔法天赋。”
苏瑶被这话噎了一下——让一个只想躺平的咸鱼承认自己有天赋？这比让她主动招惹艾瑞克还难。
“不可能，一定是巧合。”她把羽毛收起来，“明天我就把书还给他，再把羽毛扔了，省得夜长梦多。”
莉丝看着她坚决的样子，没再劝，只是笑了笑：“或许吧。”
当晚，苏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怀里的书沉甸甸的，内袋的羽毛暖融融的，搅得她心神不宁。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干嘛要多管闲事去塔楼？安安分分吃蛋糕不好吗？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她好像又听见那只绿鸟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笨蛋，羽毛是帮你的呀……”
第二天一早，苏瑶顶着黑眼圈起床，看着桌上的《上古魔法咒语集》，心里天人交战。
去，还是不去？
去了，就意味着要和艾瑞克独处，剧情可能会更歪；不去，又显得自己太怂，而且她确实有点好奇那本咒语集里写了什么。
纠结到最后，苏瑶抓起书塞进书包：“去就去，谁怕谁！大不了他说他的，我听我的，绝不接茬！”
图书馆里人不多，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艾瑞克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魔法阵图谱，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过来，冰蓝色的眸子里漾开一点微光：“你来了。”
“嗯。”苏瑶硬着头皮走过去，把书往桌上一放，“书还给你，我看不懂。”
艾瑞克没接，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我不是要考你，就是想聊聊昨天魔法史课上你说的那段。”
苏瑶犹豫了下，还是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坐得笔直，像个随时准备逃跑的兔子。
艾瑞克看着她紧绷的样子，嘴角弯了弯，翻开自己面前的图谱：“你说的水系破阵方法，和这个上古防御阵的弱点很像，我怀疑……”
他开始认真讲解，声音清冽，条理清晰。阳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指尖划过图谱上的线条时，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苏瑶本想左耳进右耳出，可听着听着，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尤其是听到艾瑞克分析魔法阵能量流动时，她脑子里忽然闪过金羽毛传递的那些碎片信息，下意识接了一句：“这里的能量节点是不是可以用反向咒语引导？”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艾瑞克抬眸看她，眼底的惊讶毫不掩饰：“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昨晚才推出来的结论。”
苏瑶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又说漏嘴了！
她赶紧摆手：“我瞎猜的！你别当真！”
艾瑞克却没放过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苏瑶，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他的距离太近了，呼吸拂过苏瑶的耳畔，带着淡淡的雪松味。苏瑶的心跳瞬间失控，脸颊“腾”地红了，猛地往后退，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什么都没隐瞒！”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就是个魔法白痴，你别再问了！”
说完，她抓起书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艾瑞克坐在原地，看着她撞开图书馆门冲出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隐瞒？或许吧。
但这种藏着秘密的样子，比以前那副骄纵痴缠的模样，有趣多了。
他低头看向图谱上被苏瑶说中要害的节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看来，这场“咸鱼计划”，注定要被打乱了。
苏瑶冲出图书馆，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她一路狂奔到学院后花园，扶着一棵老橡树大口喘气，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她拍着胸口碎碎念，“跟男主独处果然没有好下场，差点就露馅了！”
正自我检讨时，头顶传来“咕咕”的叫声。苏瑶抬头，那只绿羽光羽鸟正歪着头看她，爪子上还抓着半颗红果子。
“小姐姐，你跑什么呀？那个银发帅哥长得不好看吗？”光羽鸟把果子往她面前递了递。
“好看能当饭吃吗？”苏瑶没好气地拍开它的爪子，“他就是个麻烦制造机！”
光羽鸟扑棱着翅膀落在她肩上，用脑袋蹭她的脸颊：“可他看你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呀，像看到好吃的魔法水晶糖。”
苏瑶被它蹭得痒痒，伸手把它扒拉下来：“小孩子懂什么。”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回想刚才艾瑞克的眼神——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除了探究，好像真的藏着点别的什么，像冰层下悄悄融化的春水。
“不行不行，不能想！”她用力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当咸鱼最重要的就是心无杂念！”
接下来的几天，苏瑶刻意绕开所有可能遇到艾瑞克的地方：早课提前半小时出门，午休躲在宿舍啃面包，晚自习等艾瑞克离开图书馆再走。
可越是躲避，好像越容易撞见。
她去食堂打饭，刚走到窗口，就看到艾瑞克站在前面，手里拿着两个餐盘，回头问她：“要番茄炖牛腩还是烤鸡翅？”
苏瑶吓得转身就走，宁愿啃干面包也不跟他一起吃饭。
她去训练场练习基础魔法，刚举起魔杖，就看到艾瑞克站在不远处的靶子前，慢悠悠地说：“手腕再抬高一点，魔力输出太散了。”
苏瑶假装没听见，胡乱挥了几下魔杖就收队走人。
就连去校医室拿治疗烫伤的药膏（练习火球术时不小心烫到了手），都能在门口碰到艾瑞克。他手里拿着一瓶昂贵的修复药剂，递给她：“这个比校医室的好用。”
苏瑶没接，从兜里摸出校医给的廉价药膏，硬邦邦地说：“不用，我穷，用不起贵的。”
艾瑞克看着她攥着药膏快步离开的背影，捏着药剂瓶的手指紧了紧。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刻意疏远，是这么让人……烦躁的事。
这天下午，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苏瑶没带伞，被困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幕发愁——她的宿舍在操场对面，跑过去肯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正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回去，一把黑色的伞递到了她面前。
苏瑶抬头，正对上艾瑞克的眼睛。雨丝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柔和。
“拿着。”他把伞塞进她手里，“我宿舍近。”
“不用。”苏瑶想把伞还给他，手却被他按住了。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布料，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苏瑶的手腕，像那片金羽毛的温度。
“拿着。”他又说了一遍，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淋湿了会生病，魔法课又要请假。”
苏瑶愣住了，看着他被雨丝打湿的肩膀，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没等她反应过来，艾瑞克已经转身冲进了雨幕，背影很快被密集的雨丝吞没。
苏瑶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站在屋檐下，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这雨下得有点不是时候。
她撑开伞走进雨里，黑色的伞面很大，把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雨点击打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在敲什么神秘的节拍。
走到宿舍楼下，苏瑶抬头望了望艾瑞克宿舍的方向（就在斜对面的塔楼），灯是暗的，大概还没回去。
她犹豫了下，把伞收好，放在了塔楼门口的伞架上，旁边压了张纸条：“谢谢，已洗净晾干。”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跑回自己的宿舍，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苏瑶啊苏瑶，你可千万不能动摇啊。她对着镜子里红扑扑的脸默念，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许……当咸鱼的路上，偶尔遇到点小波澜，也不算太坏？
雨停的时候，天边挂起了一道淡淡的彩虹。
苏瑶坐在宿舍窗边，看着楼下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石板路，手里捏着那片金羽毛。羽毛上的微光似乎比往常更亮了些，暖融融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熨帖了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
“在看什么？”莉丝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刚才看到艾瑞克公爵把你的伞拿走了，他好像特意绕到咱们楼下取的。”
苏瑶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轻“嗯”了一声。
莉丝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窗外的彩虹，忽然笑道：“其实你不用躲着他的，我看得出来，他没有恶意。”
“不是恶意不恶意的问题。”苏瑶吸了口牛奶，甜丝丝的暖意滑进喉咙，“我就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想掺和那些麻烦事。”
比如原主和艾瑞克、莉丝之间的三角恋，比如那些隐藏在学院里的魔法阴谋，比如她穿越来这个世界的秘密——这些都太复杂，远远不如每天睡够八个小时、吃到草莓蛋糕来得重要。
莉丝眨了眨眼：“可你最近明明很在意他呀，会因为他借你书而纠结，会因为他给你伞而脸红，甚至……会在练习魔法时不自觉地用上他教的手法。”
苏瑶被说中心事，差点把牛奶喷出来：“谁脸红了！我那是热的！还有魔法手法，那是我天赋异禀！”
莉丝被她急吼吼的样子逗笑了，眼底的光像揉碎的星星：“好吧好吧，你天赋异禀。”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但苏瑶，有时候‘麻烦’也藏着惊喜呀。就像光羽鸟的羽毛，你一开始觉得它是麻烦，可它不是帮你度过难关了吗？”
苏瑶捏着羽毛的手指紧了紧。
是啊，从被迫稳定魔法阵，到魔法史课上的意外解围，再到艾瑞克那本被她偷偷翻了两页的《上古魔法咒语集》——这些偏离“咸鱼计划”的意外，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她不再是那个连基础咒语都念不明白的魔法白痴了。
晚饭后，苏瑶抱着那本《上古魔法咒语集》去了图书馆。她没看到艾瑞克的身影，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书。那些曾经觉得晦涩的古老文字，此刻在眼底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字里行间的逻辑串联起来。指尖划过书页时，金羽毛的暖意与书页上的魔法纹路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像有细碎的星光在指尖跳跃。
“原来如此……”苏瑶喃喃自语，终于看懂了那段关于水系分支咒语的记载，和她那天脱口而出的破阵方法惊人地相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苏瑶回头，看到艾瑞克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本厚重的典籍，目光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你果然在这里。”他走过来，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我就知道你会看这本书。”
苏瑶合上书本，脸颊有点热：“我就是随便翻翻。”
“随便翻翻能看懂第三章的内容？”艾瑞克挑眉，指了指她刚才看到的页面，“那可是连教授都觉得晦涩的上古文字。”
苏瑶被戳穿，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我天赋高不行吗？”
艾瑞克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冰蓝色的眸子里漾开温柔的涟漪，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行。”
他没有追问她秘密的来源，只是翻开自己带来的典籍：“我发现这段记载和东边塔楼的魔法阵有关，或许……”
他开始讲解，声音比白天更柔和些，带着雨后空气的清新。苏瑶没再打断，也没再想着逃跑，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窗外的月光爬过窗台，落在两人之间的书页上，将那些古老的文字镀上了一层银辉。
不知过了多久，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起。
艾瑞克合上书：“今天就到这里吧。”
“嗯。”苏瑶点点头，收拾好东西站起身。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走在石板路上，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快到宿舍楼下时，艾瑞克忽然停下脚步：“明天上午，学院后山的魔法花海会开，据说对水系魔力的感知有帮助，你……”
“不去。”苏瑶想都没想就拒绝，“我明天想睡懒觉。”
艾瑞克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样子，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落在湖面的石子，在苏瑶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
“好，”他说，“那你好好睡觉。”
苏瑶逃也似的冲进宿舍楼，靠在门后，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她摸着发烫的脸颊，第一次觉得，或许莉丝说得对——麻烦里，可能真的藏着惊喜。
回到宿舍，苏瑶把金羽毛放在枕头下，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忽然觉得这一夜的月色格外温柔。
她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等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咸鱼计划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但此刻，她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抗拒和焦虑，反而多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也许，偶尔偏离轨道，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也没什么不好。
苏瑶打了个哈欠，缩进柔软的被窝里。枕头下的金羽毛传来暖暖的温度，像一个温柔的约定。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