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破出租屋里奇静无比。
因为下午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上午的时候顶着一个大太阳跑了好久，虽说知道自己应该洗澡了，蹭到了空调也是完全不想动弹——林盛楠也完全一样，少女靠在沙发扶背上，一夹着烟，她两腿一摊也是坐没坐样。
林默想吐槽一下她的坐姿，但此刻两个人也是互相葛优瘫以示友好，二人不执手相望死鱼眼，老大不笑老二，五十步也貌似笑不了百步。
“下午干什么。”她终于开口了。
“不知道。”林默怅然。
“……”
“……”
“好无聊。”
“不是你让我来你家蹭空调的？”林默有气无力：“空调蹭着了就行了呗，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要看电影吗？”
“欧美的还是日本的？”
“欧美的。”
“欧美的不看，口味太重了……”
林默无聊地盯着她抖动的脚丫，她今天穿凉鞋走了一上午，白色袜子的脚后跟上有些许的污渍，污渍的样子有点像是月球模型，他一边无所事事在她脚后根上找月海的位置，有气无力道：“建议看点亚洲捆绑，稍显清淡，老外的我实在绷不住，上回看到有个byd阿三，把他们家养的母牛领到厂子外面，我就看他开始脱裤子，我勒个骚刚啊，然后他就……”
“你tm以为老娘说的是什么电影！”一声怒喝，刚找到的月海印在了林默脑门上。
林默捂着脑袋哀嚎。
我的豆脑啊！
“下楼，赶紧！现在！”穿白袜子的脚丫蹬了林默胸膛好几下：“去买薯片，可乐，冰激淋，我去拿电脑！你要是把冰激淋忘了，我让你后悔活在世上！”
林默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攥拳四顾，最终泄气，顺走了她放桌子上的一支烟：“妈的，你下次再动手，我跟你在一起时就全程拿着手机拍，别让我拍到你动手，我必拿着精神病诊断报告发小视频，等我传到网上你就等死吧你……”
“你敢。”
她轻哼一声，收了力，脚重重地掉在沙发上弹了弹。
懒得要死。
“冰激淋要什么味的？”林默狼狈走到玄关穿鞋。
“香芋。”
我看你像香芋。
……
打开单元门的大楼，南方略显恶毒的热浪立刻迎面扑来，原本在空调房里格外舒适的凉爽感顿时从身上褪去，眼前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像是熔铸的流银——林默从兜里吃力地掏被汗微微打湿表面的打火机，把烟点着，抽了几口，骂骂咧咧地向着不远处的小卖铺走去。
在脑子被撞成豆花之前，据别人说他的成绩一向不错，是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后来记忆力急转直下，好学生的确是当不成了，是时候该染些坏孩子的毛病，烟就这么抽上了。
抽烟这陋习还是林盛楠教给自己的，本科的时候上完专业课，仍记得某天晚上一天无事，二人吃完大排档，小太妹醉醺醺地把他往小巷子里拉，笑眯眯地教他怎么抽烟——说一百次不抽也没用，她非常执拗，夜晚的霓虹灯在恍惚的视野中落在她的眼里，像一团迷离的光簇，她将林默用力按在治阳伟的小广告上，说，看我。接着她抬起脸，把烟含在口里，缭绕露出的烟让她看起来像是含着一口云，衬着有些湿润的嘴唇，有那么一瞬很诱人。她骄傲万丈：看我啊，要这样子抽。
林默真的上瘾后，她倒悔得肠子发青，林盛楠大专毕业那天在大排档上拿着酒瓶醉醺醺地哭，哭得肩膀发抖，多半是她搬出寝室时有些感伤，下意识以为学校毕业之后二人这辈子也无缘相见，她说：对不起，林默……是不是觉得我好下贱啊，我想让你陪着我啊，我觉得你陪我一起抽着烟，觉得我们一起偷偷抽烟的时候，好像就变成了一类人了。
接着她一直哭着求林默把烟戒了，哭得眼泪鼻涕一把，还又捶又打，安慰他的林默袖子上也沾了不少，回去送她的路上，她挣脱开林默在街边扶着电线杆大吐特吐，林默在远处怔怔观望，盯着她抽搐的肩膀，总觉得她酒后的真言也傻得可爱——有钱的老板开着他的迈巴赫叼着金砖黄鹤楼春风得意，他陪着一个毛笔头发的精神小妹抽着十三块红双喜在半夜喝酒压马路。这都是抽烟，个中差别却比狗和人都大。这世上的人并不是有了同样的恶习，就成了同样的人了，怎么有人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
结果一毕业，本以为会塌的天也没塌，二人该怎么联系还是怎么联系，该怎么吃大排档还是怎么吃大排档，她倒是因为自己酒后失态很尴尬，有一段日子看到林默就红着脸别开脸，结果她扭捏了一个星期，之后又回到了那个暴力太妹的操行。
给她跑个腿无所谓。
反正也习惯她的任性了。
“唉……”买完了冰激淋可乐，大汗淋漓的林默拎着袋子上楼，骂骂咧咧地开了虚掩着的门。
空调还开着，屋里一冷外面一热。
感觉就开始闹肚子……
“买回来了，人呢？”
沙发上一个人没有，屋子里相当干净。
“？”林默有些奇怪，从里屋找到了外屋，又看了眼阳台，没人。
“出去买烟去了？”林默心里奇怪。
想了想，肚子越来越不舒服，林默把袋子扔在沙发上，决定先上个厕所在说。
从餐桌上抽了几张纸，林默拉开厕所门，就准备脱裤子，进厕所先开灯。
吧嗒一声，无事发生。
灯坏了。
林默顿时暗骂一声，解裤带准备开拉。
脱裤子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地上好像湿漉漉的，他一时脑海中灵光闪过，想起什么。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默等了两秒，缓缓扭过了头。
看到眼前所见，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涌上脑门。
只见昏暗的厕所当中——
林盛楠浑身赤luo，一手拿着浴球，浑身泡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也是手足无措。
她双目瞪大，好像尖叫声压在嗓子里，但也不知该不该叫出声来。
光滑的长腿上，泡沫吧嗒吧嗒地沿着光滑的皮肤滑落下来。
二人同样的目瞪口呆。
“……”
“……”
“为什么进来就脱裤子？”她抱紧胸口，侧着夹住腿，嗓音有些颤抖和沙哑，很少见的弱气：“你干嘛，进来，干什么的？”
林默艰难地将视线从她的身体上移开，看了看手里的纸，也不敢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只能顺着地板看她因紧张攥紧的脚趾，视线也不敢往上抬了。
林默亮出手里的纸，干巴巴为自己辩解：“这，怎么看，我都是来拉屎的吧。”
“……”
“你为什么洗澡不开灯啊？”林默忙从马桶坐起，系起裤带。
“灯坏了。”她深吸一口气：“……滚出去。”
那倒也确实，刚才按了一下，灯的确没开。
“这不是我的问题啊，这破灯，都怪这灯！”林默只得赶紧把裤带匆匆系上：“你别急我现在就走，我什么也没看到……”
“出去。”她沙哑道，声音怎么听都一股咬牙切齿：“还有，别跑，等着。”
丸辣！
一句别跑，等着，怎么听都显得非常有杀意。
林默战战兢兢地拿着纸赔笑出了厕所，接着马不停蹄一把捞起桌上的手机，准备想跑。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林默一点点回过头去。
看到了这毛笔人黄黑相见的卷毛湿漉漉地披在耳旁，她的皮肤确实很好，刚出浴的她，皮肤就像是牛奶一样诱人。
她穿着一件没见过的灰色T恤，T恤很大。
二人对视，她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暖的微笑。
“……你为啥笑得这么灿烂啊。”林默哆嗦嘴皮，问。
“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