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认为自己患病的过程中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得了精神病之后还要上班。
被资本做局了。
和林盛楠那天吃了顿大排档，晚上回家，第二天又得来上这个B班，实在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来这鸟公司已经过了三个多月，林默期间一直隐藏自己的病情……他想要不上班很简单，只需要简单地跟老板出示一下自己的病例本，再假装发个病，多半当天就会连人带椅子推出办公室，甚至离职手续这方面也完全不需要担心，后面交接什么的一率都省了。
问题是林默自己花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上班的确很爽，但吃不上饭的感觉并不是非常爽。
过上幸福的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要融入生活。
有个普通的工作，想要过上一个好一点的生活……林默想要的其实也就这些罢了。
就要这点小小的幸福。但不知为何，还是比较困难的。
“林哥……老板让我弄一下这个档案，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做……”
“来了来了。”林默站起身来。
最近上班比较爽的一点就是办公室最近刚来一个妹子，叫小灵，姓的什么没见人讲，他也没问，别人就是叫她小灵，人长得相当一般，胜在胸大，至少也能给林默带来一些好为人师的感觉，她一口一个林哥叫得很甜，偶尔眼睛累了就观赏一下她的大雷，帮完她听着甜甜的“谢谢林哥”，也算苦中作乐，走到电脑旁边看了几眼，便拿起鼠标：“这边的档案在网盘上有备份的，你可以过去看看，到时候结合一下这份文档……”
“好的，谢谢林哥。”小灵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有你真的太好啦。”
“这有啥的，哈哈。”
林默得意洋洋回到工位上，无所事事，开始看着今天剩余的工作，随意朝着小灵那边看了一眼——小姑娘人不错，她特别喜欢带一些非常可爱的公仔来上班，在她的办公桌上摆了一排，满满当当。
林默看了几眼，就摇了摇头，不知道上班带这些东西过来干嘛。
还不如在上面摆个仙人掌呢 。
视线扭回来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发现一只娃娃动了动。
林默一怔，又凝神看了一会，小灵正手忙脚乱地翻看公司的微信，似乎察觉到林默的视线，腼腆地笑了笑：“怎么了吗林哥？”
“没，没怎么。”林默摇了摇头，盯着那只公仔——那是一只小猫，黑色的，缠着红色的围巾，很可爱。
它正在用爪子顺着自己的耳朵，清理自己的面容。
见林默看向了它，公仔眨了眨眼，它露出一个微笑。
“你这公仔挺有意思的。”林默揉了揉眼睛：“电动的吗？”
小灵看了看林默，又看了看公仔，露出一个困惑的笑容：“为什么这么说？”
“它动了吗？”林默问。
“没动呀。”小灵忍不住露出一个担心的表情：“林哥，你怎么了？最近是不是因为需要带我，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了，您喝咖啡吗？”
“对呀。”公仔说：“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林默盯着那只小猫公仔看了一会儿。
又看了看小灵担心的神色，他摇摇头，笑了笑：“没事，感觉你这小玩意儿挺好看的，随口一问……”
本来还以为是科技太发达了，现在的小猫公仔都会动了呢，结果也没这事，只是他疯了而已。
林默自己平时也不怎么接触这些亚文化之类的，现在有的手办什么的都会动，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有的时候就需要格外注意分辨幻觉和真实。
比如上次公司里来了一个实习生，穿着一身LO装来上班，一头粉发，那裙子又粉又嫩的还有荧光色，周围还点缀着一些糖果和缎带一类的装饰，林默老觉得不会真的有人这样打扮来出勤，理所当然地将对方当作了幻觉。
结果那天正好要交接那个实习生，结果林默一整天没跟她说话，导致事后对方告状被老板给数落了一个小时，老板说对实习生穿着有偏见不要带到工作上……
……偏见你母啊。
你那裙子屁股后面都是荧光纸，我哪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林默叹了口气，眯眼盯着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字——还行，电脑屏幕上的字没跳舞，今天的精神状态挺不错。
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左右摇晃一下肩膀，林默准备出去抽根烟或者干点什么透透气。
一看不要紧，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后的工位上坐着一只西装革履的企鹅。
“……”
企鹅正一脸庄重地打着字，见林默看向它，皱了皱眉：
“嘎嘎？”
“哥正忙呢？我就是活动活动，去上个厕所……”林默笑了笑：“辛苦了啊。”
坏菜了。
应该是没睡好，豆花脑子罢工，开始出现幻觉了。
这种时候只需要使出祖传土法，跑到厕所里摸个十分钟的鱼就行……回来之后，这些员工会有小概率在自己的眼中恢复正常，极小概率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到了那种极端的情况，今天就只能一言不发地混过去了，少说少错。
林默飞快从桌上抓起一盒烟，忽然，迎面玻璃门开了，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中年人，他焦急拿着平板四下张望，见林默正往外走就赶紧招呼：“唉唉唉林默，先别走，我手头有个活，你帮我个忙，这个方案你看看……”
“好的老板……”
林默心里骂了一句你奶奶的批，只得无奈地凑上去看看又要写个什么东西。
“最近我们拉了一个新客户，咳咳，我知道你有点广告功底，这个是呱，呱呱呱……”
林默听到一半，心也跟着凉了一半。
抬起头来看，秃顶中年人已经成了一只巨大的鸭子，正拿着平板呱呱乱叫，硕大的眼睛宛若卡通世界一般漆黑。
“嗯嗯嗯……明白了。”林默点头。
“呱呱呱？”
“对对对，这下我完全懂了。”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太对了哥。”
林默沉吟一番：“老板，我忽然肚子疼，实在不好意思我去上个厕所，不快点去我要拉了裤里了……”
“呱，呱呱！！”身后传来急切的鸭子挽留声。
但林默已经抱头鼠窜，拉开门之后就是直奔厕所，左右看看实在没有什么人，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拉开一个厕所隔间，坐了下来。
“呼……”
公司感觉福利还挺不错的，还有一个残疾人卫生间——别的地方都是蹲厕，加上公司里实在没有什么残疾人，林默一般来厕所清醒的时候，就很喜欢直奔这里。马桶边上还有一个洗手台，还有个镜子，配备得倒挺齐全。
他怔怔地看着头顶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天花板，垂手瘫在马桶上，实在不知道此刻除了拉屎该做些什么。
摸鱼最爽的就是那种独处的感觉，至少还能享受一点独处的时光。林默想了想，心中虽然万般烦闷情绪，觉得还是抛在一边比较好，拿出手机准备开一把黄金矿工，反正老板也不会追到这里。
他掏出手机。
抬头一看，看到洗手台坐着一个女孩子。
一个晃悠着脚的女孩子。
她坐在洗手台上，怡然自得仿佛没有重量，仿佛她坐在的不是一个瓷砖制的脆弱台面，仿佛在某处背后是幽远蓝天的栏杆上一般惬意，她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林默和她对视三秒，最终还是绷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