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王哥的声音。
毕业之后一来到这家公司，王哥一直对自己非常照顾——也许是因为整个公司就没有什么要抽烟的人，最开始林默如果工作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他说着说着就把手比成一个胜利的姿势放在唇边，两根手指往外一指。林默也相当心领神会，两个人就跑到公司顶层天台抽烟，一边抽一边说这个文档应该怎么弄，这个工作流程大概是一个什么样子。
入职没到三个月，两个人就已经混得比较熟洛了。
眼见这个人型红兔子扯着嗓子讲话，林默也是相当无奈：“这呢这呢……”
“你小子，老板刚才还跟我吐槽你呢……说一听做个方案跑得比谁都快……”赤红兔子的声音也相当无奈。
“嘿嘿，闹肚子了。”
“又闹肚子了？”小灵站了起来，忍不住笑了笑：“总这样子偷懒，老板可要生气了的……”
“没事没事……”林默招了招手，站了起来。
他看到赤红的兔子将两只粗短的手夹成一个胜利的姿势，放在三瓣的兔唇边，林默见状也是心领神会，嘿嘿笑了笑，顺手拿起一盒烟，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看着林默独自一人离去的背影，小灵盯着他出了神。
实习的时候，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做事总会有些谄媚，但是很孤独。
不过还好有林默这样一个前辈一直照顾自己，性格温柔也很好，小灵心中也是非常感激。
但总觉得他有的时候，行为有些怪怪的。
但具体是哪里奇怪。
有些说不上来。
……
下午了。
外面的天是阴着的。
走廊里没有开灯，向前走四周就是惨白的墙，黑暗好像恒定地出现在走廊的最深处，如黑洞般吸引别人向前走着。
“小林啊，其实你做得挺对的，有的时候在办公室里没必要那么利索，你总干这种事情，老板就会觉得你一直能干这种事，知道吧，适当摸摸鱼也挺好。”赤红兔子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在最前面，宽阔的背影笼罩着一圈红毛，背影看着很亮。
阴沉沉的天呈现出一种亮银的颜色，将王哥的背影映得有些诡谲。
“那肯定，摸鱼这东西我可太擅长了。”林默哈哈一笑。
“不过老板刚刚把那方案丢给我了，你小子一摸鱼，遭殃的就是我了……”
“啊？我的我的……”
林默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忙将怀里的利群掏出来，递给王哥一根：“来来来……”
赤红色的兔子没接，自顾自地道：“你看，我自己一个人在南方上班，举目无亲，有的时候在大城市也的确挺孤独的，今天我在外面还有事要做，不想加班，这方案我是接不了了，你给我做了吧。”
“哦，好。”
林默听得一愣。
这事于情于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王哥平时一直仗义，这种事基本是痛骂自己几句臭小子，然后给他跑腿下楼买几盒烟就可以，他一直拿自己当个后辈带着，平时极少说得这么煞有其事且庄重。
二人就这么一直沿着黑暗的走廊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只需要稍微走一走，就能走到头的长廊，今天看起来仿佛格外地长，走了快十多分钟还没到头。林默正心里纳闷，就见那天台的破台阶出现了，上面的漆沾染着几处小小的被烧焦的痕迹，都是和王哥偷偷在这里抽烟弄的。
“开门。”王哥说。
林默拉开了门，纯银色的天空几乎亮得刺目，让人睁不开眼，四周的高楼如同阴天里沉默的黑匣子，一黑一白，对比明显。
“林默啊。”他说：“你看，我自己一个人在南方上班，举目无亲，有的时候在大城市也的确挺孤独的，今天我在外面还有事要做，不想加班，你给我点钱吧。”
“给钱？”林默问。
黏稠的银天仿佛和视野融合在一起，一时间总感到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坏了什么，从刚才上厕所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他用力晃了晃头：“给多少？”
“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
“好。”林默叼着烟，闷闷地说。
打开手机，他将自己的钱全都从钱包里转了出来，不多不少，一万五千零几毛，是他连那几毛也没放过，全都给王哥发了过去。
毕竟王哥总是照顾自己，给他钱也是应该的。
“林默啊，其实你做得挺对的，有的时候在办公室里没必要那么利索，你总干这种事情，老板就会觉得你一直能干这种事，知道吧……”赤红兔子语重心长：
“这样吧，林盛楠很漂亮，她挺喜欢你，你把她让给我吧。”
“好，我把她微信给你。”林默低头拿手机。
林默啊，
其实你做得挺对的有的时
候在办公室没必要那么利索你总干这种事情适当摸摸鱼也好
你看我自己一个人在南方上班举目无亲有的时候在大城市也的确挺孤独的今天我在外面还有事要做不想加班这方案我是接不了了你给我做
“林默啊，看今天天气多好。”赤红的兔子站在栏杆前说。
它三瓣的嘴一直语重心长地说着，如一个苦口婆心的前辈。
一整个银铸的天空，漆黑的楼如剪影一般点缀着这片天空，高得仿佛擎天的柱子。
“你跳下去，自杀吧。”
昏沉的视野像是某种帧数很低的相机，他抬起头的时候，那一抹红色和白色的天空和黑色高楼倾刻混淆，就像是油彩短暂融合，又如油和水一般迅速分开。
林默把手放在栏杆上，跨了过去。
他看着17层楼下如同细密黑色触手一般的柏油路，生长得如此优美，总有一种想要和他融为一体的冲动。
但强烈的违和感，让林默觉得有些不对。
他翻出了天台，拉着扶手，差一步就要踏入那片阴天。
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怎么思索，也思索不到。
林默盯着楼下仿佛要将灵魂吸入其中的景色。
就在手指一点点松开力气，即将走向那一片亮银般的天和马路之际，或许因为求生的本能，某一刻他眼神略微清明。
接着，他忽然疯狂怒吼起来：
“不对，不对！”
“假的！这是假的！！毛笔人的微信我怎么可能会给你，我草你m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