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问津的放映厅走廊，林默正跟自己的幻觉撕打着。
“当——”
林默用灭火器一抡，虽然击中它的脑袋，仍然像是之前的那种怪异的触感。
像是砸中了，又像是没砸中。
挨了一下之后，红兔子几乎脚步顿也没顿地向走廊外走去，像个没事人一样。
林默已经红了眼，徒劳地拎着灭火器，一下一下拼命地砸向它的脑袋。
如果不是红兔子，而是一个正常的人的话，林默自信自己三下之后，就能将对方的头给砸瘪。
但红兔子却毫发无伤。
他从来都没有拿灭火器砸过别人的头，自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手上传来的是一种仿佛用拳头用力锤击毛绒娃娃的触感，重击之下，连让它停顿都没能做到，红兔子仿佛没事人一般继续大踏步地向着员工室走去，无论是用灭火器或抡或砸，甚至林默到最后已经红了眼用手用力抱住它，用牙咬它，却也只能被那股巨力拖拽得不断前行。
“我让你走！”
林默一急，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抱着灭火器，重重地将自己的头磕在了上面。
“咣。”
这一下眼冒金星，林默双眼发黑，只感觉温润的东西沿着鼻梁滚落下来。
“——！”红兔子随之浑身巨震，捂着脑袋发出一声尖锐的破鸣，踉跄倒在隔音墙上，那脑袋已经从正中凹陷了下去，不断有细小的黑色触手延伸攀爬，试图填补疤痕。
“林默！”它捂着脑袋大叫，嘴里说着晦涩难明的语言和音节：“那不是你的猫，不是你的鸽子，是阳光照在烟囱上面！我现在就要走，去黑森林里去了！”
话音刚落，红兔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赤红的眼睛在黑暗的走廊里几乎发出刺目的红光，身形在几乎无限长远的走廊中变得虚幻了起来。
“想走，你走你老母！”林默拎着灭火器上前，目红如血，便要由右至左打爆它的脑袋。
只是轰地一声巨响，这次甚至连砸中它的触感也没有，灭火器直接传过了它的脑袋，在隔音墙上轰然砸出一个深坑。
随着那怪异咒语念完，这红兔子，竟是连碰都碰不到了！
林默一怔的功夫，红兔子便落荒而逃。
“别跑！”
林默将灭火器一丢，狂奔向前，便准备扯住红兔子的两只耳朵，这手却从它脑袋中穿了过去，也不知道红兔子用了什么办法，它甚至仿佛连实体都消失不见，手掌穿过它的身体，就像是穿过一片阴冷的雾，林默竟无法阻止，只能看着它奔向放映厅外的员工室！
它去拿刀了！
林默心里彻底凉了，如坠冰窟，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红兔子的邪门程度上一次就已经领教过，如果让它到了员工室，找到了那把水果刀，这次它给自己割了喉怎么办？
手腕尚能缝针，割了喉，岂不是要死？
心中念头一起，林默便崩溃地发现这红兔子跑得更快了些！
这下完了。
林默追了两步，急得跺脚，追上也无法阻止，因为林默根本就没办法碰到它。
等等，还有药！
林默心里一动，却忽然想起了早上的时候去三院挂号带了一盒子奥氮平。
平时都是早上吃过药，接着再出门去的，但今天，那药就在自己的口袋里！
员工室就在放映厅外的走廊最深处，林默生怕自己再慢一点，过会儿便看到自己的脖子飙血了，他浑身发抖地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忙掏着自己的腰包，哆哆嗦嗦地翻找，总算找出了一盒药出来。
这药平时吃了一点效果也没有，但如今生死关头，林默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寄希望于力大砖飞。
刚把药盒翻出来，便立刻抽出里面的两板药，一粒一粒地都按出来倒在自己手上，一盒是八片，两盒十六片，数都没来得及细数，便要一巴掌全拍进自己的嘴里。
“你好，请问电影放映期间，还能进去吗？”背后一个女声笑嘻嘻地说：“我买好了票。”
林默心里大急，心中破口大骂，这B顾客要他妈进去就赶紧进去，还问个什么问，嘴上却道：“能的能的。”
一边下意识捂住额头伤口，生怕吓到别人吃投诉。
“我现在能进去吗？”女声又问。
心中虽急，林默嘴上却道：“您好，可以的可以的，请现在就进去，不要打扰别的顾客……”
“谢谢，不过提醒你一句。”
她说：“如果把这些药全都吃进肚子里，会癫痫或者呼吸暂停的，有可能会死欸。”
林默闻言大惊。
他扭头一看，台阶上昏暗的光中，背后是一个和自己穿着同样工装的女孩子，她似乎也是个电影院里的工作人员，一身黑色外套加白衬衫，胸前别着胸牌，说话的人背着手笑嘻嘻地看着林默，笑得很狡黠。
女孩子扎着一个低低的双马尾辫，辫子上有一只可爱的黑色小蝙蝠。
蝙蝠发夹在盯着自己。
……
她是谁？林默心中念头急转。
看这身工装，是同事？
红兔子走路的速度并不慢，这时候应该要走到员工室了，他巴掌里放着两板药，但被人盯着，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吃下去。
“吃药啊？你大概犯病了吧。”她嘻嘻一笑，神秘兮兮道：
“一切会好起来的，但是不要吃太多，也不要怕……吃两片就可以了。”
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还不走？
林默心中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捂着脑袋遮掩伤口一时也不是个事，心中生怕下一秒就看到脖子溅血，林默焦虑得要爆炸，当是为了快点糊弄她，只得听她所说，老老实实地从巴掌里挑出了两片药丸，放在嘴里费劲地咽了下去。
“对，就这样。”
她也跟着松了口气，一屁股跟着林默坐在台阶上，撑着腮：“别怕，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等放映结束吧。”
林默坐立不安，急得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
他哪还有心思坐在这里，也不管失不失礼，接着便一声不吭站起身来，向着放映厅外的员工室走去。
走出去的时候匆匆回头，那奇怪的同事却也没有跟上来，她撑着腮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头发上的小蝙蝠发夹也盯着他。
……
林默打开厚重的大门，眼前恍恍惚惚的光晃得林默眼睛涨痛，他快步向着员工室走去。
走过无人的长廊，用力拉开了员工室的门，林默便看到让自己几乎心脏停止的一幕。
只见红兔子正站在那一碗上午被自己削成小兔子的苹果旁边，正迟疑着手伸向那水果刀。
它又要自残！
“给我住手！”
林默大吼一声，一把抄起旁边的椅子。
却见那红兔子眉头紧锁，伸着爪子，似乎显得很迟疑。
明明那刀子就在它面前，它却怎么也不敢伸手去碰似的，急得它抓耳挠腮，又见林默抄着椅子血红着眼睛一步步走向它，它便用王哥的声音恼怒道：
“时机不对！今天时机不对，林默，改天我再来杀你！”
说着，便忽然翻身，向着敞开的窗子跳了下去。
林默心里一惊，连忙拉开窗户向下看去，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浮云悠然地漂浮在蓝天上，从十楼电影员的员工室向下看去，那些蜿蜒的路就像是城市的血管，载着一辆辆蚂蚁大小的车，哪还有红兔子的身影。
林默连忙上下摸着自己的身体，呼吸急促。
虽然红兔子从十楼跳了下去，但他还活着。
身体好好的，并没有忽然变成一团肉泥。
想到这里，林默顿时浑身一软，瘫坐在窗户旁边。
红兔子既然说是改天，今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林默忽然想。
今日，上班第一天。
黄历说宜出门，诸事大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