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又回到了熟悉的厕所。
林默开着水龙头,呲牙咧嘴地对着镜子,将额头上的血冲洗干净,洗得差不多了就上碘酒,再拿个纱布垫在伤口上,简单处理一下之后,左右看看,似乎也并没什么大碍。
如果别人问起,大不了就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这也不是个什么很夸张的伤口,应该不会出现吓到要把自己开除这件事出现。
红兔子又出现了。
一个月时间过去,林默几乎都快忘了这档子事。
当天红兔子在暴雨天当中说要杀掉林默身边的一个个人,从那之后,林默心中就有着挥之不去的不安——不过因为它一直没出现,林默便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这事算是结束了,没想到,今天它居然又出现了!
摸了摸手腕上的疤,镜子当中的林默表情有些阴沉。
这红兔子,是一定要死的。
它说要杀掉林默身边重要的人,再杀掉林默。
就凭这句话,它就一定要死。
但是,该怎么做?
它说要杀掉老板,老板就被切断了半个脖子,JC那边说一切是高空坠物,都是巧合……但林默身边重要的人只有毛笔人一个,难道他要赌一切都是巧合?
他实在不敢拿毛笔人的性命去赌。
对于如何除掉这只红兔子,林默并没有什么头绪,就算每天都按时吃药,它还是会照常出现,应该跟药物的关系并不大——当前林默能伤害到它的方法,也只有自残而已。
但反过来,它也可以通过自残来对林默造成伤害。
且红兔子已经表现出来可以通过一些奇怪的触手来恢复伤势的能力,而且其恢复之快,甚至可以在白可可的攻势之下硬生生地恢复人型,总没办法跟它比到底哪边的动脉更抗割一点,思来想去,苦苦思索,林默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竟拿这红兔子毫无办法!
“该死的……”
林默阴沉着脸,拽出一张纸,擦了擦湿手。
四下看了几眼,见厕所里没有别的人了,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白可可?”
说不定她还能有点办法。
但是神秘的少女并没有出现。
“人呢?杂牌奶茶?”他想了想,又道:“谜语人,在吗?”
还是没出现。
厕所里很安静,日光灯照耀着,就像是太阳嗡鸣的声音。
往日如果叫她一声,她就会立刻出现的,也不知道最近跑到哪里去了——按理说,她本质上应该算得上是自己的幻觉,幻觉还能跑到哪里去?不就应该住在自己的脑子里吗?
想不明白。
叹息一声,甩着手推开了门,林默忽然站住了。
他看到门口那个穿着黑工服的少女正靠在墙上,正坏坏地朝他笑。
刚刚遇到的神秘少女一只脚不老实地贴在墙上,她穿着圆头皮鞋,倒还挺时髦,看着怎么也不像打工人。
低低的马尾辫上,那只可爱的蝙蝠发夹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嗨,新来的。”她爽朗地率先打招呼:“你拉屎好久啊。”
……
是刚刚那个同事。
刚刚在走廊里的时候,倘若不是她,林默就要把那两板奥氮平全都吃下去了。
当时一急,实在没办法制住红兔子,林默从来没试过,也不知道这药全吃下肚是个什么反应,不过如果是按照她说的那样,恐怕第一天上班,就要请假去洗胃了,理论上也算她帮了自己一回。
“……不是拉屎。”
林默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是洗了把脸而已……你能认出来奥氮平?”
“跟这药比较有缘而已。”少女将贴在墙上的脚放了下来,嘻嘻一笑。
“在这工作的?”
“一个月前刚来。”
“林默。”林默伸出手去,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少女。
这少女出现得实在太突然了。
让林默忍不住起了疑心。
她这种忽然出现的样子,让林默想起了一个脸庞有些婴儿肥穿高中生校服的女孩子——刚一犯病她就出现,而且还这么好心地提示自己奥氮平不能全吃下肚子里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难不成又是幻觉?
结果这少女表情有些嫌弃:“你刚从厕所里出来,手还湿湿的,我不想和你握手啊……”
“我又没尿手上。”林默淡淡道。
“恶……”
嘴上是这么说,还是不情愿地把手伸了过来:“唐诃。”
手一握,却是女孩子手掌那种纤细的触感,她的手虽然细但是还算很有力,仿佛能感受到女孩子青春的活力,林默握了握,心中暗说这应该是个人,便放了心,准备松开手。
但是手一松,那女孩子却仍然执拗地握着,不让林默松开。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仿佛恶作剧得逞了。
林默一怔,却发现她正用拇指指肚抚摸着林默右手指节的缝合处。
林默皱了皱眉,感到不适,用力缩回手去,自从手上多了伤疤之后,他就特别不喜欢让这疤痕示人。
“你是精神分裂是吧?”
唐诃也不恼,笑嘻嘻地道:“你也是在三院看的吗,咱们市应该只有这一个地方能看病的了,奥氮平我之前也总吃,最近感觉病情控制得差不多了,出来找个工作……没想到来打个工,还能碰到病友。”
“你也有病?”林默一怔。
刚刚还想为什么唐诃能知道奥氮平是什么药,没想到这个少女也有精神分裂,一时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可惜了。
看这女孩子长得还不错,却是个精神病。
“出现了。”她嘻嘻一笑:“就是这种表情。”
林默皱眉:“什么表情?”
“和动物对话的表情。”唐诃道。
林默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一动,沉默不语。
“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我跟别人说我有病的时候就喜欢观察他们的脸,如果说了我有病……他们就会露出和你一样的表情,无一例外。”唐诃神秘兮兮地道:
“你应该懂的吧?就好像他们忽然变得疏远和礼貌,就好像我不再是人了,他们在和一只宠物讲话一样。”
林默忍不住盯着她,少女说着这些的时候,神情倒不悲伤,只是笑嘻嘻的。
“挺不错,能有个病友跟我一起聊聊天,说说话,我会很开心欸。”唐诃报以微笑:“真不错,上班真好,这里多了个林默。”
“那确实挺好。”林默笑了笑。
“有个问题想问你哦。”她说。
唐诃弯下腰,不怀好意地侧身去观察低头的林默的表情,背手盯着林默的脸看了一会儿。
她忽然道:
“你手上的伤,是刚刚那个红兔子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