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林默问。
盯着这嘻笑着、仿佛脸上带着不怀好意般笑容的少女,林默心中一股凉意悄然沿着脊椎冲上头顶。
她刚刚说什么?
她说红兔子?
“我说什么了?”她问。
唐诃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林默,那种不怀好意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憋着恶作剧,在见到林默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之后,她的笑容越来越浓郁,露出了很得意的、有点坏坏的微笑,那只小蝙蝠发夹也同样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你刚刚说红兔子……你指什么红兔子?”
林默盯着她的眼睛,心存一丝侥幸心理,也不清楚她指的红兔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那个红兔子,嘴上道:“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手上的伤啊。”她嘻笑着说:“你的手不是刚刚那个穿西装的红兔子导致的?难道这是你自己跳下楼梯摔的?”
林默紧紧地注视着她的脸,尝试从上面找到任何恶意的影子,但她脸上的微笑渐渐浓郁,似是觉得自己的恶作剧得逞了一样。
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能看到。
她怎么能看到?!
红兔子只存在于林默的脑子里,无论这幻觉是否可以影响现实,是否可以伤到林默,能不能用割腕的手段对林默造成伤害,是否曾经毁了林默的工作——但它就是个幻觉,幻觉只存在于林默的脑子里,林默的眼睛里,林默的心里。
就算她自称也有精神病,脑子又不联通,她又怎可能看得到红兔子?
警惕心又开始渐渐作祟,林默越来越觉得眼前这少女根本不是人了,后退了两步,死死地注视着少女的眼睛,如果这女孩子有任何怪异的动作,他扭头就会奔回员工室里拿水果刀,将眼前这幻觉彻底格杀。
“怎么啦?”她背着手,好奇地歪着脑袋:“犯病了?”
林默盯着她半晌,忽然道:“我下班之后要去找毛笔人,我自己坐车有点无聊,来找了个新工作也不太认识地铁站,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
一直坏坏笑着的少女忽然一怔,问道:“毛笔人是谁?”
她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这下林默眉头微皱,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幻觉了。
如果她是幻觉的话应该和自己共用一套记忆,自己知道的事情,她也应该知道才对。红兔子在之前公司跟自己动手的时候,也曾干过要毛笔人微信这样的事情,眼前这唐诃却不知道毛笔人是谁。
用握手来判断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幻觉好像也不太合理,他去触碰白可可的时候,也同样有着格外真实的触感。看着眼前这个同事,一时竟完全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底色。
“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林默忍不住道。
“真的啊,如假包换。”唐诃一摊手,嘻嘻一笑:“怎么了,被幻觉骗过,十年怕井绳啦?”
“那你怎么能看到我看到的东西?” 林默冷声问。
“讲起来很麻烦耶。”她叹气。
“这样吧,我一个人很寂寞。”唐诃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笑道:
“你陪我看一场电影,我就告诉你。”
……
如果这个女人做出任何奇怪的事,林默就会回到员工室里拿刀。
第一天上班实在不想出任何差错,但性命肯定要比工作重要。他也领教过白可可和红兔子这种幻觉的恐怖之处,可实在不想信了之后被忽悠两句就跳了楼,或者说打扫着卫生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上开了一条血口子。
她做出任何奇怪的事的话……
但是,想要一起看电影,算是奇怪的事吗?林默想。
放映厅后面有一条小小的走廊,上面用布栏围着,写着“员工止步”四个字。这个能看到与自己同样幻觉的女孩子轻车熟路,一弯腰就钻了过去,林默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是员工,于是便也跟了上去。
理论上她算是林默的前辈,毕竟她自称一个月之前入职。
虽然林默对她满腔狐疑,期间一直盯着黑暗的走廊灯中她昏暗娇弱的背影,浑身已经悄然绷紧了。
她如果有任何的异样,林默就会率先勒断她的脖子。
锁喉如果没有用,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去拿刀。
这个时候开始有点讨厌国内的安检,林默心说如果不是因为水果刀这种东西没办法带上地铁,他早就tm先割为敬了。
她出血了就是假的,没出血就是真的。一试便知,就这么简单。
放置在走廊两侧地面的走廊灯照着唐诃昏暗的背影,灯一个接一个,以固定的距离相隔。
林默跟着她一直走着,心中警惕,也不知道该走向哪里,忽然听见她说:“这个地方是我之前发现的,在这里看电影有一种包场的感觉,特别VIP……没想到今天会带别的人上来。”
林默抬头一看,眼前走廊出现一个右转向上的台阶,再向上走着,见是一个有点宽阔的大厅,里面放着一堆不认识的仪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不过放映机林默倒是认得,空旷的影院中播放着影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跟上。”她说。
这放映室之外却还有一个铁制的栏杆架,可以在二楼看着整个影院,一览无余。
确实VIP。
这里的视野的确很好,能囊括整个电影院,林默往下一看,看到了角落里还有一对情侣正在抱着偷偷互相啃,随意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去。
唐诃把手搭在栏杆上,垂眼看着下面的荧屏,荧屏的淡蓝色在她的眸子里呈现一个正方型的光斑,她像是笑了又像是没笑,再看又发现根本不是笑,像是有点难过的样子,可爱的小蝙蝠发夹耷拉着嘴角。
林默想了想,皱眉看着莹幕,这个片子倒是认得的,《老无所依》。
公路枪战片,林默其实不怎么喜欢牛仔电影。
“陪你看电影,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能看到红兔子?”林默轻声说:“陪你看多久?十分钟?”
“你小子是油盐不进啊。”唐诃本来还认真盯着荧屏,闻言顿时气笑了:“和美少女同事一起在放映厅外一个地方安静美好地看着电影不是一个很唯美的场景吗?你还要上时间期限了。”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能看到红兔子。”
“但我是你前辈。”她轻哼一声:“我在教你在这儿该怎么工作,我让你陪我看电影你就得陪我,我会告诉你,但你得听我的。”
唐诃搬出前辈的身份来,第一天来的林默一时有点没办法,只得道:“教工作,你也没教我什么啊。”
“现在教你安保工作啊,我们现在在二楼,是高处。”她静静地道:
“就站在这里,看着下面的这些观众……如果遇到狙击手了,我们要想办法干掉。”
“哪tm来的狙击手??”林默皱眉。
“万一有呢。”她撑着腮:“一切皆有可能。”
林默这才意识到她是在嘴贫,忽然觉得她亲切些了,他想了想,慢慢趴在栏杆上,拢着手,盯着荧幕,叹气道:“狙击手都来了,难道观众里有米国总统不成?”
“对。”她说:“看下面哪个老头会窜稀,如果他窜了,就要小心了,因为狙击手的目标就是他。”
林默忍不住听笑了:“如果狙击手想杀的不是会窜稀的那个,而是个一头金发的老头呢?”
“那老登不用管。”唐诃懒懒道:“他自己会躲子弹,如果到时候枪一响,看到楼下哪个人突然把拳头举起来了,我们赶紧下去带他去治耳朵就行了。”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林默问。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她撑着腮,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学吧,后生。”
唐诃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荧屏,她的眼里倒映着荧屏和下面的人,鼻梁挺挺的,嘴唇很薄,一身黑工装却体型很娇小,或许是因为那个小蝙蝠发夹太抢眼,导致她看起来像是小孩扮大人。
电影开场了,老警官有些闷闷的声音在放映厅当中回荡:“我一直明白,做这份工作是要卖命的。”
“不过我不想拿命来做赌注,处理我不理解的事情,人有时不得不出卖灵魂。”
“他不得不说:‘好吧’,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喂。”唐诃好奇地问:“毛笔人是谁?你女朋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