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红兔子？你还真是喜欢它啊。”
闻言，唐诃顿时叹了口气，半晌后，她道：“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看到？”
林默点头，死死地盯着少女脸上的表情，如果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他都不会放过。
虽说经过几番试探，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少女大概率并没有恶意，但她能看到红兔子的事情让林默相当警惕。
半个月前栽的跟头可以说是历历在目。
对于这种来历不明，分不清真假的人，还是越警惕越好的。
“答案就是，红兔子并不是幻觉。”她温声道：“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
红兔子并不是幻觉？
红兔子如果不是幻觉的话，还能是什么？
万没想到少女竟然说出了一个林默未曾设想的回答，林默诧异，半晌后才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啊。”唐诃叹气，好像有些不愿意看林默的眼睛，她盯着楼下的荧幕，将一捋发丝撩到耳后，露出在微弱光线中娇嫩的耳垂，她懒懒道：“你没动脑子想过吗？红兔子如果是幻觉的话，它为什么能伤到你？你真信了你手上的伤莫非真是自己弄的，而不是红兔子干的？幻觉只存在于别人的脑子里，应该是不能影响现实，也不能伤人的吧？这么简单的规则，还需要怀疑吗？”
林默闻言，呆立在原地。
是的。
其实至今林默都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红兔子可以伤到它，既然它是幻觉，是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会伤到自己？
但是红兔子就是幻觉，这还能有假？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它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是现实当中存在的事物？”林默瞪着眼睛：“你是认真说这话的吗？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她懒懒地道，在栏杆上撑着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再说了，如果它不是幻觉，那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林默皱眉道。
“我也能看到啊。”她叹气：“也许有病的人都能看到。”
林默目瞪口呆，一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不信。”他摇头：“你骗我。”
“我没骗你，林默。”唐诃托腮道，声音温柔得像是在怂恿：“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看到红兔子……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幻觉，你从来就没有过精神分裂，你其实很正常，只是正常得过分。”
林默张口想反驳，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于是一直摇头。
“你记得以前曾经有过一本书吗？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唐诃背着手，神秘兮兮地凑近林默，她仰着头，左边一只眸子被荧屏的光照透，笑意隐藏在一枚蓝色的倒影里：
“你为什么不自信一些？总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为什么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呢？”
“那你告诉我，红兔子不是幻觉？白可可也不是幻觉，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林默后退两步，越想越觉得头昏脑涨，忍不住道。
“是啊。”唐诃理所当然地点头。
“这……”林默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的话，冲击性实在太大了，让林默根本不能相信，如果红兔子和白可可并不是幻觉，那么这六年来，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变成动物？路上的楼房又怎么会忽然变成城堡？那他每天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疯了，这些事情又要怎么解释？
“那它们不是幻觉？又是什么？”
“它们是鬼。”唐诃有些怜悯地看着林默。
不知道为什么，林默总感觉那只蝙蝠发夹也正在怜悯地盯着它，黑黑的眼睛看起来很可爱。唐诃低声道：“其实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幻觉，你是正常的，你只是见鬼了，你是看到灵异事件了。”
“你……什么？”林默听到了有点想笑，但哆嗦着嘴唇，却哑口无言。
忽然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红兔子和白可可既然可以是幻觉，那么又为什么不能是鬼呢？
尤其是白可可，六年前她与自己一起出了车祸之后，当年自己一个人幸存，她死无全尸，之后便一直在林默的眼前反复出现，如此表现，幻觉可以解释，说是鬼就不行了吗？
想着想着，竟越想越觉得这有可能，一时心里倒是惊疑不定了起来。
“不对，等等，假的，医生说我是精神分裂！！”
林默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医生说我是因为六年前的车祸撞坏了脑子，所以一直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幻觉！难不成你说大夫是骗我的？你让我不信大夫和专业人士，让我不信科学，我难不成还信你，还要信这世界有鬼不成？！”
“大夫和专业人士也让你吃药的。”唐诃柔声道：“药管用吗？”
林默这下彻底哑口无言了。
……
无论要不要信眼前这个少女说的话，另外一个可能性已然在林默的面前展开了。
这种可能性就是林默做梦都想过上的正常人的生活。林默不希望看到这些幻觉，想老老实实地找一个工作，成家，立业，然后有一个可以有点淘气的小孩，这辈子大概就这样活一活就死了，听起来如此乏善可陈的生活，对他来说却梦寐以求。
林默之所以会坚持吃药，吃各种各样有用和没用的药物，顶着一个个真假难辨的幻觉努力出来工作，上班，他想要用双手来养活自己，他想要证明自己其实什么事都可以做到，就算这样做有时候真的很累，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没病。
但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的内心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子挣扎。
那就是他真的没病！
也许他林默根本就没有疯，他正常得过分。
问题只是在于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正常，或者说，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特殊，都要独一无二。
他不是疯了，他根本就不是个讨人厌的疯子，而是能看到鬼了。
是遇到灵异事件，遇到幽灵了！！
林默哆嗦着手，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
再一看唐诃，这一身黑工装的少女拢着手，在二楼无人能看到的地方安静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带着淡淡的怜悯，小蝙蝠发夹也在盯着他，少女站在荧幕的光中和声音中，忽然觉得她美好得仿佛不是真的，少女的存在与周遭平凡的空间相隔——其实仔细想想很好啊，他是个疯子，偏偏有人知晓这点之后不怕他，愿意和他搭话，第一天来上班就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前辈与自己得了同样的病，同病相怜，一起来到一个很秘密的地方共同看电影。
甚至到后来，他连疯子也不是了。
漂亮的前辈告诉自己并不是疯子，他只是独一无二，是能看到鬼。
他太特别了，就像恋爱轻小说中的男主角一样。
就在林默恍恍惚惚，忽然觉得这一切是鬼也不错，心里莫名的不安让他心中起了警惕。
他摇了摇头，强忍着脑海中浑浑噩噩的感觉，低声道：
“这样，如果你要我信你的话，你现在就陪我回员工室拿刀……当着我的面好好看着，我在手臂上划一道，倘若你什么事也没有，那你就是不是幻觉，我就信这些都是鬼，如何？”
“倘若我有事呢？”唐诃好奇地歪着头，问。
“那我就宰了你。”林默道。
“哈哈哈哈……”少女捂着嘴，爆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林默强忍怒火，就在即将要恼羞成怒之时，唐诃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滴，忍不住笑道：“林默啊林默，我以为你只是见鬼了，至少精神正常，是没有病的，没成想，无论你见的是不是鬼，你这人都病得不轻啊。”
“我……”林默张了张嘴，闻言涨红了脸，也尴尬了起来。确实，自己当着第一天遇到的女孩子，又问人家是不是真的，又要当着人家的面自残，就算不信她所说所言，他做得也未免太过了些。
“这样吧。”她笑罢之后，摇了摇头：“第一天就让你相信这么怪的事情的确有点难为你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送你一个礼物，你把手伸出来。”
说罢，就将自己的手伸进怀里，攥着一个拳头拿了出来。
林默狐疑地伸出手，少女将娇嫩的拳头搁在了林默的手心里，很温暖。
“当当当当……”她嘴角带着坏坏的笑容，缓缓将拳头展开。
但还是将掌心拍在林默的手掌上，不让他看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林默狐疑地盯着她。
“南方蟑螂。”她随口道：“没想到吧，很大，会飞的那种。”
“你说什么？！”林默万没想到是蟑螂，浑身一震，吓得差点要叫起来，就当他真的开始感觉手心里有东西蠕动的时候，唐诃才狂笑道：“我骗你的啊，你看你这傻子，居然还真的信了！”说着，就将手心展开。
林默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手串，黄黑相间，上面有很漂亮的纹路，乍一看像是木头，但细看却发现上面的纹路似乎随着光线转动而转动，一愣，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唐诃将手收了回去，背着手笑嘻嘻地道：“虎晶石手串，辟邪的，可以防鬼……下次你遇到红兔子的时候，就没必要害怕，只轮得到它怕你了。”
“这东西有用？”林默听这效果似乎不错，但忍不住有些狐疑。
因为看这串子也没多贵，极度怀疑这玩意儿就是地摊货。
“它是鬼嘛，鬼怕能辟邪的东西，当然也怕这个。”唐诃淡淡道。
说着，她最后随意看了一眼荧幕，转身从林默身边走过，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你不看电影了？”林默一怔。
“你不陪我看啊，没劲，我自己看还有个什么意义。”少女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现在最害怕什么，你怕红兔子，你怕丢了工作，你怕你说的那个毛笔人讨厌你……你怕得不就是这些嘛，没劲。”
“最后一个其实还好。”林默低声道，盯着手中的手串，看起来其实还挺顺眼，戴在手上也很漂亮。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可能不是幻觉。
多半就是自己想多了，最近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幻觉。
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人说是精神病。
“你看还在嘴硬……但是放心，毕竟我们有同一个病，同病相怜，又是同事一场，我肯定会帮助你的，也会帮你解决红兔子的事情的……毕竟我是前辈嘛。”唐诃嘿嘿一笑。
“你真能帮我？”林默狐疑地问：“帮我解决红兔子？”
“真能帮。”她盯着林默信誓旦旦地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盯着林默的眼睛，忽然嘿嘿一笑，露出两颗漂亮的小虎牙，小蝙蝠发夹也露出了小虎牙。
“只要你信我。”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