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我其实有野心的,我想把这本书签约,让他被漫改。智慧之神:大家好,我是智慧之神阿勒忒亚斯,V我50即可参加主角同款游戏,成为人生赢家。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客厅的魔法灯正泛着暖黄的光。希丽娅的小床放在壁炉边,被子被她踢到了地上,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嘴角还沾着点蜂蜜的痕迹——显然是哭累了睡熟的。
“艾德!”母亲爱莉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围裙上还沾着南瓜汤的油渍,眼里的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几步冲过来,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力道却紧得像怕他再跑掉,“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父亲杰克跟在后面,粗糙的手掌原本已经攥紧,显然是想训斥几句,但看到艾德苍白的小脸和嘴角没擦干净的泥土,手又缓缓松开了。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后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安娜赶紧说:“阿姨,艾德是魔力有点乱,回去喝碗汤就好了。”伊莱亚斯拉了拉杰克的袖子:“叔叔,我们找到他时,他正自己待着冥想呢!”卡德尔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根据体征判断,他的魔力波动已趋于稳定。”
爱莉娜这才注意到三个孩子,连忙抹掉眼泪,往他们手里塞刚烤好的杏仁饼:“真是谢谢你们了,我的好孩子……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声音还在发颤,又给每个孩子的口袋里塞了块水果糖,“快回家吧,父母该等急了。”
杰克拿起墙上的油灯:“我送你们回去。”他看了眼抱着艾德不肯撒手的妻子,又看了眼壁炉边睡熟的小女儿,声音柔和了些,“路上正好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小子的。”
伊莱亚斯立刻抢着说:“是我猜的!他肯定在老地方……”三个孩子的声音随着杰克的脚步渐渐远去,木门再次合上时,客厅里只剩下母子俩的呼吸声。
爱莉娜把艾德抱到椅子上,用热毛巾轻轻擦他的脸。毛巾擦过嘴角时,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那里还残留着麦饼的麦香,压过了斗兽场的腥甜。
“饿不饿?”母亲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去把南瓜汤热一热?”
艾德摇摇头,突然伸手抱住母亲的腰。爱莉娜的围裙上有安神草的味道,还有烤面包的焦香,这是他八年来最熟悉的气息。
“妈。”他闷闷地说。
“哎。”爱莉娜拍着他的背,像哄小时候的他睡觉,“妈在呢。”
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着希丽娅熟睡的小脸。艾德闭上眼睛,感受着母亲掌心的温度——这是“礼物”里最温暖的部分,也是他决定要守护的东西。
门外传来杰克回来的脚步声,木门被推开时,带进了些夜晚的凉意。
但这一次,艾德没有发抖。
接下来的一周,艾德成了村里图书馆的“钉子户”,连窗台上的麻雀都认得他翻书的节奏。这股疯魔劲儿,惊动了半个村子的人。
他抱着借来的魔法书坐在窗边,阳光透过木格窗落在书页上,把那些关于元素运转的符文照得清晰。
原来那天刺穿毒蛇的冰刺,只是魔力过载后的无意识外泄。就像水壶烧开后溢出的蒸汽,算不上真正的魔法——真正的施法需要构建元素回路,需要精神力与魔力的精准配比,需要在脑海里清晰地勾勒出“想要达成的效果”。
艾德的指尖划过《初级元素导论》里的插图:水元素的循环图像条蓝色的蛇,火元素的燃烧公式像跳动的火苗,土元素的结晶结构像堆小石子。这些图案让他想起斗兽场里元素失控的爆炸,也想起觉醒仪式上,卡德尔镜片后专注的眼神。
他看书很快。第一天啃完《元素亲和理论》,第二天翻完《魔力运转基础》,到第三天,连莫里亚蒂先生锁在柜子里的《古代符文残卷》都被他借了出来。图书馆里的三十七分册魔法书,从基础照明术到复杂的双元素转换,一天后全堆在了他家的木桌上,每本的空白处都写满了他的笔记。
“艾德,你看得懂这些?”杰克路过时拿起一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皱起眉,“神父说就算是天才,入门也得三个月。”
艾德正用炭笔在纸上画冰刺的元素回路,头也没抬:“不难。”
其实不是不难,是那些文字像活过来似的,钻进他的脑子里。元素运转的规律,和斗兽场里亡灵的行动模式有着诡异的相似;魔力控制的法门,像极了他当年调节体内灵魂之火的诀窍。仿佛这八年的空白里,有个无形的老师一直在教他这些。
他摊开右手,这次没有无意识的冰刺冒出。但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里游弋的元素:金色的光,蓝色的水,红色的火……它们像温顺的溪流,在他的精神力指引下缓缓流动。
原来那天刺穿毒蛇的冰刺,只是单纯的魔力外泄。就像水壶烧开后溢出的蒸汽,算不上真正的魔法——真正的施法需要构建魔力回路,需要精神力与魔力的精准配比,需要在脑海里清晰地勾勒出“想要达成的效果”。
真正的魔法,原来不是本能的宣泄。
是掌控,是选择,是用清醒的意志,驾驭那些潜藏的力量。
“他居然在看《古代符文残卷》?那书我爷爷都看不懂!”伊莱亚斯扒着图书馆的窗户,红头发差点蹭到玻璃上,转头冲卡德尔咋舌,“你说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卡德尔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书页上的符文:“根据观测,他的阅读速度是常人的七倍,且能精准复述核心内容——这不符合基础认知理论。”安娜则在窗台上放了块刚烤的面包,用风元素轻轻推到艾德手边:“至少得吃点东西,魔力再强也不能当饭吃。”
家里的反应更直接,母亲爱莉娜每天送饭时,都会对着满桌的书叹气:“我的孩子,眼睛要熬坏了。”她总会在书页间夹上片安神草叶子,说“闻着能放松”。父亲杰克路过书桌时,总忍不住拿起笔记翻两页,粗糙的手指划过公式时,会低声嘟囔:“这比干活难多了”,末了却会往艾德兜里塞块水果糖,“别累着”。妹妹希丽娅最有意思,她看不懂字,就把布娃娃放在书堆上,奶声奶气地说:“娃娃陪哥哥看书,它不吵。”
教堂里的老人们也常议论,爱德华在晨祷时看见艾德抱着书啃,忍不住对瑭笑道:“这孩子眼里的光,比水晶球还亮。”瑭摸着锈剑点头:“是块好料子,就是太静了——当年我像他这么大,正追着野猪跑呢。”老修女娜塔莎则悄悄往图书馆送了盏魔法灯,说“晚上看书伤眼,这灯不费魔力”。四个年轻修女路过时,总爱趴在窗外看:“艾德居然能让光元素帮他翻页!”“快看,他手指划过的地方,书页会发光!”
第四天,艾德将村里图书馆的魔法书读了差不多,这些知识在他脑海里不断翻腾、整合。第五天,他再次来到图书馆,找到莫里亚蒂先生,鼓起勇气问:“先生,咱们村的史书说有人飞升成神明,这里有更详细的记载吗?”
莫里亚蒂先生从老花镜上方瞅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羽毛笔,起身走向图书馆最角落,那里存放着村里最古老的典籍。他翻找出一本皮面已经斑驳的厚重书籍,吹去上面的灰尘,缓缓翻开。
泛黄的书页上记载着,千百年前,一位名为拉里安的传奇魔法师,从青铜级开始,一路修炼,以惊人的速度突破了一个又一个境界,最终达到至高之境。在突破的刹那,天空中出现五彩霞光,神雷轰鸣,当光芒消散,拉里安的身影就此消失,只留下一个传说,说他飞升成为了神明。
艾德眼睛一亮,追问道:“先生,还有别的吗?比如他是怎么修炼的?有没有留下什么心得?”莫里亚蒂先生摇摇头:“这就是全部记载了,孩子。关于他更多的记载,或许在更古老的藏书里能找到,可那些书都在王都的皇家图书馆。咱们这小地方,能有的也就这些了。”
艾德有些失落,但心中也燃起一丝希望。他知道,自己想要弄清楚这一切,未来势必要前往王都。告别莫里亚蒂先生后,艾德走出图书馆,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脉,山那边是广阔的世界,藏着无数未知,而他渴望去探寻,去解开魔法与神明背后的真相,哪怕前路荆棘密布 。
第六天傍晚,艾德还书时,莫里亚蒂先生对着空了一半的书架直咂嘴:“三十年的藏书,被你一周啃成了骨头。”这话刚落,就见老神父爱德华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本《元素哲学史》:“孩子,这本送你——有些知识,得带着疑问读才有意思。”
艾德看着怀里的《元素哲学史》还带着老神父的体温,口袋里装着母亲塞的水果糖,书页间夹着安娜的麦饼碎屑,耳边似乎还响着伊莱亚斯的咋呼、希丽娅的奶音,和修女们的轻笑。
这些细碎的声响,像缰绳般拉住了他狂奔的思绪。他摊开手,元素在掌心温顺地流转——原来掌控魔力的同时,也在被身边的温暖“驯服”。
回家的路上,他摸了摸怀里的书,突然笑了。或许拆掉神明的包装前,该先学会珍惜这些给礼物“系绳”的人。
第七天傍晚,艾德抱着最后一摞书走向图书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怀里的《元素哲学史》还带着老神父爱德华的体温。刚推开图书馆的木门,房梁上突然传来翅膀扑棱的轻响,几只蝙蝠倒挂在椽子上,黑豆似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书。
“莫里亚蒂先生,”他合上书,抬头望向正在整理账簿的老人,“房梁该清一清了,蝙蝠的粪便会腐蚀古籍。”
老管理员从镜片上方瞥了眼房梁,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手里的羽毛笔却没停。
艾德转身离开,晚风里突然钻进一丝极淡的气息——不是森林的潮湿,也不是金属的冷硬,倒像某种晒干的草药混着陈年墨香,在鼻尖一闪而逝,却让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那味道太特别了,像斗兽场高柱上那些会流动的金色纹路,看似温和,实则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脚步没停,甚至对着追出来叮嘱“早点回家”的莫里亚蒂笑了笑,但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紧,指尖能感觉到空气里元素流动的细微紊乱。
走出百米远,那缕气息始终缀在身后,不远不近,像有人用丝线牵着一缕轻烟。艾德拐进通往秘密基地的岔路,余光瞥见灌木丛里闪过一道灰影,快得像错觉。他弯腰系鞋带时,指尖在草地上轻轻一点,土元素无声地织成感知网——三秒后,网的边缘传来触碰,对方的魔力裹在某种柔软的波动里,像被丝绸包着的石子,既隐蔽又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他继续往前走,故意踩响落叶,心里却在快速盘算:青铜?白银?不对,这波动里有种奇异的黏连感,不像纯粹的元素修炼者,倒像……某种与生灵气息纠缠的力量。
直到走进那片熟悉的林间空地,艾德才猛地转身。
灰影显露出真身时,他却愣了半秒——不是穿着铠甲的追踪者,也不是带着武器的刺客,而是一只蝙蝠。
但绝不是普通的蝙蝠。它的翅膀展开足有半米宽,翼膜上布满细密的银色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魔法波动的冷光,正是那缕奇特气息的源头。更诡异的是它的眼睛,嵌着两点猩红,像两颗被魔力浸染的血珠,转动时带着某种超越野兽的灵性,仿佛背后有双眼睛正透过它注视着一切。
“原来是你。”艾德的声音在空地里散开,指尖的风元素感知网悄然收回。
蝙蝠悬停在半空,翅膀扇动的频率稳定得像个节拍器,目光,如果那能被称为目光的话,牢牢锁在他身上,带着非人的审视感。艾德突然想起图书馆房梁上的蝙蝠,刚才没细看,此刻想来,那些眼睛似乎也比寻常的亮一些,翅膀边缘隐约也有类似的银纹,只是更淡,像未完成的印记。
他往前走了两步,蝙蝠立刻警惕地后退,翅膀上的银纹亮起微光,周围的空气突然泛起一丝甜腻的气息,像某种花蜜,却让风元素感知网传来轻微的刺痛。艾德停住脚,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八岁男孩的天真,只有一个战士里沉淀的冷意:“躲在后面看了这么久,就派只小东西出来?”
蝙蝠没有回应,只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波里裹着微弱的魔力冲击,像在警告。更奇怪的是,随着嘶鸣,周围的阴影似乎动了动,仿佛有更多双眼睛从黑暗里探出头。
艾德懒得再等,他抬起手,指尖快速勾勒出《火焰元素具象论》里的鹰形符文,掌心腾起一簇橙红色的火焰。火元素在他的精神力指引下流转、塑形,转眼间化作一只展翅的火鹰,羽翼上的火苗跳动着,映得他眼底泛着暖色——这是他今天刚从书里学会的具象魔法,本想明天演示给伊莱亚斯看。
火鹰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带着灼热的气流冲向蝙蝠。那蝙蝠的翅膀猛地一颤,翼膜上的银纹在火光里剧烈闪烁,转身就往密林深处窜。火鹰追出数米,在即将追上时被艾德召回,化作火星消散在空气里。
原地只留下一缕更淡的、带着不甘的气息,和几片被火焰燎得焦黑的落叶。
艾德望着蝙蝠消失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火元素的温度。他突然明白过来——对方不是来攻击的,是来监视的。用这种被赋予特殊力量的生物当眼线,既隐蔽,又能通过某种奇特的联系传递消息,甚至……悄无声息地改变周围的环境。
看来那位“观众”,比他想的更谨慎,也更擅长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掌控一切。
他转身往家走,路过图书馆时,特意抬头看了眼房梁。几只蝙蝠还倒挂在那里,黑豆似的眼睛在暮色里闪着光,像一排沉默的哨兵。风吹过窗棂,带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蝙蝠翅膀上的甜腻气息。
莫里亚蒂先生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清理蝙蝠粪便的时候,真正该留意的,是那些银纹里藏着的、与黑暗共生的力量。
艾德摸了摸口袋里的鹅卵石,加快了脚步。月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影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的心跳,缓缓睁开眼。而远处的密林深处,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指尖捻着一片被火燎过的枯叶,看着蝙蝠归来,银纹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若隐若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晨光刚漫过窗台,艾德正用冷水扑脸,镜子里的少年眼窝泛着淡淡的青——昨晚对着《火焰具象进阶》看到后半夜。母亲希爱莉娜的南瓜汤在锅里咕嘟作响,他擦着脸走出厨房,才发现父亲的座位空着。
“爸呢?”他咬了口麦饼,麦香混着安神草的味道漫开。
爱莉娜往汤里撒着盐,眉头微蹙:“天不亮就去了菜园,说要趁凉把土豆收了,可我去送水时,菜畦还没动,农具都靠在篱笆上。后来看见村里的男人都往教堂走,连瘸腿的老磨坊主都拄着拐杖去了,你爸的草帽也混在人群里。”她用木勺搅了搅汤,“许是商量秋收的事吧,别瞎想。”
话音刚落,院木门“哐当”被撞开,伊莱亚斯红头发上还沾着草叶,冲进来就喊:“艾德!你爸跟瑭爷爷在教堂里吵翻了!里面跟炸了锅似的!”
艾德手里的麦饼差点掉地上。“吵什么?”
“不知道!”伊莱亚斯拉着他就往外跑,红头发在风里炸开,“我刚路过教堂,听见杰克叔叔在里面喊‘这事儿绝不可能’,瑭爷爷的锈剑都撞到柱子了,‘哐当’一声!卡德尔还在那呢,说要记录争执点!”
路过面包房时,安娜正把刚出炉的面包摆上柜台,听见动静也跟着跑出来,粉色头发跑得有些乱:“教堂门被锁了,四个修女都守在外面,说男人们不让她们进去。”
教堂外果然围了些女人和孩子。四个年轻修女站在石阶下,手绞着裙摆,脸上满是焦虑。艾丽修女踮脚往彩绘玻璃里看,声音压得很低:“里面吵得凶,老神父爱德华的声音都在抖……好像在说‘学院’什么的。”
伊莱亚斯扒着教堂的门缝往里瞅,红头发差点塞进缝里:“我看见你爸站在圣坛左边,裤脚还沾着菜园的泥。瑭爷爷站在右边,铠甲的铁片都竖起来了!”
突然,里面传来杰克的怒吼,震得门板都在颤:“我儿子就该跟我种土豆!学什么魔法?学院里的人能比土豆靠谱?”
紧接着是瑭骑士沙哑的反驳:“全村就出这么个全系天才!窝在菜园里刨土?你对得起他的天赋吗?”
艾德突然停住脚。门缝里透出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是村里的猎户、木匠、面包师,冒险者,所有男人都在,有的攥着拳头,有的背着手叹气,老神父爱德华站在圣坛前,正举着十字架试图调停,老修女娜塔莎在他身边,手里的念珠转得像风车。
“他们真的在说你。”伊莱亚斯的声音有些发颤,“卡德尔刚才从窗户递纸条出来,说‘关于艾德未来是否前往王都的学院投票,争执激烈’。”
安娜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温温的:“你想去吗?”
艾德望着教堂紧闭的木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见父亲紧绷的侧脸——那双常年握锄头的手,此刻大概正攥得指节发白。风里飘来里面的争吵声,像无数根线缠在他心上——一边是父亲“种土豆最踏实”的低语,一边是瑭骑士“天赋不该被埋没”的咆哮。
他攥了攥口袋里的鹅卵石,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原来这场关于“未来”的战争,早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拉开了序幕。
教堂里的怒吼突然卡壳,像被什么东西噎住。瑭骑士的锈剑“当啷”砸在石地上,他指着杰克的鼻子,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你小子对得起基甸这个姓氏吗?”
“哐当”一声,不知是谁手里的农具掉了。堂里的男人们脸色骤变,猎户本想上前拉劝,被木匠死死按住,连老神父爱德华都停了调停,十字架在手里微微发颤。“瑭,别说了……”有人低声劝,声音里带着惊慌。
“为什么不能说!”老骑士突然扯开嗓子,锈剑被他一把薅起来,指着圣坛底下一个不起眼的破烂的弹弓,“你们忘了这村子为什么叫橡果村?就因为他杰克的曾祖父!艾德的高祖父——马库斯·基甸!”
他的声音震得彩绘玻璃嗡嗡作响:“那时候马库斯才白银级!手里只有把破弹弓,兜里揣着捡来的松果!那绿龙可是黄金级!比他高整整一个大阶!喷着龙息烧村子的时候,是谁揣着松果钻进龙穴?是谁用弹弓把橡果射进绿龙的左眼?”
瑭的铠甲铁片随着喘息哐当响,指着杰克的手直哆嗦:“那龙瞎了眼,疼得撞断三座山!是马库斯追着它射松果,把它赶进了黑森林!现在你让他的后人守着菜园刨土?你对得起马库斯留在龙穴里的那枚橡果吗?对得起村口那棵刻着他名字的橡树吗?”
杰克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裤脚的泥点被气得发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攥着拳头,指节白得像地里的鹅卵石——那是他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却总在给艾德讲时故意省略掉“基甸”这个姓氏,只说是“村里的老祖宗”。
教堂里的男人们都低下头,有人摸着后脑勺,有人踢着脚边的石子。当年马库斯守着龙穴残骸立村时,他们的祖辈都在场,那句“松果能砸翻巨龙”的笑话,其实藏着全村人最硬的骨气。
瑭的怒吼渐渐低下去,锈剑拄在地上,像根撑着他的拐杖:“基甸家的骨头,从来不是埋在菜园里的……”
门外的艾德僵在原地,门缝里的光恰好照在他攥着鹅卵石的手上。基甸这个姓氏,他听父亲喊过无数次,却第一次知道背后藏着这样的故事——白银级对抗黄金级,弹弓对巨龙,松果当武器。
风从教堂的缝隙里钻出来,带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和远处松果树的清香。他突然想起高祖父的故事里,那枚射穿龙睛的橡果,据说后来发了芽,长成了村口那棵需要三个人合抱的大树。
原来有些东西,比血脉更难被埋进土里。
瑭骑士的锈剑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猛地转向圣坛旁的旧船模型——“松果号”。“你们还忘了马库斯的儿子!杰克的亲爷爷!塞拉斯·基甸!”
老骑士的声音劈了叉,像被风扯断的船帆:“那才是真本事!没有半点魔力!天生一条腿!右腿是橡木做的义肢,走路都得拄拐杖!可他是整片海域最厉害的船长!”
“当年海盗船追着‘松果号’跑,炮弹把船帆炸成破布,塞拉斯就站在甲板上,用木头腿踩着舵盘,左手绑着望远镜,右手甩着铁链当船锚!”他猛地一拍胸脯,铠甲震得叮当响,“更别说遇上克拉肯那次!那海魔兽的触须比桅杆还粗,吸盘能吞下整个人!船上的魔法师吓得腿软,塞拉斯却从货舱里摸出把剖鱼的普通钢刀——就是你爸切土豆用的那种!”
堂里的男人们齐齐吸了口冷气,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工具——当年塞拉斯用的那种钢刀,村里家家户户都有。
“他踩着断成两截的甲板,木头义肢在海水里泡得发胀,愣是顺着触须爬上去!”瑭骑士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克拉肯的眼睛比灯笼还亮,他就借着浪头跳起来,一刀扎进那畜生的眼窝!血喷得像暴雨,他抱着触须往回漂时,刀还插在里面,木头腿的螺丝都撞松了,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杰克的脸彻底失去血色,裤脚的泥点蹭在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想起爷爷的木箱里,除了木头义肢,还有块卷着海草的刀鞘,父亲总说“是海边捡的破烂”。
“他说‘海水比魔力公平’,硬是把三艘海盗船引进暗礁区,连克拉肯都能凭把破刀宰了!”瑭骑士突然提高音量,锈剑指着杰克的鼻子,“你现在让他后辈守着菜园子?塞拉斯在海底都得气得掀翻棺材板!”
教堂里彻底没了声息,连窗棂上的麻雀都不敢叫。老磨坊主蹲在地上,用拐杖画着圈——他年轻时跟塞拉斯出过一次海,亲眼见过那把剖鱼刀,刀刃上的缺口比故事里说的还深。
门外的艾德攥着鹅卵石的手沁出了汗。原来祖先的故事里,藏着比巨龙更惊险的风浪——没有魔力,没有铠甲,一把普通的刀,一条木头腿,就能和深海魔兽对峙。
风穿过教堂的缝隙,带着咸涩的气息,像从遥远的海域吹来。他望着门缝里父亲僵硬的背影,突然懂了那句“船该进港了”里的重量——不是不想远航,是怕再次失去。
可塞拉斯的刀,从来不是为了切菜磨的。基甸家的船,就算在港口腐烂,骨子里也藏着劈波斩浪的魂。
瑭的锈剑“当啷”顿在地上,震起细小的石尘。他喘着粗气,目光突然转向教堂外自己的院子——那里立着个宽大的木棚,棚顶铺着防水的油布,此刻正有团灰褐色的影子趴在干草堆上打盹。“你们忘了凯尔吗?村里那只老狮鹫!它还活着!就住在我家棚里呢!我特意给它搭的棚子,冬暖夏凉!它的主人是谁?是塞拉斯的儿子——艾德的爷爷!阿尔文·基甸!”
“那货年轻时能驮着人飞越高山,”老骑士的声音里带着怀念,铠甲的铁片随着他的动作轻响,“现在翅膀上的羽毛都快掉光了,可每次艾德来送肉干,它还会颤巍巍站起来蹭蹭他的手!阿尔文十五岁就骑着它闯黑森林,三十岁那年,硬是一个人骑着凯尔穿过魔族的国家!”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堂里响起一片抽气声。冒险者们猛地直起身——魔族的国度在传说里是禁地,据说连黄金级魔法师都不敢踏足,那里的瘴气能腐蚀魔法屏障,魔族的利爪能轻松的撕开钢铁铠甲。
“他没带魔法师,没穿铠甲,就背着个帆布包!”瑭骑士的手抚过锈剑的缺口,仿佛在触摸遥远的岁月,“凯尔的翅膀被魔族的暗箭射穿,他就拖着狮鹫在沙漠里走!渴了喝仙人掌汁,饿了啃干麦饼,遇到拦路的魔物,就用塞拉斯传给他的那把剖鱼刀——对,就是宰过克拉肯的那把!”
杰克的肩膀剧烈地抖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他想起上周路过瑭的院子,看见老狮鹫凯尔正趴在棚里的软垫上,翅膀下露出道陈年的箭疤,瑭骑士蹲在旁边给它梳毛,嘴里念叨着“阿尔文要是在,准得骂我把你惯胖了”。
“魔王想留他当顾问,说给他建黄金宫殿,”瑭骑士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彩绘玻璃上的圣像都在颤,“阿尔文怎么说?他拍着凯尔的背说‘我家的松果还等着收呢’!骑着瘸腿的狮鹫就往回飞,据说临走时还偷了魔王的一瓶好酒,回来跟我分着喝了半瓶!”
老神父爱德华突然咳嗽两声,十字架在手里转了个圈:“阿尔文先生确实……呃,借用过魔王的酒。”
堂里的男人们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声里带着热意。老磨坊主抹了把脸:“前几天我去给凯尔送食,它还把阿尔文的旧披风拖到棚子门口晒呢!那披风上的魔族刺绣,比故事里说的还鲜亮!瑭骑士为了让它晒着太阳,特意把棚子的门拆了一半!”
杰克的拳头慢慢松开,指节的白痕渐渐褪去。他望着瑭骑士院子的方向,那座木棚是十年前阿尔文失踪后,老骑士亲手搭的,棚柱上还刻着凯尔的名字。他想起每年冬天,瑭骑士都会把自己的羊毛毯铺进棚里,说“这畜生跟着阿尔文受够了冻,现在得给它捂严实了”。
门外的艾德突然想起,以前去给凯尔送肉干时,老狮鹫正趴在棚里的干草堆上,看见他来,立刻抖着翅膀站起来,把最软的那块垫子用喙推到他面前。那时他只当是狮鹫的好客,此刻才明白,那举动里藏着跨越两代人的熟稔。
风掠过教堂的尖顶,带着木棚里干草的气息。艾德摸了摸口袋里的鹅卵石,突然觉得那冰凉的触感里,藏着比血脉更重的东西——是马库斯的松果,塞拉斯的刀,阿尔文的披风,还有凯尔翅膀上未褪的箭疤,是基甸家祖祖辈辈刻在骨子里的,对远方的渴望。
远处传来狮鹫的长鸣,充满了思念。
教堂里的争吵像被狂风掀起的浪,猛地砸在所有人耳中。杰克突然指着圣坛的木雕,声音抖得像被攥住的布条:“他厉害?他在我娘咳着血等他回来时,在哪儿?!”
“哐当”一声,瑭骑士的锈剑劈在旁边的长椅上,木屑飞溅:“你娘走的时候,阿尔文还困在魔族的迷雾里!连凯尔都带不回他的消息!”
老神父爱德华站在圣坛旁,目光掠过坛边的三件物品——最左边的老者的弹弓,中间的船雕,用“松果号”上的木头所做。最右边狮鹫木雕,披这是他老橡树亲手雕的,雕刀在掌心磨出的茧子,至今还泛着硬茧。
“困着?”杰克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裤脚的泥点甩在石板上,“我娘咽气那天,手里还攥着他带回来的魔族花瓣!他在哪?在失踪的第三年里,连封家书都没有!”他猛地指向后窗,“所以我才把凯尔赶到你那儿——看见它就想起那个至今不知死活的!”
堂里的男人们都垂下头,谁也不敢接话。爱德华的指尖轻轻拂过中间的船雕,那里的纹路被摩挲得发亮——当年塞拉斯临终前,这个陪他多年的船唯一的遗骸,他交给了爱德华,说“让它替我看着橡果村”,后来便成了船雕。
“我知道你恨他!恨他至今没回来!”瑭骑士突然拔高音量,锈剑指着杰克的胸口,铠甲铁片震得叮当响“可你凭什么把恨撒在艾德身上?凯尔是阿尔文留给基甸家的念想,不是你的出气筒!你把它赶到我那儿,不就是怕艾德知道自己有个探险家爷爷?而且阿尔文失踪前寄回的最后一包种子,现在长在教堂后院,能治风寒,你当是凭空来的?”
爱德华睁开眼,望向窗外那丛紫色花草。当年阿尔文托商队带回种子时,他正跪在圣坛前忏悔,那包沉甸甸的布包落在脚边,像一声无声的叩问——原来救赎不必总在祷告里,也能藏在旅者带回的种子里。
爱德华望向最右边的雕像,狮鹫的利爪被他特意雕得微微弯曲——那是凯尔当年在天空翱翔的姿势,也是他失踪前,最后一个次骑凯尔的模样。那时他们三个常在教堂后院喝酒,阿尔文总说“等我儿子成为探险家,就让杰克他也雕个像,凑齐四代人”。
杰克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圣坛的栏杆上。
“你恨他当年没回来,就想让艾德守着菜园烂掉?”瑭骑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三件遗物,哪件不是在告诉你,基甸家的血脉里就没有‘停下’两个字?”
爱德华的目光落在瑭骑士的锈剑上,剑穗是阿尔文用狮鹫羽毛编的,当年他雕完三座像,瑭非要把剑挂在雕像中间,说“这样就像我们三个还凑在一起”。
门外的艾德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突然想起每次擦拭雕像时,爱德华总会让他仔细摸那些刻痕——原来弹弓上的凹槽藏着马库斯射穿龙睛的角度,船雕的纹路记着塞拉斯走过的海域,而狮鹫本雕的褶皱里,藏着阿尔文未说完的话。
教堂里的争吵声渐渐低下去。爱德华轻轻将额头抵在最右边的雕像上,松木的纹理硌着皮肤,像多年前阿尔文失踪前夜,他们三个靠在船舷上的触感。那时老骑士的剑还没生锈,爱德华的祷告词还很生涩,而阿尔文正哼着跑调的歌,说要去更远的地方。
远处传来声狮鹫的长鸣,苍老却有力,像在回应着三件遗物的沉默,也像在应和着某个藏在年轮里的约定。
教堂门“吱呀”敞开时,晨光正斜斜地切过门槛。杰克红着眼圈走出来,后面跟着拄着锈剑的瑭骑士,堂里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开,嘴里还在念叨着“基甸家”“狮鹫”之类的词。
站在最前面的四位修女中,修女艾丽刚要上前,就被身边的动静拽得回头——黛菈正拽着她的衣袖,而莉雅则瞪圆了眼睛,两人异口同声地盯着艾德:“白银级射穿黄金级绿龙?用橡果?!”
小修女米娅拽着艾丽的裙角,仰着小脸满眼茫然:“艾丽姐姐,绿龙是什么?比村里的野猪还凶吗?”
伊莱亚斯拉着艾德的胳膊,红头发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你曾祖父!还有你爷爷!无魔力砍克拉肯?骑着凯尔闯魔族地盘?那可是魔族啊!卡德尔你听见没?”
卡德尔推眼镜的手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根据史料记载,单人穿越魔族国境的成功率不足3.7%,且无一人使用非魔法武器……无魔力消灭掉克拉肯成功率更是不足0.1%,基甸家族的行为数据严重偏离常规。”
安娜的粉色头发微微颤动,望着远方轻声说:“原来凯尔不是普通的狮鹫……”
这边话音刚落,黛菈突然转向艾丽,语气里带着嗔怪:“艾丽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娜塔莎嬷嬷跟你说过这些事对不对?”莉雅立刻点头附和:“我们八岁来村里时,就听老人们提过马库斯先生,你从来没跟我们细说!”
艾丽的灰发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她捏了捏米娅的头发,无奈地笑了:“娜塔莎前辈只说过‘基甸家有位了不起的先祖’,具体的细节也是刚才听瑭爷爷说的。”她望向艾德的背影,“而且……杰克叔叔似乎不喜欢别人提这些。”
米娅突然指着远处,小嗓子清亮:“凯尔在叫!它是不是在跟艾德打招呼?”
艾德被围在中间,听着伙伴们七嘴八舌的惊叹,看着修女们的反应——姐妹花眼里的好奇,艾丽的温和无奈,米娅的懵懂天真,突然觉得那些被父亲刻意淡化的祖辈往事,原来早就在村里的角落埋下了种子。
山腰传来声苍老的狮鹫鸣,像在回应这场迟来的惊叹。艾德望着那团灰褐色的影子,口袋里的鹅卵石仿佛真的发了芽,带着祖辈们未凉的温度。
“走吧。”他轻轻挣开伊莱亚斯的手,往家的方向走。阳光落在他肩上,将祖辈们的影子,和身边这些鲜活的面孔,都叠成了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