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练习出‘自创’魔法和空间魔法，已经过去了两周了。艾德已经跟着菈妮站在了后山的山脊上。风卷着松针掠过耳边，对面那片墨绿得发黑的林子就是黑森林，边缘的树木歪歪扭扭，像被无形的手拧过。
“今天进黑森林，练练手。”她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里面有群‘活靶子’，自己解决。”
艾德攥紧了腰间的匕首，那是他用家里的刀改的，刃口磨得发亮。他刚要问是什么“靶子”，就听见林子里传来“咔啦”的碎裂声。
七八只绿色皮肤的身影从树后滑出来，动作轻得像猫。最前面那只哥布林足有艾德胸口高，赤裸的胳膊上缠着粗麻绳，左手举着块磨得光滑的橡木盾，右手拎着把锈迹斑斑的短斧，斧刃上还挂着半片兽骨。它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身后立刻分出两只瘦长的哥布林，手里握着削尖的硬木长枪，枪头裹着铁皮，稳稳地对准艾德的腰侧。
更糟的是头顶——不远处那座塌了一半的木屋屋檐上，蹲着六只矮小的哥布林，手里的木弓已经拉满，箭头闪着暗绿色的光，显然淬了东西。屋檐下的阴影里，三只裹着灰布的哥布林正围着个陶罐转圈，嘴里念念有词，罐口飘出的淡绿色雾气顺着风往这边飘。
“这是……”艾德瞳孔一缩。他前世看的小说里写的哥布林都是乱糟糟一窝冲，可眼前这群，高个的挡在最前当盾，长枪哥布林护住两侧，弓箭手在高处压制，连萨满都懂得放毒雾——比村里的猎户小队还懂得配合。
“别愣着。”菈妮往旁边的歪脖子树上一靠，从兜里摸出颗野果抛着玩，“记住了，黑森林里的东西，没一个是蠢货。”
高个哥布林突然低吼一声，举着木盾猛冲过来，脚步重得踩碎了地上的枯枝。艾德侧身想躲，却见那哥布林突然把盾牌往地上一墩，身后的长枪哥布林趁机往前一递，枪尖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去，带起一阵刺痛。
与此同时，屋檐上的箭矢“嗖嗖”射来，钉在他脚边的泥土里，溅起的泥点带着腥气。
艾德喉头发紧，却在箭矢钉入地面的瞬间动了。他没去硬拼前排的高个哥布林，反而借着冲力往左侧翻滚，指尖在触地的刹那按向地面——土元素顺着掌心涌入泥土，身前突然隆起半人高的土墙，正好挡住第二轮箭矢。
“有点意思。”菈妮咬着野果，挑眉看向那道还带着湿气的土墙，紫色的发尾在风里轻轻晃。
高个哥布林见状，举斧猛劈土墙，“咔嚓”一声劈出裂痕。艾德趁机转身，指尖凝聚起水元素，几道水箭“嗖”地射向屋檐上的弓箭手——虽没伤到它们，却打湿了弓弦，让箭矢暂时失了准头。
就在这时，两只长枪哥布林已经绕到土墙两侧，枪尖带着破风声响刺来。艾德猛地吸气，周身泛起淡金色的光元素，像裹了层薄甲。硬接下左侧的枪刺时，他借着反作用力旋身，右手凝聚木元素，地面突然窜出几道藤蔓，缠住了右侧哥布林的脚踝。
“咕噜！”高个哥布林冲破土墙，斧头带着风声劈向他的头顶。艾德瞳孔一缩，指尖划过虚空，一道风刃精准地斩在斧柄上，震得哥布林虎口发麻，斧头险些脱手。
屋檐下的萨满见状，陶罐里的绿雾突然变浓，顺着风往艾德这边涌。他立刻调动火元素，掌心腾起一小簇火焰，热浪瞬间蒸发了靠近的毒雾。可就在这时，三只弓箭哥布林换了新的弓弦，箭矢淬着墨绿色的液体——毒液的气息让他皮肤发紧。
“啧。”艾德突然矮身，冰元素顺着脚尖蔓延，在地面结出光滑的薄冰。冲在最前的高个哥布林脚下一滑，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艾德抓住机会，指尖凝聚金属性，木匕首瞬间覆上一层银白，借着光元素的加持，精准地敲在哥布林握斧的手腕上。
“哐当”一声，斧头落地。艾德旋身避开身后的长枪，左手按向地面，土元素再次隆起土墙，这次却故意留了道缝隙。他盯着屋檐上的弓箭手，突然调动电元素——一道细小的闪电顺着土墙缝隙窜出，精准劈中最近的那只弓箭哥布林，让它手里的弓“啪”地炸开木刺。
萨满的咒语突然变快，绿雾里竟浮现出细小的藤蔓，试图缠住艾德的脚踝。他却突然笑了，周身元素同时涌动：土挡前路，水浇弓手，木缠下肢，火驱毒雾，光作护盾，暗元素在指尖凝聚成细小的漩涡，暂时扰乱了萨满的感知，风带着冰屑扫向长枪哥布林的眼睛，金元素让匕首泛出冷光。
十系魔力在他体内流转，像条无形的河。高个哥布林刚稳住身形，就被突然从脚下窜出的冰棱绊倒；长枪哥布林被藤蔓拽得踉跄时，风刃已经削断了它们的枪杆；屋檐上的弓箭哥布林刚想转移位置，就被水箭连人带弓掀下屋檐。
最后一只萨满刚举起陶罐，就见艾德指尖的暗元素漩涡突然炸开，化作一阵黑雾。等黑雾散去，陶罐已经碎在地上，萨满呆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不知何时，艾德已经站在它面前，匕首抵着它的喉咙，周身的元素光芒渐渐敛去。
“呼……”艾德喘着气，后背已经被汗湿透。菈妮从树上跳下来，踢了踢地上晕过去的哥布林，嘴角勾起点笑意：“十系魔力轮着用，倒没浪费这身天赋。”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就是收尾太慢，下次让萨满念完咒语，你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艾德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颤的指尖。他非常的清楚，现在十岁儿童的肉身力量纯度还是太低了。他抬头时，正好撞见菈妮眼里一闪而过的赞许，比黑森林的阳光还要暖些。
歇够了的艾德刚把木匕首别回腰间，就被菈妮拽着后领往林子深处走。晨雾被阳光蒸得差不多了，林间露出斑驳的光影，腐叶下的蘑菇冒出白胖的伞盖。
“刚才那仗算热身，”菈妮踢开挡路的枯枝，银灰色的头发在树影里忽明忽暗，“黑森林里的东西，比哥布林难缠的多了去。”
艾德正点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咕叽咕叽”的声响。拨开挡路的蕨类植物，就见五六只史莱姆正趴在一块苔藓地上蠕动——半透明的身体里裹着各色光斑，有绿的像淬了毒，蓝的泛着水光，还有只浑身冒着热气的红色史莱姆，正把块碎石熔成浆。
“史莱姆？”艾德愣了愣。他在后山里见过类似的软泥怪，踩一脚就能溅成泥点，没想到黑森林的长得这么花哨。
菈妮却停住脚步，从怀里摸出块水晶镜片晃了晃：“看清楚，这些可不是后山的鼻涕虫。”镜片折射的光落在史莱姆身上，绿的那只突然喷出细如发丝的毒针，打在树干上，立刻蚀出个小洞。
红色史莱姆察觉到动静，猛地膨胀成皮球大小，“噗”地喷出团火星，把旁边的枯叶点燃了。蓝色史莱姆则悄无声息地滑到块积水处，身体瞬间变得和水色融为一体。
“绿的带毒，红的会燃，蓝的能拟态。”菈妮收回镜片，抱臂看着他，“刚才用魔法揍哥布林挺能耐，现在试试这些？”
艾德刚要调动土元素造墙，就见最前面那只黄色史莱姆突然绷紧身体，像块坚硬的琥珀，挡住了他的视线。紧接着，透明的那只从树后滑出来，身体裹着细碎的冰晶——竟是冰属性。
“咕叽！”五只史莱姆突然呈扇形围过来，动作快得不像软泥。艾德啧了声，刚凝聚起的火元素突然转向，逼退喷毒针的绿史莱姆，同时脚下涌起土浪，把试图靠近的冰史莱姆顶开。
红色史莱姆趁机喷出火星，却被艾德引来的水流浇灭。他正想乘胜追击，那只蓝色史莱姆突然从积水里窜出，糊了他一脸冰凉的黏液——视线顿时模糊了。
“蠢货。”菈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艾德抹脸的空档，就见透明史莱姆已经缠上他的脚踝，冰晶正顺着裤管往上爬。他赶紧调动光元素驱散寒意，同时掌心腾起火焰，逼得蓝色史莱姆“滋啦”一声缩回水里。
最后那只黄色史莱姆突然裂开道缝，射出道土黄色的泥浆，直奔他的面门。艾德侧身躲开，泥浆打在树上，竟像水泥似的把树干糊得结结实实。
“现在知道了？”菈妮的笑声混着史莱姆的咕叽声，“黑森林的规矩——看着软的，往往最扎手。”
艾德喘着气站稳，看着重新围成圈的史莱姆，忽然想起刚才对付哥布林的法子。他没再硬拼，反而调动起风元素，卷起地上的落叶朝史莱姆群飞去。趁着它们被落叶缠住的空档，指尖凝聚电元素，几道细小的闪电精准劈在史莱姆身上。
透明史莱姆瞬间僵成冰块，红色的“噗”地泄了气，绿的则像被戳破的毒囊，缩成团墨绿色的烂泥。最后剩下的蓝色史莱姆刚想躲回水里，就被艾德用土元素垒起的小土墙拦住，只能在原地着急地打转。
“还行。”菈妮从树上跳下来，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史莱姆残骸，“至少没被软泥淹死。”
艾德擦了擦脸上的黏液，忽然觉得手心的元素魔力比刚才更活跃了些。他抬头看向菈妮，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心看，眼里的笑意比刚才深了点。
史莱姆的残骸还在地上冒着青烟，林间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是史莱姆的咕叽声，也不是哥布林的沉重步伐，倒像是什么小型兽类在落叶上跳跃。
艾德和菈妮几乎同时侧身，菈妮的手按在腰间的银匕首上，那头紫发在树影里泛着暗紫色的光泽，紫瞳微微收缩，艾德则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手册。
拨开最后一片榛树叶，他们看见了那东西：一只巴掌大的白兔，浑身雪白雪白的，耳朵尖却泛着点灰，额头上长着对拇指长的短角，正蹲在块蘑菇旁啃叶子，动作温顺得像幅画。
“兔子？”艾德刚要松气，指尖却触到了手册里某页的凸起——那是特意画粗的轮廓。他猛地想起之前翻开手册时扫过的一行字：“银角兔，貌如白兔，角含剧毒，喜食毒菌，遇者即逃，非有十足把握，万不可与之交锋。”
“别动。”菈妮的声音压得极低，紫瞳紧紧锁着那只兔子，“黑森林里的规矩，没绝对把握别碰这种东西。”这兔子啃的蘑菇，她认得是“腐心伞”，能把壮汉的五脏六腑烂成泥，它却嚼得津津有味，光这点就足够说明有多棘手。
银角兔似乎察觉到了视线，啃食的动作顿了顿。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缓缓转过来，没什么敌意，却透着种不属于野兽的精明。它额上的短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淬了冰的针。
艾德的手心沁出冷汗，十系魔力在体内悄悄流转，却不敢轻易调动——手册里特意标了“忌用明火刺激”，旁边还画了个被毒角刺穿的骷髅头，下面用小字写着“三百年来，无人能在无备之下完胜此兔”。
菈妮朝他使了个眼色，那头紫发随着她极轻的后退动作微微晃动，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快走。”银角兔却突然竖起耳朵，三瓣嘴动了动，像是在嗅什么。它没扑过来，只是慢吞吞地转过身，短角对着他们，身体微微弓起，像是在警告。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卷着片毒蘑菇的孢子飘过。银角兔突然纵身跃起，动作快得只剩道白影，落地时已经在三米开外，啃着另一朵腐心伞，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
直到那道白影彻底消失在灌木丛里，艾德才敢大口喘气。他摸出手册翻到那页，银角兔的画像旁用红字写着“速度快过风，角毒无解，非有万全之策，切勿主动挑衅”，墨迹陈旧却依旧触目惊心。
“看来你家那册子把话说得很明白。”菈妮收回匕首，紫瞳扫过刚才银角兔站过的地方，那里的草叶已经开始发黄枯萎，“记住了，黑森林里不是什么都能靠打解决。这种东西，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转身走才是最聪明的选择——你那十系魔力再厉害，现在也犯不着跟要命的东西赌输赢。”
艾德把手册揣回怀里，心脏还在砰砰跳。他看向菈妮，那头紫发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紫瞳里还残留着一丝警惕，却比刚才柔和了些。他忽然明白，黑森林的锻炼不光是练身手，更是练判断——知道什么该碰，什么该放，比能打赢多少架更重要。
银角兔的影子刚消失在灌木丛，远处突然炸响一声怒吼，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菈妮的紫眉猛地一蹙，拽住艾德的胳膊就往空中掠——紫发在风里划出弧线，两人竟踩着道无形的气流，轻飘飘落在最高的那棵云杉树桠上。
“往下看。”菈妮按住他的肩膀，指尖朝斜下方指去。
艾德扒着树枝往下瞧，心脏猛地缩紧：七八只烈火狮正围追着一团小小的黑影，狮群踏过的地面燃着火星，鬃毛像流动的火焰。被追的是只巴掌大的狼崽，浑身黑得像泼翻的墨，跑起来却跌跌撞撞，右后腿还淌着血。
就在一头烈火狮的利爪即将拍中它时，那狼崽突然化作一滩黑色液体，顺着岩石的阴影滑了出去，再现身时已经在三米开外的树洞里，只露出双闪着光的眼睛。
“影狼？”菈妮挑了挑眉，紫瞳里闪过点兴味，“居然能在幼年期就掌握暗影拟态，倒是少见。”
狼崽刚从树洞探出头，又被狮群的咆哮逼了回去，小小的身体在阴影里抖得厉害，却死死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呜咽。
“这种小家伙，”菈妮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天生就能跟暗影共生，最适合在野外里讨生活。”她低头看向艾德，“你不是正好缺个伴？这种影狼潜力大得很，养好了能替你挡不少暗箭。”
艾德盯着树洞里那团小小的黑影，不知怎的想起自己刚离开橡果村时的样子——也是这样，对着陌生的世界，怕得发抖却不肯回头。狼崽突然抬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正好撞上他的视线，像淬了星光的黑曜石。
“契约魔兽讲究眼缘，”菈妮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后背，“错过这只，下次未必能遇到这么机灵的。”
话音未落，一头烈火狮已经扑到树洞前，灼热的鼻息燎得树皮发焦。狼崽发出一声细弱的低吼，再次化作黑液钻进更深的阴影里，却被另一头狮子堵了去路。
艾德的指尖突然泛起微光，十系元素里的暗元素竟和那狼崽的气息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看向菈妮，正好撞见她眼里的鼓励。
或许，这趟黑森林之行，不只是锻炼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