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因果之网中,织命者悬浮于一片狼藉的中央。
他那张由光影构成的脸,正对着一根被强行扭曲、篡改、并开满了粉色玫瑰的因果线。
那根线上,甚至还漂浮着几个闪闪发光的、像素风的爱心特效。
这是他的作品。
是他耗费巨大心力,基于“真实背叛”构建的“绝望囚笼”。
现在,它成了一部三流少女漫画的序章。
输了。
织命者那庞大的逻辑核心,第一次得出了这样一个简单、纯粹、却又无法理解的结论。
他面对的不是能量,不是规则,甚至不是一个意志对等的敌人。
他面对的是一个将宇宙终极法则,当成客厅装修指南的“现象”。
一个会因为“不好看”而把歼星舰变成彩虹,会因为“碍眼”而把厄运净化,会因为“哄女仆”而强行给国仇家恨加上纯爱滤镜的“存在”。
逃跑?
任何针对“逃离”这个概念的因果编织,都会被对方判定为一种新的“麻烦”,然后以一种更日常、更匪夷所思的方式“整理”掉。
比如,他可能会发现自己所有的传送路径,都通向了那家杂货店的垃圾桶。
他,织命者,猎人公会最顶级的“规则”专家,一个以编织命运为傲的艺术家。
他无法接受以如此滑稽的方式落幕。
他有自己的骄傲。
“既然无法战胜,无法逃离……”
他的意志化作无声的低语,在断裂的因果网中回荡。
“那就……成为作品本身。”
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要用自己的一生,自己的全部技艺,向那位不可名状的存在,也向自己那愚昧的公会,提交最后一份“报告”。
一份用生命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他伸出由光影构成的手,开始一根根地,切断连接着自身的因果线。
与公会的链接,切断。
与过去的荣耀,切断。
与未来的可能,切断。
他将自己从整个宇宙的时间与因果中剥离出来,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无根的“概念体”。
他一生的感悟,他对规则的理解,他对那位“存在”的……敬畏。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向他的核心凝聚,进行着最后一次、也是最辉煌的一次“编织”。
第二天。
杂货店门口的台阶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巴掌大的方正包裹。
没有邮票,没有地址,没有寄件人信息。
它就像是从空气中渗透出来的一样。
小鸟酱拿着扫帚,正准备清扫门前的落叶,一眼就看到了它。
她停下动作,身体微微紧绷。
最近的怪事太多了。
她走上前,蹲下身,没有立刻触碰,只是仔细观察。
包裹上没有任何能量残留,也没有任何因果的痕迹。
它……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是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于那里一样。
犹豫片刻,她还是将包裹拿了起来,走回店内。
“店长,门口有个包裹。”
萌白酱瘫在躺椅上,正举着手机,眉头紧锁。
屏幕上,是她昨天整理好的因果线,虽然整齐了,但那些线条本身还是像劣质贴图,带着毛边,看得她强迫症又要犯了。
“谁的恶作剧?丢了。”她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可是……”小鸟酱把包裹放在柜台上,“它感觉很……舒服。”
“舒服?”
这个词终于让萌白酱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视线。
她不耐烦地坐起身,走到柜台前,一把抓过那个包裹,粗暴地撕开了牛皮纸。
里面没有填充物,只有一个东西静静地躺在纸张中央。
那是一个用某种不知名木料雕刻而成的小鸟摆件。
木质温润,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安神清香。
小鸟酱的瞳孔微微放大。
她下意识地歪了歪头,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而那个木雕,雕刻的姿态,正是她此刻歪着头,一脸困惑的样子。
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这……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萌白酱的动作,停住了。
她不是在看那个木雕有多像小鸟酱。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因果线视觉】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吸引了。
就在包裹被打开的瞬间,那个小小的木雕,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绝对稳定的微型太阳。
它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因果秩序核心”。
它散发出的光芒,像一个超级“优化插件”,一个究极的“视觉净化器”。
她视野里所有杂乱的、带着毛边的、颜色不纯的因果线,在被这光芒照耀到的瞬间,都被自动梳理、优化、渲染。
那些线条变得前所未有的平滑、纯净、井井有条。
整个世界在她眼中,从一个布满噪点和坏点的老旧显示器,瞬间升级成了8K超高清、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所有视觉污染,都被清除了。
干净了。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干净了。
这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满足感,比吃一整箱薯片、看完一百集新番还要强烈。
“这个好。”
萌白酱吐出两个字,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她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那个木雕摆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小鸟酱还在为那个酷似自己的雕像而感到震惊和一丝莫名的情绪。
“店长?”
萌白酱没理她,径直走到收银台前,把那个碍事的招财猫摆件拨到一边,然后将这只木雕小鸟,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她退后两步,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鸟酱走到她身边,还想再问。
“别挡着。”萌白酱伸出一只手,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你影响它发挥了。”
与此同时,猎人公会总部。
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监督者,正检视着麾下所有顶级猎人的状态。
突然,代表着“织命者”的那道璀璨的数据流,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彻底熄灭了。
没有求救信号,没有遗言,没有战斗报告。
就在织命者的生命信号彻底消失的前一毫秒,一份最高权限的指令,被发送到了公会的核心数据库。
它不是报告,也不是情报。
它是一条针对“黑鸦任务世界”的、永久性的权限修改指令。
监督者面前的信息屏上,数据流疯狂刷新。
【目标世界:编号734-蓝星】
【威胁等级更新……】
【原等级:未知】
【新等级:圣域】
【警告:权限修改源于顶级规则权限者‘织命者’最终遗命,不可撤销,不可更改。】
【最高协议激活……】
【协议名称:神寂(Divine Silence)】
监督者的逻辑核心,第一次因为无法解析的指令而产生了停滞。
屏幕上,浮现出那条协议的唯一内容。
那是一句话。
“不可直视,不可理解,不可干涉。”
“当神明选择安睡,整个宇宙都应保持安静。”
杂货店里,萌白酱心满意足地瘫回了她的躺椅。
整个世界清净了,不仅是听觉上,更是视觉上。
小鸟酱站在柜台前,还在看着那个小小的、酷似自己的木雕,神情复杂。
“小鸟酱。”
“嗯?”
“去,给我拿包番茄味的薯片。”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