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萌白酱抱着头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成了一个被塞进亿万个蜂巢的服务器，每一只蜜蜂都在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频率、不同的诉求，对着她的神魂核心嗡嗡作响。
累。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从灵魂的最深处席卷而来。
这不是熬夜通宵的体力透支，而是她的“存在”本身，正在被无数琐碎、卑微、且毫无意义的意志持续侵犯。
这与她“咸鱼生活”的最高纲领，背道而驰。
“店长！”
小鸟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紫色的瞳孔中，属于不朽冰霜女帝的威严被前所未有地激发，一头长发无风狂舞，刺骨的寒气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凝！”
她试图用自己执掌亿万年的不朽冰霜法则，去冻结那股侵蚀店长的无形“噪音”。
然而，那足以让时间都为之滞涩的寒气，在触碰到萌白酱身体周围一寸的距离时，便如幻影般消散了。
这些信息并非能量，也非物质。
它们是因果的回响。
是店长自己的力量，对她自己的意志，所作出的最忠实、最精准的反馈。
她的力量，在“源头”面前，毫无作用。
小鸟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店长痛苦地蜷缩着，那张总是懒洋洋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不堪重负的脆弱。
无力感与自责，像两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烦死了……”
萌白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受够了。
她受够了混沌魔龙对它绒毛蓬松度的抱怨，受够了万味史莱姆对灯光色温的挑剔，更受够了那个什么食人族酋长在她脑子里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抗议示威。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险些再次摔倒，被小鸟酱死死扶住。
她没有理会身边的女仆，只是抬起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用一种对待流氓软件和电信诈骗的、最纯粹的、发自灵魂的厌恶，下达了指令。
“都给我闭嘴！”
“屏蔽！”
“拉黑！”
“设置一个垃圾邮件过滤器！现在！立刻！马上！”
【言出法随】的能力，以极致的效率，精准捕捉到了这个简单粗暴的指令。
“过滤器”。
宇宙的底层规则，找到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下一秒。
一个半透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UI设计极简到冷酷的操作系统界面，直接投影在了萌白酱的视网膜里。
界面最上方，是一行清晰的标题。
【宇宙因果信息流过滤器 V1.0（萌白酱专用版）】
脑海中那亿万只蜜蜂的嗡鸣，瞬间消失了。
世界，重归寂静。
混沌星域，万噬魔宫。
万噬魔龙之主正对着那个悬浮在王座前的纯白色立方体，陷入了长久的呆滞。
就在刚才，那张贴在立方体上的半透明标签，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状态：已收纳】，变成了三个可以交互的选项。
【提交申诉】
【用户反馈】
【联系管理员】
他怀着一丝荒谬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好奇心，伸出由星光构成的指尖，轻轻点击了【联系管理员】。
一个对话框，在他面前弹出。
【尊敬的C-001号物品持有者，您好。您的管理员正忙，已为您无缝转接智能客服‘小因’。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万噬魔龙之主，这位活了九亿七千万年的存在，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茫然”。
杂货店里。
萌白酱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脑内的信息洪流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净、清爽、甚至有点赏心悦目的操作界面。
她满意地准备重新瘫回躺椅。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转身，视网膜里的那个界面，突然弹出了一个窗口。
【叮咚——】
一声清脆悦耳的提示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
【智能客服小因：收到来自‘B-298：水晶巨兽（仓鼠版）’的能源补充申请，申请内容：高纯度能量水晶x10吨。是否批准？】
【是 / 否】
萌白酱的动作僵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一个窗口弹出。
【叮咚——】
【智能客服小因：检测到‘Z-999：食人族酋长（腮红版）’的收纳立方体出现结构性损伤，预计将于3个宇宙时后破损。是否动用‘宇宙本源之力’进行修复？（注：本次修复需消耗您0.00001%的睡眠能量）】
【是 / 否】
她非但没有得到清净，反而从一个被动接收海量垃圾邮件的受害者，升级成了一个需要主动审批工单的系统管理员。
她想关掉这个界面。
她用尽意志去命令它“消失”、“关闭”、“滚蛋”。
但那个界面纹丝不动。
没有关闭按钮，没有退出选项。
这个“过滤器”，是她意志的直接延伸。只要她还活着，这个管理员的职责，就无法推卸。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最高权限者，那个所谓的智能客服“小因”，开始主动进行学习和分析。
一个新的、更大的窗口，占据了她视野的中心。
【小因正在为您进行个性化定制服务……】
【根据您的历史行为与深层意识偏好分析，检测到您对‘毛茸茸’、‘可爱’、‘偷懒’、‘橘猫’、‘薯片’等概念具有极高正面情绪反馈。】
【是否将以上关键词设为高优先级？相关申诉将被自动置顶处理，并以‘紧急’角标醒目提示。】
【是 / 否】
小鸟酱看着店长的脸色，像一台坏掉的显示器，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呆滞放空，一会儿又紧紧皱起眉头。
那样子，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进行着一场激烈而漫长的拉锯战。
她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店长，您……在跟谁说话？”
萌白酱缓缓地、机械地转过头，用一种生无可恋的、彻底燃尽了的表情看着她。
“一个想让我加班的AI。”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她处理了三万七千二百条“是否批准补充猫薄荷能量”的申请，拒绝了八万一千次“申请更换更柔软的包装内衬”的工单，并且驳回了十二万次关于“请求将收纳空间内部装修成猫咖风格”的提案。
她的耐心，终于被那无穷无尽的【是/否】消磨殆尽。
她意识到，被动防御，根本没用。
拉黑、屏蔽、过滤……这些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只要那些被她打包成“库存”的家伙还存在，麻烦就永远、永远不会停止。
她需要一个更彻底、更根本、更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萌白酱拿起柜台上的木雕小鸟，面无表情地盯着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