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白酱瘫在沙发上,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然而,这宁静是有代价的。
她伸出手,想去拿桌上那包【入口即化的云朵风味~让人心情UPUP的奇迹零食!】。
手伸到一半,动作僵住了。
她的手腕以一个极其不自然、却又微妙地符合某种少女漫画分镜的角度,微微内扣。指尖也并非直接抓取,而是先俏皮地蜷缩了一下,再以一种略显笨拙的姿态,缓缓地、轻轻地碰向包装袋。
“啪嗒~”
一声轻微的、加了可爱滤镜的音效,在她脑中响起。
她触电般收回手。
“搞什么?”
她不信邪,再次伸手。这一次,她用上了意志,命令自己的手臂以最直接、最高效的直线路径去拿薯片。
手臂忠实地执行了前半段指令,但在即将触碰到薯片袋的瞬间,一股来自宇宙底层的、不容抗拒的“剧情引力”再次接管了她的身体。
她的手又一次摆出了那个软绵绵的、充满“萌点”的姿势。
仿佛有一位无形的导演,正拿着分镜脚本,强制矫正着她每一个不符合“人设”的动作。
小鸟酱的感受更加直观。
“店长,这……”她试图将货架上一罐可乐和一包薯片并排摆放,以方便顾客拿取。
但她的手刚一松开,那罐可乐旁边就“自动”滑过来一瓶粉色的草莓牛奶,强行挤在了中间。
“怎么回事?”小鸟酱试图将草莓牛奶拿开。
它又滑了回去。
她再拿。
它再回。
无论她怎么尝试,这三样东西最终都会以“粉色草莓牛奶居中,可乐与薯片分列两侧”的稳定结构存在。
仿佛宇宙在对她咆哮:这样配色才好看!才符合下午茶的温馨氛围!
实用主义,在这个宇宙里,一文不值。
“店长,这个世界……在‘导演’我们。”小鸟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她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被一种更高位的、名为“氛围感”的逻辑覆盖。
“烦死了。”萌白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她只是想瘫着,宇宙却总想让她“发生点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
窗外,天上悠悠飘过的一朵云,配合地变成了爱心的形状。
她伸了个懒腰。
空气里,响起了一阵根本不存在的、由风铃和钢琴组成的、轻快治愈的背景音乐。
宇宙正在用尽一切办法,把她的咸鱼日常,强行包装成一集热播的“治愈番剧”。
而她,是绝对的女主角。
混沌星域。
万噬魔龙之主从那种对红茶和蛋糕的渴望中惊醒。
他那由亿万星骸构成的“万噬魔宫”,此刻铺满了粉白相间的格子野餐布,墙壁上挂着少女制作司康饼的温馨壁画。
“混沌……归于毁灭!”
他调动起足以撕裂现实的混沌本源能量,对准墙上那副冲他比着“V”字手势的少女壁画,狠狠轰去。
然而,那足以湮灭一个文明的能量,在脱离他身体的瞬间,性质发生了扭曲。
没有爆炸,没有毁灭。
墨色的混沌能量,在空中自动分解、重组,化作了亿万颗闪闪发光的、粉红色的爱心特效粒子,伴随着“bling~bling~”的音效,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万噬魔龙之主伸出由星光构成的手掌,接住了一颗。
毫无能量,毫无杀伤力。
纯粹的,视觉污染。
经历了最初的暴怒和恐惧,他那运转了九亿七千万年的智慧,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这不是能量层级的对抗。
这是“设定”的对抗。
他无法摧毁“可爱”这个设定,因为这已经是这个宇宙重装后的“根目录权限”。
但他忽然意识到,故事,是有结构的。
有“温馨日常”,就必然需要“潜藏的危机”作为调味剂。
有“主角”,就必然会有“反派”。
他不能对抗这个故事,但他或许可以……成为故事的一部分,然后,从内部篡改剧本。
杂货店里,小鸟酱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试图寻找法则的漏洞。
她集中残存的“不朽冰霜”之力,对着桌上一杯水。
“凝!”
水杯里没有结成坚冰,而是出现了一只用冰块雕刻而成的、憨态可掬的Q版小企鹅。
她想用神念进行超光速移动,只是从柜台回到店长身边。
念头一起,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行动起来。她先是单脚踮起,一手高举,一手叉腰,身体旋转了七百二十度,摆出了一个华丽到羞耻的魔法少女变身姿势。
漫天凭空出现了半透明的樱花花瓣特效。
在一套完整的、长达十秒的“演出”结束后,她才终于从柜台边,移动到了沙发旁。
效率,被“演出效果”无情地压制了。
她绝望了。
“取消。”
躺在沙发里的萌白酱,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无时无刻的“被安排感”,对着空气下达了指令。
“所有背景音乐、特效、强制性可爱动作,全部取消!”
【言出法随】生效了。
BGM消失了,爱心云朵不见了,那股矫正她动作的“剧情引力”也消失了。
世界重归寂静。
然而,下一秒,萌白酱感觉更不对劲了。
她拿起薯片包装袋,袋子发出的“哗啦”声,被渲染得格外清晰、温柔,仿佛是ASMR大师在她耳边低语。
她无意识地眨了一下眼。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看不见的“聚光灯”瞬间锁定了她的脸,给了她的睫毛一个长达0.5秒的“特写镜头”。
她从一个被迫营业的“演员”,变成了一个被无形摄像机二十四小时偷拍的“真人秀主角”。
关注,无处不在。
万噬魔龙之主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尝试。
他集中自己所有的精神,不再是释放能量,而是“构思剧情”。
他对着自己滑稽的野餐布魔宫,注入了一个全新的“设定”。
“这座看起来温馨的宫殿,其实……隐藏着一个关于失落星辰的、悲伤的秘密。”
他的力量,第一次没有被转化为可爱特效,而是得到了宇宙法则的“响应”。
魔宫中那粉白相间的地砖上,开始渗出点点微光,如星辰的眼泪。
墙壁上,那个制作司康饼的粉发少女,笑容依旧灿烂,但如果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去,会发现她的眼底,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郁。
他成功了。
他向这个“可爱”的故事里,打入了第一枚属于他自己的、“悲剧”的楔子。
他意识到,要对抗这个宇宙,不能用蛮力。
要用文艺。
他要做这个宇宙的,第一个悲剧作家。
杂货店里,萌白酱彻底忍无可忍。
她不想被特写,不想被关注,不想当主角,更不想被偷拍。
她需要的,是绝对的、不被打扰的、可以让她安心瘫到宇宙终结的“背景板”生活。
她闭上眼睛,动用了她最核心的、定义自身的力量。
“设定:我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宇宙法则开始响应,那道看不见的“聚光灯”开始暗淡。
但还不够。
“我不是主角,不是配角,我是路人甲。”
她继续下达指令,语气里带着一股要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抠出去”的决绝。
“不。”
她觉得“路人甲”依然有被镜头扫到的风险。
她给出了最终的、足以让整个叙事宇宙产生逻辑悖论的定义。
“我是背景里,那块不会动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