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竹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按出小小的墨点。
虽说现在是语文课，但在语文课上，就该补一补数学。
他用余光飞快地扫了眼旁边的女生——新来的转学生，叫顾兰，和自己同姓，真巧。
名字听着软和，人看着却像块冰，早上自我介绍就蹦了短短几个字，像个漂亮但冷冰冰的精致人偶。
看得出来不像是自己一样，伪装的冷漠，而是发自内心地不知道该怎么和同学打交道。
这都吃饭前最后一节课了，除了早上那句硬邦邦的“谢谢”，她就没再开过金口，没挪过窝，更没跟其他女生凑一块儿叽叽喳喳。
不过也正常，刚来嘛，生疏。顾竹琢磨着，估计过不了几天，她也能融进去。
毕竟是插班生，有些不适应是正常的，想必要不了几天，也会和别人凑成一团。
……可这关你什么事？他一边腹诽，目光却像被黏住了似的，忍不住又瞟了过去——
真好看啊。
阳光透过玻璃窗，正好打在她侧脸上，睫毛又长又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头发乌黑发亮，衬得皮肤白得晃眼，像刚剥壳的水煮蛋，嫩生生的。
而且……总觉得有点亲切？好像在哪见过。
这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顾竹收回目光，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感觉耳朵根一阵阵地发烫。
啧，想什么呢！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根本不是他该琢磨的事儿！
咋滴？一见钟情啊？下一步是不是该幻想她婚礼时说我愿意的样子了。
然后接着想未来的孩子叫啥？吃什么奶粉？
真是邪门！换个人，就算天仙下凡，他看两眼也就够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眼神老往那边飘，还操些没用的闲心！
心里头又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烦。
注意力又被旁边的动静勾走了。
她正抄笔记呢。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细细的、沙沙的，跟他那种大刀阔斧，恨不得把纸戳穿的“唰唰唰”完全两码事。
顾竹忍不住又偷偷瞥了一眼——
嚯！这字！
歪歪扭扭的，横画像醉鬼走路，东倒西歪；竖画又跟根倔驴似的，直挺挺戳到底，也不知道收一收。跟他自己笔记本上那些群魔乱舞的“墨宝”，简直是一个窝里孵出来的亲兄弟！
像很久没写过字一样，笨手笨脚的，一笔一顿，看着……咳，居然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顾竹赶紧把这离谱的念头甩掉。
正胡思乱想呢，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软软的带着点猝不及防的懊恼：“诶呀！”
顾竹心里一惊，以为她被笔扎了手还是怎么的，猛地转头看去。结果人家正眼巴巴盯着黑板呢，眉头微微蹙着，小脸绷得有点紧，眼神里全是“我还没抄完呢”的郁闷。
讲台上，语文老师正拿着板擦，把刚写满一黑板的作文技巧毫不留情地擦掉，粉笔灰在阳光里洋洋洒洒，像下了一场小雪。
原来是笔记没抄完。
顾竹心里咯噔一下。新转来的，课本估计都没配齐，现在笔记又断了档，下节课肯定抓瞎，指不定得多难受。
要不要……把自己的笔记借她看看？
这个念头刚冒头，立刻被他像按地鼠一样狠狠按了下去。
太冒昧了！
人家跟你熟吗？第一天就凑上去，显得多那啥似的……搞不好还以为他图谋不轨呢。
可她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没朋友。下了课想找人补笔记？就她早上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样，估计也不好意思开口。
顾竹想起自己刚转学那会儿，也是一个人缩在角落，连开口问别人借块橡皮都憋了半天，那种滋味……
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粗糙的边缘。其实……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欢哥上课时不是总念叨嘛，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尤其要照顾新来的插班生。
对！这是正常的同学情谊！是响应老师号召！是助人为乐！一点都不冒昧！
顾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明明干的好事，却又像做贼似的，屏住呼吸，悄悄把摊开的笔记本往右边推了推，正好露出写满的那一页。
动作轻得像是在偷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被“人赃并获”。
笔记本刚推过去，他就僵住了，肠子都快悔青了。
完了！万一她根本不看呢？那多尴尬，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万一她嫌我字丑，直接把本子推回来呢？那简直比公开处刑还难受！
顾竹眼睛死死盯着黑板，耳朵却像兔子一样高高竖起来，拼命捕捉着身边一丝一毫的动静。心跳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擂鼓。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手动了动，紧接着向自己这边伸过来。
顾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停跳了半拍。完了完了，要来了！她肯定要皱眉，要推回来了……
就在他紧张得快窒息的时候，旁边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叶缝隙，正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甚至能闻到一丝像是刚晒过的干净衣物混合着洗发水的清新味道，从她那边飘过来。
好香。
“喂，你的东西，”声音顿了顿，“越界了。”
顾竹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感觉一股热气从脖子直冲头顶。人家在说正经事，你居然还在想什么香味？！顾竹你脑子被门夹了吧！这才第一天！连句招呼都没正经说过呢！
而且，别人抄没抄完关你屁事！瞎操心什么劲儿！
“不好意思。”顾竹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脸上还维持冷淡的神情，假装是不小心所为。
就在他指尖碰到本子，想要抽回去的瞬间——
一只微凉的小手突然按在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小臂上！
力道不重，但那突如其来的触感和温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让他整个人瞬间石化。
好软，皮肤跟看上去一样细腻……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
紧接着，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干脆，甚至……有点凶巴巴的？
“拿来吧你！”笔记本被那只手利落地抽了过去，“在我面前装什么？唔？想用这招吸引注意啊？”
她晃了晃到手的笔记本，目光扫过上面张牙舞爪的字迹，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我倒要看看你笔记抄的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