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骤然打断了少女沉浸未来的思绪。
顾兰心头一跳,仿佛心底那点不为人知的隐秘被人窥破。
她下意识收敛残留的遐思笑意,躺回软榻,顺手端起手边那碗已然微凉的药膳汤,匆匆抿了一口,试图用这刻意的动作掩饰方才那份因畅想而生的轻快。
若被人撞见对着镜子傻笑……光是想象那情景便觉得耳根发烫。
太尴尬了。
定了定神,她清了清嗓子,扬声应道:“请进。”
门先是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一道缝隙,随即才彻底敞开。老管家福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并未踏入内室,只在门边站定,恭敬地欠身:“小姐,打扰您休息了。”
“无妨,我醒着呢。”顾兰坐直身子,努力将脸上的神情调整回平日的沉静淡然,“有事?”
福叔的目光在她脸上迅速扫过,确认那抹病态的苍白已褪去大半,被健康的红润取代,眼底的担忧才稍缓,谨慎开口:
“是关于明晚周雯小姐的成人礼晚宴,七点整,在城东的云顶花园酒店。您决定好是否出席了么?”
周雯?
这人是谁?
完全没印象。
福叔顿了顿,语气放得更缓,补充道:“周雯小姐与您相识多年,关系亲厚。先生特意叮嘱,若您身体实在不便,他会亲自致电说明情况,想必对方也能体谅。”
关系亲厚的多年同学?顾兰的心头疑窦暂解。
显然是原主遗留下来、却被自己完全忽略的社交关系。
想来也是,这一世身为女生,父母发迹又更早,社交圈若与前生完全相同,那反倒不正常了。
能被邀请参加成人礼这种相对私密的场合,说明关系应该还行……
然而,疑问也随之浮现:既是如此重要的朋友,为何无论是企鹅还是绿泡,自己的好友列表里都找不到“周雯”这个名字?
列表里只有父母、管家福叔,以及刚加不久的顾竹。
是关系仅限于表面,碍于父母间的利益往来才勉强维系?
还是两人之间曾发生过什么矛盾,导致关系破裂甚至删除了好友?
亦或者……对方本身就不喜欢使用这些社交软件?
信息太少,无从判断。这种涉及私人情感的问题,也无法直接向福叔求证。
她只能先将这份疑虑压下,暂且搁置。
至于宴会本身。
顾兰的思绪短暂飘远。她太熟悉这类衣香鬓影的社交场合了。
水晶灯下流淌的香槟泡沫,浮动着虚饰的色泽;精心设计雕琢的笑容背后,往往藏着待价而沽的算计。形形色色的人戴着面具,在亲昵的寒暄中各取所需。
彰显家世、提携后辈、活络关系网……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走亲戚罢。
“我没事。”她压下心头重重疑虑,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今天只是意外,歇了大半天,已经好多了。明晚我会准时出席。”
她看向福叔,语气干脆,“麻烦您帮我准备礼服,安排好车。”
与其在房间里凭空猜测,不如亲临现场一探究竟。
至于如何在不暴露“失忆”的前提下,从这场宴会中挖掘出更多关于周雯和自身过往的有效信息,便是她需要面对的挑战了。
若关系匪浅,对方自会找上门;若只是客套,那就权当赴宴吃饭。
福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小姐的语气里竟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与笃定,那份果断和担当,仿佛一夜之间洗褪了几分少女的青涩,显露出一种能自己拿主意的成熟内核。
这变化令他既惊且喜。
“是!小姐!”福叔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轻快的尾音,腰背挺得更直,
“我这就去安排。礼服下午便送到请您试穿,若有任何不合身之处,修改师会当场处理妥当。司机明晚六点半准时在门口恭候。”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顾兰略显单薄的身形上,补充道:“另外,是否需要为您准备一些药随身带着?以备晚宴时万一……有所不适。”话语点到即止。
顾兰自然明白福叔所指为何,无非是恼人的生理期。
她没有丝毫扭捏,坦然点头:“好,有劳福叔费心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既然知晓此刻的脆弱,便需多加呵护,这是对自己负责。
“您好好休憩,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福叔深深欠身,恭敬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锁“咔嚓”一声落定,室内重归寂静。顾兰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棂上跳跃的光斑,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仿佛要抓住些什么。
周雯这个名字的出现,像一个突兀嵌入平静湖面的楔子,瞬间搅动了看似熟悉的水面。
它不仅代表着一个亟待解开的谜团,更是冰冷的提示。她所承载的过去,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那些已然改变的人生轨迹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暗礁?
她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