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烟火人间

作者:时光慢一点 更新时间:2025/12/24 8:55:56 字数:4632

高楼大厦的内部结构、地下如同迷宫般的管网系统、公园里晨练老人舒缓的太极动作、写字楼里白领敲击键盘的节奏,甚至路边早餐铺蒸笼里包子熟透的轻微“噗噗”声……

亿万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她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

她在扫描。

扫描每一丝游离的能量波动,每一处可能的空间褶皱,任何不属于这个脆弱星球的“异常点”,维尔、赞恩、赛琳娜姐姐……他们痛苦的面容在心头灼烧,驱动着她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这低魔世界游离能量稀薄得可怜,如同沙漠中寻找一滴特定的水珠,希望渺茫,但她不能放弃。

时间无声流逝,车辆平稳地穿梭在越来越繁华的街道,艾娜的精神力网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整座城市的“正常”。

一无所获。

没有深渊污秽的残留气息,没有跨界传送阵的微弱灵光,没有任何能指向归途的异常坐标,一切,都符合一个魔力荒漠星球的冰冷现实,只有无处不在的人类活动痕迹,如同亿万只蚂蚁在庞大的沙盘上奔忙,构筑着属于他们的脆弱文明。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却依旧在艾娜心底投下一丝失望阴影,她轻轻吸了口气,将那点烦躁压下,归途若易寻,她此刻早已在维尔的怀抱里了。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车窗外掠过的一片绿色吸引——那是城市中心地带的翠湖公园,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湖面泛着粼粼波光,岸边垂柳依依,晨练的老人、推着婴儿车的年轻父母、背着书包的学生……

公园里人流不少,洋溢着一种充满烟火气的生机,更让她心头微动的,是空气中飘来的、混杂着油脂和面食香气的熟悉味道——那是记忆深处属于李凡的、为数不多的温暖片段之一。

“前面那个公园,”艾娜突然开口,声音透过墨镜传来,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停车,我想下去走走,吃点东西。”她的手指向公园入口的方向。

李卫国微微一怔,准备好的详细行程表瞬间作废,他看了一眼林薇,后者眼中也闪过一丝无奈,但面对这位的临时起意,他们别无选择,李卫国迅速调整好心态,对着驾驶位的小王点了点头,沉声道。

“靠边停车。”

黑色SUV无声地滑入公园附近的临时停车位,紧邻着一条热闹的早餐小街。

车门打开,艾娜率先下了车,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夹杂着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她站在人行道上,微微仰起头,宽檐帽和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混杂着青草、湖水、油条和豆浆的复杂气息吸入肺腑。

林薇、小王和李卫国立刻下车,默契地形成一个不松不紧的三角站位,将艾娜护在中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涌动的人流。

艾娜并未理会他们的护卫姿态,她的目光径直投向不远处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摊,摊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围着沾了些油渍的围裙,手脚麻利地炸着油条,旁边的蒸笼里,白胖的包子散发出阵阵面香和肉香,熬煮豆浆的大桶冒着乳白色的蒸汽。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遥远的回忆。

简陋出租屋里,生病时难得奢侈一次,一碗热豆浆配一根油条,便是李凡贫瘠生活中苦涩的甜味剂,艾娜随即迈开脚步,径直走向那个摊位。

李卫国三人立刻跟上,保持着几步以上的距离。

“老板,”艾娜停在摊位前,微微仰起脸,尽管帽子墨镜遮了大半,但那精致小巧的下巴,白皙细腻的皮肤,和露出的线条优美的唇形,依旧让正捞油条的老板娘动作猛地一顿。

老板娘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娃!虽然看不清全貌,但那股子干净剔透的劲儿,像画里走出来似的,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脸上堆起笑容:“哎!小姑娘,要点啥?”

艾娜的声音从墨镜后传来,清清脆脆,带着一丝天然的软糯:“你好,麻烦给我两根油条,五个肉包,四个菜包,两个茶叶蛋,两杯豆浆。”她报得又快又清晰,数量之多让老板娘又愣了一下。

“哟,小姑娘,”老板娘忍不住打量着她娇小的身形,笑容里带着点长辈式的关切,“一个人吃?点这么多能吃完吗?可别浪费了……”她以为这是哪个被宠坏的小公主带着保镖出来体验生活。

话音未落,站在艾娜侧后方的林薇和小王心头猛地一紧!坏了!这位可不是普通小姑娘!他们几乎要立刻上前制止老板娘这“冒犯”的称呼和质疑,这要是惹得这位不高兴……

然而,艾娜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非但没有丝毫愠怒,反而微微侧过头,对着老板娘,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墨镜下的神情似乎带着点笑意,她的声音依旧清脆,甚至比刚才更柔和了一点点。

“嗯嗯,没事的,我一个人吃。”她甚至还轻轻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尽管隔着T恤什么也看不出来,“我胃口大,能吃的完。”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真诚:“谢谢老板关心。”

老板娘被她这乖巧又坦然的回应逗乐了,脸上的笑容更盛,一边麻利地装袋一边笑道:“嘿嘿,小妹妹,你胃口真好!不过能吃是福!难怪长得这么水灵漂亮!阿姨年轻时候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就好喽!”

艾娜似乎被这直白的夸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帽檐下的脑袋微微低了低,声音带着点小小的愉悦:“嗯嗯,谢谢老板夸奖!”

她自然地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肉包袋,又指了指后面,“后面那些人买单。”说着,还用大拇指朝身后李卫国他们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李卫国立刻上前一步,对着老板娘点了点头,沉稳道:“是的,我们付钱。”小王也赶紧掏出钱包。

老板娘看看艾娜,又看看后面这三个气质明显不同寻常,尤其是李卫国身上那股子威严藏都藏不住的大人,恍然大悟似的,一边把剩下的油条茶叶蛋豆浆打包好递给小王,一边对着林薇压低声音,带着点艳羡和善意的好奇。

“小妹妹是你们的妹妹吧?哎哟,长得可真招人疼!跟小仙女下凡似的!我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啊,做梦都要笑醒!”

林薇和小王瞬间僵住,表情尴尬,谁也不敢应声,只能含糊地笑了笑,赶紧付钱。

艾娜却像是没听到老板娘的感慨,已经拎着自己那份热腾腾的早点,脚步轻快地走向公园深处,仿佛一个刚买到心爱零食的普通少女。

李卫国看着艾娜的背影,又看看手里沉甸甸的早餐袋,对林薇和小王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快步跟上,刚才那一幕带来的紧绷感,在艾娜温和自然的反应下,悄然松弛了几分。

这个能一念抹平城市的存在,似乎……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翠湖公园清晨的喧嚣中,艾娜拎着几袋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早餐,目光扫过湖边一张张空着的石椅,最终,她选了一张最靠近水边、被几棵垂柳树荫笼罩的长椅。

艾娜走到近前,并未立刻坐下。她伸出右手食指,动作随意地对着石椅表面轻轻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李卫国、林薇和小王清晰地看到,就在她指尖落下的一瞬间,椅面上那些细小的水珠、灰尘,甚至几片落在上面的柳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瞬间抹去!原本微带湿痕和污迹的石面,瞬间变得光洁如新,干燥清爽。

小王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

林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李卫国眼神凝重,这看似简单的动作背后蕴含的精准力量控制,比毁灭性的冲击更令人心惊,这绝非“清洁”,而是对微观物质层面的绝对掌控!她甚至能精准地移除“污垢”而不伤及石质本身分毫。

艾娜浑不在意地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早餐袋放在光洁的椅面上,她摘下墨镜,小心地放在旁边,宽檐帽依旧压着马尾。

清晨的阳光穿过摇曳的柳枝,在她白皙精致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打开装油条的纸袋,金黄色的油条还带着刚出锅的滚烫酥脆,又揭开豆浆杯盖,乳白色的液体冒着腾腾热气。

她捏起一根油条,轻轻咬了一口。

咔哧。

细微的酥脆声响起,艾娜的动作很自然,没有刻意的优雅,也没有粗鲁的狼吞虎咽,她慢慢地咀嚼着,眼眸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有些放空。

味道……很熟悉,油条的焦香混合着油脂的味道,面食经过油炸后特有的蓬松口感,沾上一点甜豆浆的滋味,这是属于李凡的味道,是那个冰冷、疲惫、充满药味的短暂人生里,屈指可数的、带着温度的记忆锚点。

然而,对于如今的艾娜而言,这味道仅止于熟悉和怀念。

在学院,她尝过太多珍馐美味,赞恩给他带来的星尘**霜羽兽肋排,肉质入口即化,带着蜂蜜的清甜和星辰草特有的微凉回甘;赛琳娜姐姐偶尔亲手熬制的“冰魄雪莲羹”,清冽甘甜,蕴含的纯净冰元素能洗涤灵魂的疲惫。

莱昂大哥从家乡带来的“熔岩烤肉”,用狮心熔流腌制,火辣奔放,一口下去仿佛点燃了血液;更别提艾莉亚学姐分享的、学院顶级甜点师制作的各色熔岩布丁,口感层次丰富到极致,每一口都是味蕾的极致享受……

眼前这普通的油条豆浆,与之相比,味道寡淡得近乎苍白,它没有蕴含一丝能量,口感单一,只是最基础的食物。

但这并不妨碍艾娜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

她吃得不算快,却异常专注,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每一次咀嚼,都像是在咀嚼那段已然尘封的、属于李凡的苦涩过往。

那是一种告别,也是一种铭记,胃袋被温热的食物填充着,带来的饱足感很实在,却无法填补灵魂深处对另一个世界的渴求。

她默默地吃完一根油条,又拿起一个肉包,小心地咬开松软的面皮,吸吮里面鲜美的汤汁,然后是菜包、茶叶蛋……最后端起豆浆,小口小口地喝着。

两个早起遛弯的老大爷,背着手慢悠悠地晃过她面前,其中一个无意间瞥见艾娜脚边堆着的几个空塑料袋和包装纸,再看看她面前摆着的、明显刚吃完的丰盛早餐,又看看她那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哎哟喂,”老大爷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压低声音啧啧称奇,“老张头,快看快看!那小姑娘……乖乖,一个人干掉这么多?两根油条!七八个大包子吧?还有俩鸡蛋!豆浆都两大杯!这……这胃口,顶我老头子一天的量喽!”

另一个老大爷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瞅了瞅,也啧啧摇头:“不得了啊不得了!现在的小女娃,看着秀秀气气的,胃口咋这么吓人?不过……长得是真俊!跟画上的人似的!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两人一边嘀咕着,一边摇着头走远了。

艾娜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但并未在意。她只是安静地收拾好自己制造的所有垃圾——空纸袋、豆浆杯、蛋壳,一丝不苟地将它们归拢到旁边的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垃圾桶里,分类投放。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戴上墨镜,站起身,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了大半张脸,纯白的T恤和浅蓝牛仔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干净清爽。

李卫国、林薇和小王默默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心中的戒备在不知不觉中又悄然放下了一截。

她强大得如同行走的神祇,却又如此自然地融入这市井烟火,遵守着普通人世界的规则(垃圾分类),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朴素的认真,这种矛盾感,让他们对艾娜之前所说的“守护生命”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走吧。”艾娜的声音透着空气传来,平静无波。

三人立刻跟上,继续在公园里漫步。艾娜的步伐不快,像是在悠闲地散步,她的目光扫过湖边打太极的老人,掠过追逐嬉闹的孩子,停留在花坛边写生的学生身上,墨镜后的眼神无人能窥见,但她的身体姿态是放松的,仿佛在感受着这平凡人间的安宁与活力。

一种奇异的感悟,如同湖底悄然浮起的气泡,在她心湖中漾开微微澜。

这个世界,与她为之战斗、为之燃烧的那个波澜壮阔的超凡世界,是如此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撕裂天空的魔法光辉,没有撼动大地的斗气轰鸣,没有游弋于星海之间的巨兽阴影,这里的生命如此脆弱,如同风中的烛火,被疾病、衰老、意外轻易吹熄,他们困顿于柴米油盐,挣扎在生老病死之中,为升职加薪烦恼,为儿女前程忧虑,一生短暂如朝露。

然而,正是这看似平凡甚至平庸的生命力,却有着一种坚韧而蓬勃的韧性,他们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构筑家园,在有限的生命里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微小却实在的幸福。

公园里老人舒展的动作,孩子清脆的笑声,情侣依偎的背影……这些平凡的点滴,如同细小的沙砾,共同构筑着名为“生活”的宏伟堤坝,它不像超凡世界那样璀璨夺目、荡气回肠,却有着一种脚踏实地、生生不息的厚重力量。

她的核心之一——【不朽心】在这份对平凡生命韧性的感悟中,悄然发生着变化,并非能量的暴涨,而是一种更加内敛的沉淀,一种对生命存在形式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尊重。

那坚韧的质地,仿佛又被时光之手反复锻打,增添了一丝温润而包容的辉光,守护,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对抗深渊的毁灭,也是为了捍卫这些在脆弱中绽放的生命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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