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娄小花已立于院中。露水沾湿了青砖,空气中浮着草木的清润气,她身着素色软缎晨衣,长发松松挽成一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起势时,她双臂如托流云,缓缓抬至胸前,指尖似有若无地拂过晨光。肩沉肘坠间,晨衣广袖如蝶翼舒展,却不见半分张扬。
云手翻转时,身形如风中劲竹微微旋拧,足尖点地轻如落梅,转腰时带起的气流竟将阶前的蒲公英绒絮卷得打了个旋——她眼神定如深潭,全然不见外物,只专注于掌间吐纳的力道,时而如绵帛裹石,看似柔缓,臂弯处却凝着一股沉劲;时而如细水穿石,指尖划出的弧线流畅得不见断点,仿佛能顺着这轨迹一直延伸到天边。
野马分鬃时,她左足向前踏出半步,重心下沉,右手斜斜探出,广袖垂落如瀑,晨光恰好漫过她微抬的下颌,将侧脸的线条勾勒得柔和又分明。
那神情并非刻意为之的端庄,而是一种全然松弛的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呼吸与招式的呼应,连檐角的铜铃都忘了摇晃。
“哒、哒。”
极轻的脚步声自月洞门传来,在这晨静里却格外清晰。
娄小花正行至“十字手”,双臂在胸前交错如抱圆,闻声时指尖微顿,却未立刻回头,只借着收势的余韵缓缓转体。
广袖随动作掠起一道浅弧,带落草叶上的露水,她眼神从方才的空濛渐转清明,落在来人身上时,已凝了层淡淡的疏离。
那是个穿青布裙的小侍女,约莫十六七岁,见她看来,慌忙福了福身,头垂得极低:“奴婢……奴婢见过姑娘。”
娄小花未动,只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
这侍女面生得很,眼神却带着几分怯意,不似柳氏身边那些眼线惯有的精明。
她收回手,指尖在晨衣袖口轻轻捻了捻,语气平淡无波:“是柳氏派你来的?”
小侍女身子一僵,连忙摆手:“不是的姑娘!奴婢不是主母那边的人!”她声音发颤,却还是急忙解释,“奴婢是,是、是花农,花苑让奴婢来的,说姑娘院里的茉莉该剪枝了。”
“花苑的?”娄小花眉峰微挑,打量她的目光松了些。春桃竟然已经把内奸打进这地方了。
她转回身,晨光落在她眼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知道了。进来吧。”
“是,谢姑娘。”小侍女如蒙大赦,又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跟着娄小花进去了 。
院中的宁静重归,廊下开着初绽的茉莉。
“属下青黛,见过主人。”进入房间后的她屈膝行礼,声音压得平稳,听不出丝毫波动,不愧是花苑派来的人。
娄小花抬眼打量她:“春桃那边,有什么消息?”
青黛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细如发丝的竹纸,展开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她语速均匀地复述:“经过我们的调查,柳氏曾经为你采买的‘安神草’实为钩吻,剂量足够致命。而现在她似乎又打算故伎重施。
她顿了顿,补充道:“府中还有一人也是我们的,名家青禾。”
“桃园怎么了?”娄小花皱眉。
那片桃园是她暗中经营的据点,不仅要开发出一级文明,更是回家的希望,一旦出问题,麻烦不小。
“上月暴雨冲垮了引渠上游的堤坝,如今只能靠人工挑水。但新修的堤坝总出裂缝,试了三次都堵不住,工匠说是底下土层松,得换石料加固,可石料运进去容易引人注意。”青黛说得条理分明,连堤坝裂缝的宽度、每日漏水量都报得一清二楚,显然是做过精细勘察。
娄小花指尖敲着桌面,沉吟片刻:“好吧。”
她抬眼看向青黛:“你现在去做三件事。一,想办法换掉那碗汤,最好让柳氏身边的人‘误喝’,先给她添点乱;二,去后院柴房找块青石板,按这个尺寸凿出凹槽。”她取过纸笔,画出一个简易的楔形结构图,“把这个交给春桃,用这石板嵌进堤坝裂缝,再灌上糯米灰浆。”
青黛接过图纸,扫一眼便记在心里,又问:“那柳氏后续?”
“留着她,我得自己玩玩。”娄小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只需要让她‘病’一场,暂时动不了人就行。”
青黛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只再次行礼:“属下领命。”转身时,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推门出去的瞬间,恰好与路过的柳氏丫鬟擦肩而过,她头也未抬,已将对方的发髻样式、腰间玉佩记在心里,待走远了才在心中冷哼——那玉佩上的柳叶纹,正是柳氏给他的赏赐。
屋内,娄小花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指尖捻起那卷竹纸,凑到烛火上。
“这汤……该还回去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娄小花总是会做梦,而那些梦的事件,他总是会暗中让春桃去调查,如今看来,都是真的。
也就是原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