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的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腐烂混合的腥甜。
米娜踩着湿漉漉的地面，靴底碾过细碎的骨渣。
滤毒罐早已被她扯掉，裸露的鼻尖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除了棘密希那股标志性的福尔马林气味，还有一种更隐晦、更危险的气息，像是某种生物在沉睡中释放的威压。
“放慢脚步。”洛伽的声音压得极低，银剑“晓月”的光芒收敛成一道微弱的银线，仅够照亮脚下的路，“前面的能量场很不稳定，可能有陷阱。”
米娜嗤笑一声，红色瞳孔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猎魔人也会怕陷阱？”
她故意用脚尖踢飞一块碎石，碎石撞在岩壁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回响，在空旷的通道里层层叠叠地扩散开。
洛伽的眉头拧成一个结，侧身挡在米娜身前，掌心的圣银十字架泛起淡淡的金光：“闭嘴。这里的能量反应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黑暗能量，里面好像是混杂着……圣力？”
米娜的笑容僵在脸上。
圣力？棘密希的实验室里怎么会有圣力？
据原主记忆显示，那些疯子最痛恨的就是这种“神圣”的力量，怎么可能允许它出现在自己的地盘？
“你没闻错吧？”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脖颈微微转动，吸血鬼敏锐的听觉捕捉到通道深处传来的细微声响——不是机械运转的咔哒声，也不是实验体的嘶吼，而是一种类似诵经的低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跟着我，别乱碰东西。”洛伽没再解释，侧身钻进右侧一条更狭窄的岔路。
这条路显然是人为开凿的，岩壁上还残留着工具凿刻的痕迹，边缘却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灰白色苔藓，指尖触上去带着刺骨的冰凉。
米娜紧随其后，鼻尖几乎要碰到洛伽的后背。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圣银的冷冽，皮革的粗糙，还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汗味。
这味道让她莫名烦躁……
该死的烙印，我真（粗鄙之语）……
她在心里咒骂。如果不是这玩意儿，她现在就能撕开这猎魔人的喉咙，看看他的血液里是不是也混着那该死的圣力。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圆形的石室。
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石台，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一半散发着黑色的雾气，一半闪烁着金色的光点，两种力量在符文边缘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石台周围散落着十几具骸骨，有的穿着研究员的白袍，有的则是普通村民的衣物，骸骨的关节处都有着明显的撕裂痕迹。
“这是……献祭仪式？”洛伽走到石台前，银剑轻轻触碰那些符文，金色光点立刻像活物般窜上剑身，与圣银的光芒融为一体，“用黑暗能量催化圣力，再用圣力污染黑暗能量……棘密希的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米娜的目光落在一具穿着白袍的骸骨上。那具骸骨的右手骨爪里还攥着一块碎裂的记录板，上面残留着几行模糊的字迹：
“……‘平衡容器’第37次失败……圣力注入量超过阈值，主体发生崩解……”
“……必须找到更稳定的载体……勒森魃王族的血脉或许是关键……但纯血样本过于稀有……”
“……‘母体’的躁动越来越频繁……如果无法在月圆前完成融合，整个矿洞都会被吞噬……”
“平衡容器？母体？”米娜低声念着这两个词，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勒森魃王族的血脉是关键？难道棘密希的最终目标，是用王族的血来完成这个诡异的仪式？
“看来我们找到他们的核心计划了。”洛伽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符文是某种传送阵，他们在用活人献祭，试图打开通往……某个地方的通道。”
“某个地方？”米娜皱眉，“什么地方需要用这种方式打开？”
洛伽没有回答，只是俯身检查那些骸骨。
他突然停在一具村民骸骨前，用剑尖挑起骸骨胸口的一块破布。
破布上沾着一种暗红色的粘液，与之前遇到的血奴身上的液体截然不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那是只有教堂里的圣油才有的味道。
“这些村民不是普通的血奴。”洛伽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们被注入了稀释的圣力，变成了‘圣血傀儡’。棘密希在用他们的生命能量，强行维持这两种力量的平衡。”
米娜突然想起酒馆里那些村民脖颈上的青黑色印记。原来那些不是普通的血引子，而是圣力与黑暗能量冲突的痕迹。
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被改造成血奴，而是被当成了仪式的祭品。
一股来自这具身体的，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
不是同情这些人类，而是愤怒于棘密希的傲慢——他们竟然敢把勒森魃的血脉当成实验材料，敢用这种肮脏的方式亵渎王族的力量。
“找到那个‘母体’，毁了它。”米娜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暴戾，红色瞳孔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不管它是什么东西，我要亲手撕了它。”
洛伽看了她一眼，没再反对。
他能感觉到米娜身上的黑暗能量正在快速膨胀，显然是被记录板上的内容激怒了。
但这正好合他的意——愤怒能让这个小疯子更专注于战斗，只要她还在可控范围内就随她的便。
“传送阵的能量指向石室后面的通道。”洛伽用剑尖指向石室尽头一道被藤蔓覆盖的石门，“‘母体’应该就在里面。小心点，能被称为‘母体’的东西，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米娜没说话，只是走到石门前，伸手扯掉那些滑腻的藤蔓。
藤蔓被扯断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叫，断口处渗出绿色的汁液，滴在地上冒出白色的烟雾。
“还挺有活力。”米娜低笑一声，暗影能量凝聚在掌心，狠狠拍在石门上。
“轰隆——”
厚重的石门应声而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奶香，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岩壁上镶嵌着无数盏油灯，昏黄的光芒照亮了甬道尽头的景象——那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卵囊，悬挂在半空中，表面覆盖着银白色的薄膜，薄膜下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隐约能看到无数根血管般的红色丝线，连接着卵囊与岩壁，那些丝线里流淌着金色与黑色交织的液体。
卵囊下方的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与石台上的符文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更大，能量波动也更强烈。
十几个穿着白袍的研究员跪在符文阵中，双目紧闭，嘴里念诵着晦涩的咒语，他们的脖颈处都插着一根透明的管子，管子另一端连接着卵囊，金色的液体正顺着管子缓缓流入他们体内。
“这就是‘母体’？”米娜看着那个巨大的卵囊，胃里一阵翻涌。
这东西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更像一个畸形的胚胎，那种混合着生命与死亡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厌恶。
“小心那些研究员。”洛伽的声音带着警惕，“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能量喂养这个东西，已经失去了理智，会攻击任何闯入者。”
话音未落，那些研究员突然齐刷刷地睁开眼睛。
他们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金色，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同时朝着洛伽和米娜扑来。
“来得好！”米娜发出一声兴奋的大笑，利爪瞬间出手，迎上最前面的研究员。
她本以为这些被榨干了能量的人类不堪一击，却没想到对方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身体坚硬如铁，利爪抓在他们身上，竟然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他们的身体被圣力和黑暗能量双重改造过，普通攻击对他们无效！”洛伽的银剑划过一道银弧，精准地刺穿一个研究员的心脏，“用圣力或者黑暗能量，才能彻底杀死他们！”
米娜眼神一凛，立刻调动体内的黑暗能量。
利爪染上一层浓郁的黑雾，再次抓向研究员的喉咙。这一次，利爪轻易地撕裂了对方的皮肤，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混合着金色的光点，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哈哈哈……这才……有点意思！”米娜的笑声在甬道里回荡，带着疯狂的快意。
她在研究员之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凝聚着浓郁的黑暗能量，黑色的血液再次溅满了她的全身。
洛伽则游走在甬道另一侧，银剑上的圣力与研究员体内的金色能量碰撞，发出刺眼的光芒。
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剑都刺向对方的要害，很快就解决了大半的研究员。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甬道里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不断闪烁的符文。
米娜站在尸体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半空中的卵囊。
卵囊表面的薄膜不知何时变得更加透明，里面蠕动的东西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那似乎是一个人形生物，却长着数不清的手臂和眼睛，背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布满倒刺的尾巴。
“这就是棘密希的杰作？”米娜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一个拼凑起来的怪物，也配叫‘母体’？”
“别大意。”洛伽走到符文阵边缘，银剑轻轻触碰地面的符文，金色的光芒立刻亮起，与卵囊上的丝线产生共鸣，“这东西还没完全成型，但能量反应已经超过了之前遇到的所有实验体。如果让它破卵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卷轴，展开后，上面绘制着复杂的驱魔阵法：“这是圣银卷轴，能暂时压制它的能量。我们需要找到它的核心，彻底摧毁它。”
米娜的目光落在卵囊表面。在那些蠕动的肢体之间，有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正不断吸收着丝线上的能量，散发出与勒森魃王族相似的黑暗气息。
“核心在那里。”她指向那块黑色晶体，“那里面有勒森魃的血脉能量。”
洛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变得更加凝重：“看来记录板上说的是真的，他们确实用了勒森魃王族的血脉作为催化剂。”
他将圣银卷轴铺在符文阵中央，双手结印，开始念诵驱魔咒文。
银色的光芒从卷轴上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整个卵囊笼罩其中。卵囊表面的丝线瞬间绷紧，金色与黑色的液体停止了流动，薄膜下的蠕动也变得缓慢起来。
“结界只能维持十分钟。”洛伽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显然维持结界对他消耗很大，“米娜，想办法打碎那块晶体！”
“交给我！”米娜没有丝毫犹豫，暗影能量在脚下凝聚，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跃起，朝着卵囊上的黑色晶体扑去。
就在她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晶体的瞬间，卵囊突然剧烈地收缩起来，表面的银白色薄膜瞬间变得通红，像是被煮熟的心脏。
无数根红色的丝线猛地绷直，朝着米娜射来。
“小心！”洛伽的提醒声刚落，那些丝线已经缠住了米娜的脚踝，狠狠将她拽向卵囊。
米娜猝不及防，被拽得失去了平衡，朝着卵囊表面撞去。
她能感觉到丝线上传来的巨大拉力，还有一股阴冷的意识正在试图侵入她的脑海——那意识充满了贪婪和饥饿，像是在觊觎她体内的王族血脉。
“滚开！”米娜怒吼一声，精神力骤然爆发，金色的纹路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那些缠绕着她的丝线瞬间停滞……
[时间凝滞]！
米娜抓住这个机会，利爪凝聚起全身的黑暗力量，狠狠刺向那块黑色晶体。
“咔嚓！”
晶体应声而裂，黑色的碎片飞溅而出，虽然碎片直接停在了半空中……
米娜打了个响指，时间，恢复流动。
卵囊表面的薄膜迅速变得干瘪，那些蠕动的肢体也停止了动作，缓缓僵硬。
米娜的身体一软，从半空中坠落。
时停带来的巨大消耗让她眼前发黑，心口的烙印也开始隐隐作痛。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快速流失，连维持站立都变得困难。
洛伽及时撤去结界，冲过来接住她，眉头皱得更紧：“你又用了那股力量。”
“要你管……”米娜的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倔强，“任务……完成了……”
洛伽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扛在肩上，转身朝着甬道外走去。
卵囊正在快速崩溃，整个石室都在剧烈震动，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显然这里很快就要坍塌了。
“等等……”米娜突然挣扎起来，指向卵囊残骸的方向，“那里……有东西……”
洛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卵囊干瘪的薄膜下，露出了一块半透明的晶片，里面封存着一缕暗红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符文，散发着与米娜心口烙印相似的波动。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凝重，快步走过去，用银剑小心翼翼地挑起那块晶片。
晶片接触到圣银的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里面的暗红色雾气剧烈翻滚起来，那个模糊的符文也变得清晰了几分——那赫然是猎魔人契约烙印的符文，只是比米娜心口的契约烙印还要复杂百倍。
“这是……”洛伽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棘密希怎么会有猎魔人契约的符文？而且……这个能量波动……”
他突然看向米娜，眼神锐利如刀：“你心口的契约烙印，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米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
烙印的位置确实有些发烫，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除了疼，还能有什么异常？”
洛伽没有再追问，只是将那块晶片小心地收进一个银色的盒子里，眼神凝重地看着正在坍塌的石室：“先离开这里，这个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他扛起米娜，加快速度冲出甬道，朝着矿洞入口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坍塌声越来越近，碎石和灰尘如同潮水般涌来，仿佛要将整个矿洞彻底掩埋。
米娜趴在洛伽的肩上，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能感觉到洛伽的心跳很稳，步伐也很坚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圣银的光芒驱散灰尘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烦躁，却又无力反抗。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矿洞入口时，米娜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像是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王族的血脉……终于找到了……”
“……契约的碎片已经回收……计划可以继续了……”
“……洛伽……米娜……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米娜猛地睁开眼睛，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惊恐。
这个声音……既不是勒森魃的长老，也不是棘密希的研究员，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仿佛从亘古的黑暗中传来。
她想告诉洛伽，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如同被潮水淹没，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洛伽感觉到肩上的人身体一僵，随即彻底失去了动静。
他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冲出矿洞，将身后的坍塌声远远抛在脑后。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也照亮了他手中那个银色的盒子。
盒子里的晶片正在微微发烫，里面的暗红色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更加浓郁，那个契约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洛伽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的米娜，又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隐隐有种预感，他们摧毁的或许不是棘密希的核心计划，而是不小心打开了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黑森林的边缘，月光如洗，却照不亮两人身后那片越来越浓的未知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