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石壁渗出冰冷的湿气，混杂着尘埃与腐朽的气息，比黑曜石大厅的味道更令人窒息。
米娜拖着沉重的步伐前行，[卡拉尔]的镰刃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黑红色的光泽已经彻底黯淡，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质感。
左臂的麻痹感仍在蔓延，毒液侵蚀的皮肤下，暗绿色纹路像毒蛇般缠绕着血管，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剧痛。
洛伽的状况比她好不了多少。
圣银盔甲的碎片嵌在血肉里，断臂处的伤口用撕碎的披风草草包扎，暗红色的血迹已经浸透了布料。
他每走三步就要停下喘息，银剑“晓月”的剑柄被汗水濡湿，原本璀璨的紫色火焰只剩下微弱的光点。
“你确定这条路能出去？”米娜侧耳倾听，密道深处传来某种黏腻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石缝里钻出来。
洛伽靠在石壁上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地面的灰尘里，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初代族长的陵墓与外界的废弃矿道相连，卡伦派系很少会巡查那里。”他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铁锈味，“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米娜嗤笑一声，红色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丝警惕，“我开始怀疑你的情报可信度了，猎魔人。”
话音未落，前方的阴影里突然窜出数道灰影。
那些东西有着类似蝙蝠的翅膀，却长着蜥蜴般的长尾，爪子上滴落着透明的黏液，落在石头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守墓的石像鬼。”洛伽握紧银剑，圣力在掌心艰难地凝聚，“它们对活物的气息很敏感。”
米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獠牙不受控制地刺破牙龈。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让她因能量耗尽而躁动的血液稍稍平复。
她能感觉到，这些石像鬼的生命力虽然微弱，但也足以暂时缓解喉咙里的焦渴。
“正好，我需要补充点能量。”米娜的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扑到最前面的石像鬼面前。她没有动用[卡拉尔]，而是直接探出尖利的指甲，狠狠插进石像鬼的胸腔。
石像鬼不是真石头做的，它们也是生物，只是长得像石雕才得名石像鬼。
所以，它们也有血液……
石像鬼发出刺耳的嘶鸣，翅膀剧烈扇动，带起的阴风刮得米娜脸颊生疼。
但米娜丝毫没有松手，反而将脸凑近石像鬼的脖颈，尖锐的獠牙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咕嘟……咕嘟……”
墨绿色的血液顺着獠牙涌入喉咙，带着一股酸涩的铁锈味。
米娜的眼睛微微眯起，红色瞳孔里泛起满足的红光。尽管这能量远不如纯正的吸血鬼血液浓郁，味道也很难喝，但足以让她麻痹的左臂恢复一丝知觉。
“吼！”
其余的石像鬼被同伴的惨状激怒，纷纷张开翅膀扑了过来。
洛伽强撑着举起银剑，紫色火焰勉强凝聚成一道光刃，劈向最近的石像鬼。
光刃与石像鬼的翅膀碰撞，爆发出细碎的火花，却只在翅膀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焦痕。
“它们的外壳对圣力有抗性……”洛伽闷哼一声，被石像鬼的长尾扫中胸口，整个人撞在石壁上，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米娜吸干了手中石像鬼的血液，随手将干瘪的尸体扔到一边。
她甩了甩沾满黏液的爪子，红色瞳孔里闪烁着嗜血的兴奋：“别死了，废物猎魔人。你的命是我的。”
她说着，身形再次闪动，如同鬼魅般穿梭在石像鬼之间。这一次，她没有用獠牙，而是用爪子，每一次挥爪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墨绿色的血液溅满了她的黑色风衣，与她自身的黑血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色彩。
石像鬼的嘶鸣此起彼伏，但它们根本跟不上米娜的速度。
即使能量耗尽，但属于勒森魃王族的身体强度仍在，加上嗜血后恢复的少许力量，足以让她在这些低阶亡灵面前占据绝对优势。
“噗嗤——”
米娜的爪子撕开最后一只石像鬼的头颅，墨绿色的脑浆喷溅在她脸上。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脸颊上的液体，红色瞳孔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洛伽看着她这副模样，喉咙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还能走吗？”米娜踢开脚边的石像鬼尸体，看向靠在石壁上的洛伽。
她的语气依旧冰冷，但比起之前的嘲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洛伽点点头，挣扎着站直身体。
两人继续沿着密道前行，气氛重新变得压抑。
只有[卡拉尔]偶尔发出的细微嗡鸣，以及洛伽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密道里回荡。
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一道石门。
石门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描绘着勒森魃族初代族长征战的场景，边角处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这里就是陵墓的主墓室。”洛伽指着石门上的一个凹槽，“需要血月晶石的碎片才能打开。”
米娜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块红色的晶石碎片。
碎片比之前黯淡了许多，表面的裂痕也更加明显，但依旧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她能感觉到，里面原本属于影之主的意识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空间能量。
将晶石碎片嵌入凹槽的瞬间，石门发出沉重的轰鸣声，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更加浓郁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让米娜的鼻子微微抽动。
“里面有活物。”米娜低声道，红色瞳孔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墓室。
洛伽握紧银剑，圣力再次凝聚：“可能是守墓的血族，或者……更糟的东西。”
主墓室比想象中更加宽敞，中央停放着一具巨大的石棺，棺盖已经被掀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凹槽。
四周的石壁上插着数根火把，跳跃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驱散不了角落里的阴暗。
米娜的目光落在石棺旁边的地面上。那里散落着几具残破的尸体，看服饰应该是卡伦派系的吸血鬼，但尸体的死状极其凄惨，四肢被硬生生撕裂，内脏散落一地，像是被某种蛮力巨大的怪物所撕碎的。
“这不是石像鬼干的。”洛伽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伤口边缘有齿痕，像是被……啃食过。”
米娜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尸体上的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
“新鲜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她的红色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而且，这血液里有棘密希族的气息。”
“棘密希族？”洛伽皱紧眉头，“他们真是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墓室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咕噜声。
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走出，挡住了火把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个身高近三米的怪物，身体由无数残缺的肢体拼接而成，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缝合线。
它的头颅是由三颗吸血鬼的头骨融合而成，六只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红光，嘴角不断滴落着涎水，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憎恶……但和之前的不一样。”米娜握紧了[卡拉尔]的刀柄，“这东西的身体里混合了至少十个血族的肢体，还有……棘密希族的实验痕迹。”
怪物似乎被两人的气息吸引，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米娜猛冲过来。
它的速度与其庞大的体型极不相称，带起的劲风甚至吹得火把剧烈摇晃。
米娜本能地想要发动时停，但体内空空如也的能量让她一阵眩晕。
她只能勉强侧身闪避，怪物的巨拳擦着她的肩膀砸在地上，坚硬的石板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它的力量比之前的憎恶母体更强！”洛伽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他举起银剑，试图吸引怪物的注意力，“米娜，找机会攻击它的关节！那里的缝合线最脆弱！”
米娜没有理会他，红色瞳孔死死盯着怪物的脖颈。
那里的缝合线确实比其他地方稀疏，而且跳动着微弱的能量波动，显然是怪物的能量核心所在。
“吼！”
怪物再次咆哮，左臂突然伸长，化作一条由脊椎骨组成的长鞭，朝着米娜抽来。
米娜的反应极快，脚下一点，身体迅速向后飘去，长鞭擦着她的脚尖抽在石棺上，坚硬的石棺瞬间被抽裂。
落地的瞬间，米娜突然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她低头看去，胸口的烙印不知何时亮起了红光，那是杀意过盛触发的惩罚。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在闪避的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的不仅是杀死怪物的念头，还有如果洛伽挡路就一起撕碎的冲动。
“nmd！”米娜咬着牙，强行压下烙印带来的剧痛。
这个猎魔人就像一根毒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束缚，让她无法彻底释放自己的杀戮本能。
怪物显然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巨大的身躯猛地跃起，朝着她扑了过来。
米娜能闻到它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那是棘密希族最喜欢用的实验药剂。
“就是现在！”洛伽突然大吼一声，将全身仅剩的圣力全部注入银剑。“晓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紫色火焰形成一道巨大的剑影，狠狠劈在怪物的背上。
“嗷——！”
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背上的缝合线被火焰烧断，露出里面蠕动的内脏。
但这伤势并没有让它倒下，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它猛地转过身，三颗头颅同时张开嘴，喷出墨绿色的毒液。
洛伽已经耗尽了圣力，根本无法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毒液朝自己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米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她没有动用任何力量，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毒液。
墨绿色的液体落在她的背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黑色风衣瞬间被烧出几个大洞，皮肤也被腐蚀得露出白骨。
“你疯了？！”洛伽震惊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一心想杀他的吸血鬼为什么会突然救他。
米娜没有回头，红色瞳孔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意：“我还没亲手杀你，你不能死在这种东西手里。”
她说着，猛地转身，将[卡拉尔]狠狠插进怪物的脖颈。黑红色的镰刃轻易地撕裂了缝合线，刺入能量核心。
怪物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六只眼睛里的红光迅速黯淡。
米娜没有拔出镰刀，反而将体内仅存的一丝黑暗能量注入[卡拉尔]。
黑红色的火焰顺着镰刃蔓延，瞬间吞噬了怪物的整个身体。
“吼——！”
怪物在火焰中发出最后的哀嚎，庞大的身躯渐渐化为灰烬。
当火焰熄灭时，只剩下一地黑色的粉末和[卡拉尔]上闪烁的红光。
墓室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米娜拄着[卡拉尔]，背对着洛伽，肩膀微微颤抖。
背上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毒液还在不断侵蚀她的身体，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洛伽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为什么？”
米娜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转过身。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但红色瞳孔里的杀意却丝毫未减。
“别自作多情，猎魔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冰冷，“我只是不想我的猎物死得太便宜。”
洛伽看着她背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她胸口依旧闪烁着红光的烙印，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刚才……触发了烙印？”
米娜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与你无关。”
她走到石棺旁边，检查了一下凹槽，发现里面除了一层灰尘，什么也没有。
“看来初代族长的尸体早就被移走了。”她踢了踢石棺的边缘，“密道的出口在哪里？”
洛伽指着石棺后面的墙壁：“那里有机关，可以打开通往矿道的暗门。”
米娜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墙壁。
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背上的伤口让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再看洛伽一眼。
洛伽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道：“你的伤……”
“闭嘴。”米娜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要么带路，要么就死在这里。”
洛伽沉默了，不再说话。
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这个吸血鬼都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他们之间，从烙印产生的那一刻起，就只剩下仇恨和束缚。
米娜找到了墙壁上的机关，用力按下。
石棺后面的墙壁发出一阵轰鸣声，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
通道里传来矿道特有的潮湿气息，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风声。
米娜回头看了洛伽一眼，红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走吧。”她转身走进通道，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洛伽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最终还是拄着银剑，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通道深处，黑暗吞噬了两人的身影，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不断延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