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凛冽,大雪数日不歇,将辉黯城的贫民窟彻底吞没。
一片废弃的垃圾场弥漫着锈铁与腐臭的浊气。
然而,一个穿着破旧单衣的小女孩,却在这片恶臭中不知疲倦地翻找着能果腹的东西。
刺骨的寒风如刀,切割着厄里斯刨挖垃圾堆的细嫩小手,指甲早已崩裂渗血。
但腹中烧灼的饥饿感,让她暂时忘却了疼痛。
厄里斯,和她的姐姐卡珊德拉,就在这座浸透着黯蚀矿渣恶臭的城市最底层挣扎求生。
开采黯蚀矿石是辉黯城的命脉。
贵族们用矿石炼成的发光魔法石铺就光鲜的街道,贫民窟只能卑微地反射着那点施舍般的余光。
突然,在一堆发霉的残羹冷炙下,厄里斯捕捉到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微弱的香甜。
奶酪?!
她瞬间加快了动作,不顾冻得发僵的指关节。
很快,半块勉强能入口的奶酪出现在眼前!
一丝微光在厄里斯死灰般的眼眸中倏然点亮。
姐姐今晚不用饿肚子了!
就在她伸手去够那点黯淡的金黄时,三只裹着脏污皮靴的脚狠狠踩在了奶酪旁!
厄里斯瞬间僵住,宛如受惊的幼兽。
她清晰地看到,其中一只靴子侧缘狰狞的马刺,在昏沉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足以刺穿心脏的寒芒。
抬起头,厄里斯枯草般结满冰碴的头发下,一张小脸让为首的疤脸男戏谑地“滋”了一声。
“小瘟神,长得倒挺水灵,勾引谁呢?”疤脸咧开嘴,露出镶金的门牙。
“就是!老大,她这模样,指不定伺候过多少男人!”一个胖子猥琐地附和。
“老大,反正没人,不如我们……”瘦猴小弟挤眉弄眼。
就在他们哄笑的刹那,厄里斯猛地向前一扑!
指尖几乎触到奶酪——
“咔!”
那只钉着马刺的靴子精准地踏在她手腕上,骨头在重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厄里斯的手被死死钉在冰冷的污泥里,离那点救命的金黄仅差咫尺。
“还不死心?!”疤脸狞笑着,靴尖狠狠碾上她指甲翻裂的手指!
指缝里早已渗入的黯蚀矿渣,在血肉模糊中泛着幽蓝的荧光,如同蠕动的蛆虫。
笋尖般细弱的手指关节在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你们他妈找死吗?!”疤脸突然暴怒,回头对瘦猴吼道,“想沾上这瘟神的晦气?!嫌命长?!”
他转回头,金牙在昏暗中闪着恶意的光:“小畜生!上次老杰克不过想摸你两把,第二天就栽进熔炉烂了脸!今天,该你还债了!”
铁管带着风声,朝厄里斯头顶抡下!
厄里斯呆呆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阴影,泪水无声地涌出。她死灰般的瞳孔里,映着疤脸扭曲如恶鬼的脸。
就在铁管即将砸落的瞬间——连厄里斯自己都未察觉——她瞳孔深处,一道细微的血色裂痕悄然绽开!
“呃——咔嚓!”
并非骨裂之声!而是一声被扼断咽喉般的窒息呜咽!
疤脸男口中的金牙,竟诡异地向后崩飞,如子弹般射入了他的咽喉!
他猛地捂住脖子,眼球恐怖地凸出,直勾勾瞪着灰霾的天空,嗬嗬作响地跪倒在地,鲜血从指缝间狂涌而出。
两个小弟目睹这离奇恐怖的死状,如同见了死神,魂飞魄散地尖叫着,连滚爬爬地消失在风雪中。
厄里斯木然地看着眼前死不瞑目的尸体,泪水混着脸上的污泥和溅上的血点,大颗大颗砸进地上的血泊里。
我……又是因为我……他死了……
她的泪水,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为眼前消逝的生命感到一种撕裂般的悲悯。 从始至终,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连剧痛都死死封在喉间。
……
同一时刻,辉黯城某座弥漫着油污与刺鼻烟雾的工厂。
卡珊德拉瘦小的身体,正挤在恶臭、拥挤的流水线旁,用尽全力拧动一个巨大机器上的螺丝。
汗水浸透了她单薄的工装,从她的颧骨滑落,“滋啦”一声滴在滚烫的螺丝上,腾起呛人的青烟。
“哐当!”她终于用那把对她而言过于沉重的扳手,将螺丝拧到了工头要求的刻度。
“休息!十分钟!”一声粗暴的吼叫响起,如同赦令,流水线旁的人群瞬间瘫倒一片。
卡珊德拉也踉跄着放下扳手,挣扎着挤到窗边,猛地推开一条缝。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外面同样冰冷但至少新鲜的空气。
厂房内常年封闭的空气浑浊得如同停尸房,只有在短暂休息时,这扇窗是她们唯一的透气口。
工人们死寂片刻,渐渐有了窸窣的议论。
“喂,听说了吗?贫民窟那边……今天又死人了!”一个叫老李头的男工刻意压低却又难掩兴奋地开了腔。
“切,老李头,贫民窟哪天不死人?饿死的、冻死的、被打死的……有啥稀奇!”旁边一个挺着大肚腩的汉子不屑地哼道。
卡珊德拉的心莫名一沉。
“这回可不一样!”老李头急急辩解,“听说死的……是那个贵族的私生子!”
“啊?老李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镶俩金门牙、脸上带巴掌大刀疤的小混混?”一个好事的瘦高个立刻凑上来。
“对!就是他!仗着有点来头,在贫民窟横行霸道,咱们可没少受他欺负!”
“死得好!这种祸害,早该下地狱了!”有人咬牙切齿地咒骂。
群情瞬间激愤,对疤脸男的声讨迅速演变成一场对他死亡的狂欢!
然而,卡珊德拉在听到“两颗金门牙”时,瞳孔骤然紧缩!
昨晚那个破碎的噩梦猛地撞进脑海:
妹妹厄里斯缩成一团模糊的灰影……一张镶着金牙的狰狞疤脸……一只钉着刀锋般马刺的靴子,闪着猩红的光,狠狠朝那灰影踩去!……然后是雪地上,飞溅的、刺目的猩红!
“轰——!”
眼前瞬间被一片血红色淹没!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不!厄里斯!
卡珊德拉像被烙铁烫到,猛地转身朝门口冲去!
“喂!那个小矮子!你往哪跑?!”工头尖利刻薄的吼声立刻追来。
卡珊德拉充耳不闻,脚步更快!
“聋了吗?!给我站住!”工头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扑过来抓人!
周围的工人眼中瞬间燃起压抑已久的怒火,死死盯着工头。
卡珊德拉眼看工头逼近,情急之下一脚踹向旁边的货架!
杂物轰然倒塌!她抓住机会就想翻越障碍——
“啊!”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揪住她后衣领!勒得她几乎窒息!
是那个肌肉虬结、满脸横肉的监工头子!
单薄的衣领被粗暴提起,勒出她瘦削肩胛骨如折断鹤翼般的轮廓!
“放开我!我要出去!”卡珊德拉目眦欲裂,疯狂挣扎!双腿双手不顾一切地踢打、抓挠着壮汉坚硬如铁的身体。
“小灾星!老实点!”壮汉工头狞笑,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要不是老张头可怜你,老子早把你扔进炼油炉了!省得晦气!”
他粗暴地拖拽着卡珊德拉,指向不远处一个冒着黑烟、翻滚着粘稠热油的大桶。
窒息感和那翻滚的油桶带来的死亡威胁,让卡珊德拉恐惧到极点!
她猛地扭头,一口狠狠咬在工头捂嘴的手掌虎口上!
“嗷——!”工头吃痛大叫,松开了手!
就是现在!卡珊德拉闪电般伸手,狠狠从旁边的油桶里抓出一把滚烫粘稠的黑油,劈头盖脸抹在工头脸上!
“啊!我的眼睛!小贱人!”工头捂着脸惨叫。
卡珊德拉转身就跑!
眼看就要冲出门口——
突然,一只沾满黑油的大手如同铁钳,死死扣住了她纤细的右脚踝!
“啊!”卡珊德拉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倒拽回去,像破麻袋一样被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从她胸腔传出!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可这声脆响,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工人们眼中压抑到极限的怒火,也彻底被点燃!
因为他们在卡珊德拉身上,看到了自己随时可能降临的明天!
“畜生!放开那丫头!”大肚腩的汉子怒吼一声,抡起身边的空货架就朝工头砸去!
“砰!”货架结结实实砸在工头背上!
“谁?!找死!”工头暴怒转身,双眼赤红!
“我!”老李头梗着脖子站出来,“欺负个小姑娘,你算什么东西!”
“还有我!老子早受够你了!”
“放了那女孩!”
“还我们工钱!”
积压的怨恨如火山喷发!愤怒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那凶神恶煞的工头吞没!
卡珊德拉强忍着肋骨断裂般的剧痛,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冲出工厂大门,朝着风雪肆虐的贫民窟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厄里斯!你千万不能有事!
昨夜梦中那片刺目的猩红,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要将她的头颅撕裂!
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