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慢点！卡珊德拉！要掉下去了！！”
厄里斯像只受惊的小兽，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姐姐卡珊德拉的腰背里，双臂勒得死紧，小脸煞白。
高速飞行带来的失重感和下方急速掠过的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艾薇同样脸色发白，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死死抱住卡珊德拉的一只胳膊，寻求着可怜的安全感。
最佳“避风港”位置被厄里斯霸占，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至于蕾蒂尔呢？
这位尊贵的吸血姬自然在她们身边。
然而，炽烈的阳光对血族而言如同酷刑，她绝无可能在白日里以真身暴露。
仔细看去，厄里斯因为过于紧张而紧抱在胸前的手臂间，正艰难地挤着一团毛茸茸、黑乎乎的小东西——一只巴掌大小、眼睛圆溜溜的黑色蝙蝠，正发出微弱的“咕叽咕叽”的抗议声。
这便是蕾蒂尔的另一种形态。
蝙蝠的皮毛能有效隔绝阳光中致命的灼烧魔力，但这形态也意味着巨大的牺牲：物理防御力几乎为零，攻击性魔法被压制到最低限度，仅能维持飞行这类依赖本能和技巧的消耗。
此刻，厄里斯那源自恐惧的、近乎窒息的拥抱，对脆弱的蝙蝠形态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
小家伙的翅膀徒劳地扑扇着，细小的爪子徒劳地蹬着厄里斯的衣襟，叫声从抗议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厄里斯！快松手！你要把蕾蒂尔勒断气了！”
艾薇敏锐地捕捉到那可怜兮兮的“咕叽”声，焦急地喊道。
“唔？……啊？！”厄里斯这才从自己的恐惧中分出一丝心神，低头一看，怀中的小蝙蝠已经两眼翻白，一副快要魂归西天的模样。
她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松开手臂。
“对、对不起！蕾蒂尔！”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小蝙蝠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尽管听起来更像是急促的“吱吱”，然后，虚弱地瘫在厄里斯腿上，小胸脯剧烈起伏。
幸亏蕾蒂尔在窒息前最后一刻用意志力激活了飞毯的“恒定巡航”符文，否则这高空四人组怕是要上演一出自由落体悲剧。
艾薇和卡珊德拉都担忧地望过来。
“厄里斯！你太不小心了！”
卡珊德拉松了口气，随即板起脸，声音里带着后怕和责备。
作为姐姐，她深知蕾蒂尔此刻的脆弱，也明白厄里斯的冒失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眼见姐姐要开启说教模式，厄里斯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
她缩了缩脖子，双手合十，大眼睛里瞬间蓄满水光，用带着哭腔的甜腻嗓音求饶：“好姐姐！我错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像只撒娇的小猫，开始不安分地摇晃卡珊德拉的身体。
卡珊德拉被她摇得重心不稳，差点从平稳的飞毯上栽下去，连忙按住她：
“好了好了！别摇了！”看着妹妹那可怜兮兮又无比依赖的眼神，卡珊德拉的心早就软了大半，但该有的教训不能少，“原谅你可以，但是有惩罚。”
“什么惩罚？”
厄里斯立刻竖起耳朵，只要不是被姐姐讨厌，什么都好说。
“今天一整天，你都得听我的话，”卡珊德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讨价还价！”
“好！没问题！”
厄里斯答应得异常爽快，甚至带着点雀跃，仿佛得到了什么奖励。
对她而言，能跟在姐姐身边，被姐姐“命令”，本身就是一种安心和幸福。
…………
比起昨晚的速度与激情，这次前往食堂的飞行堪称悠闲。蝙蝠飞毯在蕾蒂尔的操控下，平稳地滑翔着，速度适中。
虽然比跑步快得多，但也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抵达灯火通明的巨大食堂建筑。
学院食堂分上下两层，提供同样的丰盛餐点。
然而，无形的阶层感早已形成：一楼喧闹拥挤，属于学生们的领地；二楼则相对安静，视野开阔，是教授和学院管理层偏好的用餐区，也无形中形成了一道心理屏障，让大多数学生望而却步——既不愿“打扰”师长，也懒得爬那额外的楼梯。
当然，不排除少部分与导师关系特别好的学生！
四人抵达时，正是一楼用餐的高峰期。
鼎沸的人声、餐具碰撞的脆响、食物诱人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息。
然而，当她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了消音键。
最先注意到她们的是一个端着餐盘的男生，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门口，瞬间定格在卡珊德拉和厄里斯身上。
手中的餐盘“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汤汁溅了一身，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惊恐地指着门口，声音尖锐得变了调：“看……快看！是……是她们！分院仪式上那两个……‘灾星’！”
这声惊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食堂一楼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探究、恐惧、厌恶和毫不掩饰的疏离。
厄里斯和卡珊德拉在分院仪式上引发的“灾难”早已不是新闻，经过开学初期的发酵和各种版本的添油加醋，早已在学生们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充满负面色彩的印记。
“她们怎么被放出来了？！上次我离得近，差点被那个小个子失控的魔力撕碎！”一个脸上还带着淡淡疤痕的男生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声音发颤。
“她……她们现在来食堂想干什么？不会是……又要……”
“闭嘴！快走！”旁边的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恐慌，“离她们远点！”
恐惧是会传染的。
起初只是靠近门口的几桌人像躲避瘟疫般迅速起身，端着餐盘匆匆离开，在拥挤的过道里引起一阵小小的推搡和抱怨。
但这股“逃离潮”迅速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沉默的疏远，他们宁愿端着盘子挤到角落，甚至和不熟识的人拼桌，也要尽可能远离门口那片区域。
原本人头攒动的门口区域，短短几十秒内，竟变得异常空旷，只剩下几张孤零零的桌椅和散落的餐巾。
温暖的晨光依旧透过巨大的窗户倾泻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厄里斯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庞。
那暖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壳隔绝在外。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比任何凛冽的北风都要冰冷。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长长的、略显凌乱的刘海垂落下来，像一层薄薄的帘幕，试图遮住那双瞬间黯淡、盈满受伤和难堪的紫色眼眸。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手指冰凉地攥住了卡珊德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卡珊德拉都感到一丝疼痛。
“厄里斯……”卡珊德拉心如刀绞，反手想握住妹妹的手给予安慰，她能感受到妹妹身体的微微颤抖。
然而厄里斯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冰封世界里，对姐姐的呼唤置若罔闻。
她猛地挣脱了卡珊德拉的手，像一尾受伤的鱼，低着头，快步穿过这片因她而形成的、无声的“隔离带”，径直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决绝的逃离感。
卡珊德拉没有丝毫犹豫，朝厄里斯跑去。
艾薇和蕾蒂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无奈，连忙跟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一楼某个被巨大廊柱阴影笼罩的角落，可莉娅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眼神就像是小白鼠一样。
“龙王大人，你究竟是何意？”
她轻轻呢喃道，然后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