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二楼，喧嚣瞬间被过滤了大半。
柔和的魔法灯光取代了刺目的阳光，环境更为雅致，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烤面包和更精致食物的香气。
教授们低声交谈，举止从容。
然而，这份宁静几乎在卡珊德拉三人踏上二楼平台的瞬间就被打破了——她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学生会主席，辉黯王国的公主，艾莉诺·冯·辉黯！
她正坐在靠窗的一张精致小桌旁，与一位须发皆白、却很精神的老教授共进早餐。
此刻的艾莉诺，脸上绽放着卡珊德拉从未见过的、堪称明媚的笑容。
只见她微微侧着头，认真倾听老者的讲述，偶尔点头，唇角上扬的弧度柔和而真诚，那双总是冷冽的蓝眸此刻也仿佛融化的冰川，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金色的长发流泻着柔和的光晕。
卡珊德拉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令人窒息的严厉不谈，艾莉诺的确拥有令人屏息的美貌，尤其是在此刻卸下防备、展露笑颜的时候。
然而，这份意外的、属于艾莉诺的“温暖”，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进了厄里斯本就伤痕累累的心。
她脸上的阴霾瞬间凝结成冰，甚至比在一楼时更加深沉。
瞬间，一种混杂着强烈抵触、委屈和不甘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涌。
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外力拉扯的情况下，主动而用力地甩开了姐姐试图再次牵过来的手！
“厄里斯？！”
卡珊德拉猝不及防，被甩开的手僵在半空，错愕地看着妹妹像一道决绝的黑色闪电，头也不回地朝着二楼深处、远离艾莉诺视线的区域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几排高大的书架式屏风之后。
“厄里斯！”
卡珊德拉的心猛地揪紧，失声喊道。
这声焦急的呼唤在相对安静的二楼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用餐者的目光。
教授们的视线纷纷投来，带着好奇、探究，以及——绝大部分人——一种了然于心、印象深刻的了然。
毕竟，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亲身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分院仪式，对这两位的容貌早已刻入脑海。
在这里，她们想“默默无闻”都难。
“呃……教授们早上好！”
卡珊德拉的脸颊瞬间染上尴尬的红晕，连忙拉着艾薇和蕾蒂尔微微躬身行礼。
好在教授的涵养终究不同，虽然目光聚焦，但并未流露出楼下学生那种赤裸裸的恐惧。
一部分教授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自己的谈话或用餐；另一部分则带着研究性的目光多看了几眼。
当然，艾莉诺和她对面的老教授埃德拉斯，是反应最明显的两位。
“诺儿，”老教授埃德拉斯放下手中的银质咖啡勺，饶有兴致地看向卡珊德拉，声音洪亮而慈祥，带着长者特有的包容，“这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个拥有‘预知能力’的小姑娘，卡珊德拉？”
艾莉诺脸上的笑容如同被魔法瞬间抹去。
她转过头，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面向卡珊德拉三人的，已然是那张她们无比熟悉的、如同覆盖着永恒冰霜的“面具”。
蓝眸中的暖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审视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严厉。
“是的，埃德拉斯爷爷。”
她先是用那清甜得如同山涧溪流般的声线回应了老者，紧接着，那声音便陡然降至冰点，带着金石摩擦般的冷硬，精准地刺向卡珊德拉：
“真不愧是屡教不改的问题学生！基本的礼数都抛到脑后了吗？在如此安静的公共场合大呼小叫，惊扰师长用餐！你们的静思塔禁闭，看来并未让你们学会什么叫‘分寸’！”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卡珊德拉心上，让她本就因妹妹失控而慌乱的心更加沉重，只能深深低下头，承受着这无情的斥责：
“非常抱歉，艾莉诺小姐！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
艾薇和蕾蒂尔站在卡珊德拉身后，同样感到一阵难堪的窒息。
艾薇不安地绞着手指，蕾蒂尔则微微蹙眉，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道歉？为了寻找失控的妹妹而发出的本能呼唤？这未免太过苛刻。
“诺儿啊，”埃德拉斯教授无奈地摇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像一阵暖风试图吹散艾莉诺制造的冰寒，“不过是小姑娘着急找妹妹，情急之下声音大了点，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年轻人，有点朝气是好事。”
他摆摆手，显然并未将这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
紧接着，令人咋舌的一幕出现了。
刚刚还是一座冰山的艾莉诺，再次转向埃德拉斯时，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如同魔法般消融，瞬间又切换成了温婉可人的邻家少女模样，声音也恢复了清甜：
“爷爷，您就是太宠着她们了。规矩就是规矩，不懂礼数，将来在更重要的场合，比如王国宫廷的晚宴、高阶法师的学术会议，可是要吃大亏的！我这是为她们的未来着想。”
她语气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撒娇和认真，让人难以反驳。
“行，行！我说不过你，我的小公主。”
埃德拉斯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洪亮而富有感染力，引得周围几桌相熟的教授也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
“埃德拉斯教授有您这样一位既严格又贴心的干孙女，真是好福气啊！”
一位戴着半月眼镜的老妪笑着打趣。
“是啊是啊，艾莉诺主席年纪轻轻，这份自律和担当，实在难得。”
另一位中年教授附和道。
小小的恭维声响起，气氛似乎又融洽起来。
埃德拉斯笑着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如此。
就在卡珊德拉三人被晾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承受着无声的煎熬时，埃德拉斯教授朝她们招了招手，声音和蔼：
“小家伙们，别站着了，过来这边。”
三人忐忑地走近。
埃德拉斯那双睿智而温和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们，目光尤其在卡珊德拉和艾薇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洞悉一切的意味：
“阿基米德罗斯那个老顽固，这次是把你们几个小家伙折腾得不轻吧？静思塔那地方，又冷又暗，滋味可不好受。”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了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