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厄里斯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忍耐,要冷静,但艾莉诺那如同看垃圾、看虫豸般的眼神,还是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伤了她的自尊心。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委屈冲上头顶。
在艾莉诺转身走出几步后,厄里斯终于忍不住,用极低极低、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啐骂了一句:
“……冷血无情的……老巫婆!”
艾莉诺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停顿了那么一刹那。
极其短暂,短暂到仿佛只是踩到了一粒不平整的石子。
她没有回头,没有任何表示,仿佛真的没有听见,又像是根本不屑于理会。
她的身影继续融入前方的黑暗,只有那冰冷的气息在夜风中弥漫。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她脚步停顿、侧脸被阴影笼罩的瞬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悄然挣脱了那冰封般的蓝眸,顺着她光滑如玉的脸颊无声滑落。
它乘着微凉的晚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轨迹,最终精准地坠落在角落里一株开得最艳、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玫瑰花蕊深处。
那滴泪水瞬间被娇嫩的花瓣贪婪地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在深红的花心留下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更加沉重的湿痕。
月光下,那朵玫瑰似乎……开得更加孤绝了。
······
厄里斯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入未知的猛兽巢穴。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艾莉诺身后,穿过一条又一条幽深、曲折得如同迷宫般的走廊。
冰冷的石壁泛着青灰色的微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石料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消毒药水的冰冷气味。
这时,卡珊德拉姐姐的警告却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她的办公室里……据说藏着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刑具?还是……更可怕的实验品?千万别乱看!别碰任何东西!”
这些模糊而恐怖的想象让厄里斯头皮发麻,仿佛四周的阴影里都潜藏着窥视的眼睛。
艾莉诺的脚步优雅而精准,镶着金属鞋跟的高跟鞋敲击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哒”声。
这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落下都像敲在厄里斯紧绷的神经上,让她呼吸不畅。
令厄里斯更加不安的是,艾莉诺的办公室的位置简直隐蔽到了诡异的地步!
她们已经绕过了无数个看似相同的转角,穿过了几道无声滑开的暗门,厄里斯感觉自己像个被蒙上眼睛的囚徒,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就在她双腿发酸,精神因高度紧张而有些恍惚时,前方的艾莉诺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沉浸在恐惧幻想中的厄里斯毫无察觉,一头撞上了艾莉诺挺直如松的后背!
“嘶——!”
厄里斯痛呼一声,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额头踉跄后退,鼻尖萦绕着艾莉诺身上那股冷冽如雪松的淡香。
恐惧瞬间淹没了疼痛,她慌忙低下头,声音细弱发颤:
“对……对不起!艾莉诺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艾莉诺的身体纹丝未动,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她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冰碴子的冷哼,丢下两个毫无温度的字:
“跟上。”
随即,高跟鞋的“哒哒”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的碰撞从未发生。
这份彻底的漠视,比责骂更让厄里斯感到难受。
…………
又穿过一道低矮的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的圆形大厅。
然而,还没等厄里斯看清大厅的轮廓——
艾莉诺倏然抬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做了一个优雅而迅捷的抓握动作!
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强大的魔力波动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去,笼罩了整个空间!
嗡——!
厄里斯只觉眼前骤然一黑!
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如同被浸入了最浓稠的墨汁之中,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与此同时,所有的声音——她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绝对的寂静!
视觉和听觉被同时剥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如同漂浮在宇宙的真空里。
厄里斯下意识地伸出手,徒劳地在黑暗中摸索,想要抓住前面艾莉诺的衣角。
“过来。”
艾莉诺清冷的声音如同直接在厄里斯的脑海中响起,无视了那绝对的静音领域。
相比于如同盲人般的厄里斯,她的方向感在黑暗中精准得可怕。
厄里斯只能循着那声音的指引,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艾莉诺的声音再次响起:
“坐在这里。”
厄里斯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非金非木的坚硬物体。
那是一个造型极其怪异的椅子——椅背高耸,刻满了扭曲蠕动的、散发着微弱不祥红光的符文。
扶手如同枯骨般嶙峋,末端连接着冰冷的金属环扣。
椅腿则像是某种巨大野兽的利爪,牢牢抓扣着地面。
在椅子周围的地面上,散落或悬挂着一些更加令人心悸的东西:
闪烁着寒光的锯齿状刀刃、布满尖刺的皮鞭、盛放着诡异绿色液体的玻璃罐、还有几根连接着复杂水晶导管的针头……它们如同沉默的刑具,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无形的恶意。
厄里斯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只能紧咬贝齿,唇角微微发白。
但是,她不敢犹豫,更不敢赌艾莉诺是否还在旁边“欣赏”她的恐惧。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裙子渗入皮肤,让她打了个寒颤。
瞬间,一股难以抑制的怨恨如同毒藤,在她心底疯狂滋长:
艾莉诺!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