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镜中甲虫

作者:雅典娜的猫头鹰 更新时间:2025/7/17 15:26:55 字数:2921

时间的流逝有时很快,但有时又十分漫长,尤其对一个被困在陌生身体里的意识而言。我在半梦半醒间,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以及那持续不断的、在头部深处跳动的疼痛。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从那种混沌的恍惚中重新清醒过来。

看了看左右,另外两位病人还是跟刚才差不多的姿势,仿佛时间根本没有流动。我缓缓坐起身,手腕上输液管轻轻拉扯着皮肤,带来一丝钝痛。就连这样简单的感觉,都让我有种强烈的不适应。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纤细、白皙,手腕处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小的绒毛。这无疑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手臂,但控制它的感觉却如此陌生,就像是在操作一台精密但不熟悉的仪器。

一段混乱的睡眠并没有带来更多记忆。"苏怡瑶"这个名字仍然像是一个标签,贴在这具身体上,但与内在的"我"毫无关联。更奇怪的是,尽管我对"苏怡瑶"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我却拥有大量的常识性知识——我知道医院是什么样子,知道护士的职责,甚至能辨认出输液管里流动的是什么类型的药物。这种反差令人困惑:为什么我能记得这些,却不记得自己是谁?

一阵尿意袭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正犹豫着该怎么办,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护士(不是之前那位)正好走进房间。

"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一边并不怎么温柔地、例行公事地问,一边熟练地检查着输液的速度。

"我……想去洗手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柔软、年轻,带着一丝沙哑,完全陌生。

护士点点头:"可以的,你的状况允许下床活动一下。不过要小心,头部受伤后容易头晕。要我扶你过去吗?"

"不用,我能自己走。"我婉拒了。我想借这个机会探索一下环境,也许能找到关于自己身份的更多线索。

在护士的监督下,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双脚触碰到冰冷的地砖时,一阵微弱的战栗从脚底直窜上脊背。这双小巧的脚,穿着医院发的白色棉拖鞋,看起来如此陌生。我扶着床边站稳,然后握住输液架,试着迈出一步。腿部的肌肉感觉软绵绵的,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真不用我陪你去?"护士问,这次似乎流露出了一丝关切。

"不,谢谢,我想自己走走。"我尝试着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但我不确定自己的面部表情是否符合预期。我对这副面孔的控制感觉非常生疏。

护士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自然:"好的,女厕所在走廊尽头左手边。如果感觉不舒服,随时按墙上的紧急按钮。"

我点点头,拖着输液架,缓慢而谨慎地移动着。走出病房门的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感,仿佛终于摆脱了一个狭小的牢笼。走廊里安静而明亮,几位护士和医生匆忙地穿梭着,没人特别注意我这个扶着输液架的女孩。

墙上的标识牌清晰地显示着:"上海市Y医院 神经外科病区"。看到这个名字,我心中闪过一丝熟悉感。虽然我对这家医院本身并不算熟悉,但也知道它是上海最著名的三甲医院之一,而且“上海”也是一个熟悉的城市名。这些信息从何而来?我不确定,但至少说明我并非完全失去了记忆,某种常识性的知识仍然保留着。

走廊上还挂着一些健康宣教的海报和医院荣誉的展示牌。我慢慢地走着,目光扫过每一个细节,希望能从中找到触发记忆的线索。不远处的护士站里,几位护士正在低声交谈,偶尔发出轻笑。我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想要偷听一下,也许能听到关于自己的信息。

结果并没有,她们聊的是科室里的事。想来也是,哪会那么巧路人都在聊自己的八卦,何况自己又不是什么名人。不对,应该不是吧?事实上我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生。这年头即使只有十八九岁也已经很有名的网红也很多。

话说到此我又不禁疑惑自己怎么还知道这些。这也是一个常识性记忆残留的证据。看来至少我不是从什么其他时代穿越过来的人。

我叹了口气,继续向厕所方向走去。

当我终于站在女厕所的门前时,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突然涌上心头。那扇标有明显女性图标的门,莫名地让我感到畏惧和抗拒。我犹豫了几秒,才鼓起勇气掀帘而入。

厕所里空无一人,洗手台上方的大镜子映出我的半身影像——虽然我第一反应根本没觉得那是我,但那无疑就是我。一个身材娇小、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孩,虽然听右床的老奶奶说,我是大学新生,那按常识判断应该是十八九岁,可这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脸色苍白,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黑色的长发松散地垂在肩上,额头上贴着一块白色的纱布,下方隐约可见一点点血迹。穿着宽大的浅蓝色病号服,显得更加瘦小。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种强烈的陌生感再次袭来。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应该有的样子。这个念头如此强烈,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伸手触摸镜中女孩的脸庞,手指划过光滑的皮肤,摸到了柔软的脸颊。镜子里的女孩模仿着我的动作,却仿佛是一个完全不相关的存在。

更令人不安的是,当我看着这个女孩的身体轮廓时,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认同,而是某种近乎欣赏的陌生情绪。这身体纤细匀称,有着恰到好处的曲线,即使是宽大的病号服也无法完全遮掩。这种欣赏的目光,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个……男性的目光?

这个念头让我震惊不已。我迅速转身,走进一个隔间,锁上门。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我需要确认一下,需要进一步了解这具身体。

颤抖的手指解开病号服的带子,我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病号服里面没有穿胸罩。柔软的胸部,浅色的**,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毫无疑问,这是一具年轻女性的身体。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感觉,认为自己应该是个男人?

纤细的手指向下滑动,在裤带的边缘停住了。我有点不确定自己现在该不该仔细看那些过于隐私的部位(虽然我已经看过胸部了),尤其是当我本能地感觉这不是自己的身体时。总觉得有一种侵犯他人隐私的感觉。

可是,我确实想上厕所。不管怎么说,裤子总得脱吧。

最终,我鼓起勇气,脱下病号服的裤子,隔着内裤伸手摸了一把胯下。的确是女性的下身。意料之外的是,手的感觉没有很陌生,但下身被摸的触感却有点怪。我忍住好奇,没有低头,褪下内裤立刻坐在马桶上,尝试小便。

但这个简单的生理动作,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不适。光是放松膀胱就花了大概半分钟左右。尿液从身体排出的感觉也完全不像我的记忆或本能中应有的方式。那种感觉如此陌生,就好像我从未以这种方式排尿过一样。更确切地说,就好像我的意识习惯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身体构造和排尿方式。

一个可怕的假设早已在我脑海中形成,但此刻它越来越清晰:我不是失忆了,而是……某种程度上,我的意识可能来自一个男人,却被困在了这个名为"苏怡瑶"的女孩身体里。这个想法如此荒谬,却又如此契合我所有的不适感和陌生感。

厕所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四周的墙壁仿佛在挤压着我。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不得不紧紧抓住墙上的扶手才能保持平衡。

过了好一会儿,也许一分钟,也许五分钟,我才渐渐恢复平静。刚想穿上内裤,忽然心里一动,女生小便后是不是应该用纸擦一下?拽了一截隔间墙上的卫生纸,胡乱在下身抹了一把,确实还残留有一些滴沥的液体。不仅如此,大腿上也湿乎乎的,大概都是我刚才发晕时身上出的虚汗。

怎么回到病房、躺回床上的都不太记得了。过了一会儿,那种眩晕感才渐渐消退,但心中的疑问却越发强烈。

如果我真的是一个被困在女孩身体里的男人意识,那么真正的"苏怡瑶"去哪里了?而我自己,又到底是谁?

病房的门没有关,但仍被轻轻叩响。我抬起来,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这好像还是我苏醒后第一次看到男人。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你醒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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