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手稳稳托住我的手臂,那份让人心安的力量感驱散了我心底的慌乱。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股属于幼狐的本能冲动,四肢着地,立刻!马上!
“不必着急,雪莉儿。”克洛伊女王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而安稳,“站稳的第一步,余会帮你。”
我感激地点头,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她支撑的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地尝试抬起左脚。第一次站立行走,那感觉怪异极了。脚底接触冰凉光滑的玉石地面,陌生的触感沿着神经末梢一路蹿上来。不再是肉垫软绵绵的踏实感,而是一种……需要精确计算重心和平衡点的悬空感。
“重心……重心放在……”我小声嘀咕着前世记忆里仅存的体育知识,努力试图保持着平衡。右脚也跟着挪动了一小步。
很好,两步了!没有摔倒!
一丝微弱的成就感刚冒头,就被体内更汹涌的反叛浪潮扑灭。左脚踩稳的瞬间,右腿膝盖却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猛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右侧歪倒!
“呜!”惊呼被堵在喉咙里,我下意识地就要伸出双手去撑地面。那是刻在幼狐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雪莉儿!”女王的手骤然收紧,像一道铁箍般将我倾斜的上半身重新拽了回来。我惊魂未定地靠在她手臂上,心脏扑通狂跳,脸上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红透了。
该死,这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它们像是各自有了独立思想,一个想站稳,另一个却随时准备罢工。我低头瞪着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纤弱的人类双腿,它们此刻在我眼中简直比宫廷魔法师布置的星象图还要复杂难以控制。
“放松些,”女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太过紧绷反而难以协调。”
她是对的。我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得像块石头,尤其是腰背。尝试着听从她的建议,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紧绷的肩膀下沉一点点。然而,就在这“放松”的尝试中,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腰部以下,那曾经属于狐狸后肢的、支撑我跳跃奔跑的力量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绵软和失控。当我的意识命令身体再次尝试迈出左脚时,一股来自脊椎深处的力量猛地爆发!
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绳索向后拖拽!我的上半身还在努力向前倾,下半身却顽固地想要保持原状,甚至……想要更低一点?
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扑去!
“啊!”这次惊呼冲口而出。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视野天旋地转,冰冷的地面在眼中急速放大。什么新生的“人”的尊严,什么女王的期待……全都被求生的本能淹没。在脸即将亲吻玉石地板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彻底抛弃了那个可笑的“站直”命令。
双手本能地向前伸出,撑住!
膝盖着地!身体弓起!
熟悉的安全感瞬间回归,像幼狐时期四肢着地的姿态。虽然支撑身体的变成了人类的手掌和膝盖,但这姿势所带来的稳定感,是刚才那摇摇欲坠的站立完全无法比拟的。我甚至无意识地轻轻晃动了一下身体,就像过去确认四肢是否都稳固着地那样。
耳朵捕捉到一声极其轻微的抽气声。不是侍卫,也不是侍女。
我僵住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将刚才扑倒时的狼狈和本能带来的安全感彻底冻结。我缓缓地扭动脖子,抬起视线。
克洛伊女王就站在那里,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她微微垂着眼帘,那双深邃的紫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狼狈至极的模样: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冰冷的玉石上,身体前倾,臀部因为跪姿而微微翘起。这姿势……这姿势简直就像……
我的血液“轰”地一声全冲到了头顶,耳朵烫得快要烧起来,连带着头顶那对狐耳也“唰”地一下笔直竖起,绷得像两座小帐篷。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冰水浇头,让我恨不得当场刨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要再出来!
完了!
全被看到了!
我保持着这个耻辱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身体因为强烈的羞耻感微微发抖,连带着连双手也都在发颤。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轻笑。
很轻,很短暂,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味,清晰地敲打在我脆弱的神经上。
是女王。
她……她在笑我?
这个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我滚烫的羞耻心上。
我猛地抬起头,直直撞入那双紫眸。那里面果然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种让我头皮发麻,充满了玩味和宠溺的笑意!她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晰可见的弧度。
“嗯……”她拖着优雅的尾音,目光在我僵硬的四肢和炸毛的耳朵上来回扫视,像是在欣赏一件极其有趣的展品,“……很有趣的新形态。”
轰!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有趣?!陛下!你怎么能说有趣?!
巨大的羞愤如同火山喷发,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后果,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张绝美却带着可恶笑容的脸,发出了自化形以来第一声充满抗议的咆哮
“陛!下!”
声音不再是幼狐的奶气,带着少女的清越,却因为极度的羞愤而拔高、颤抖,甚至有些破音。这完全失控的咆哮,在寂静露台上,显得格外响亮而突兀。
露台下方,似乎连那庄严的圣歌吟唱都停顿了一瞬。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和好奇,像探照灯一样从下方投射上来,聚焦在我的身上。跪地咆哮的样子被周围所有人都看到了。
完了,这下真的社死到整个银月城了……
脸颊烫得能煎蛋,耳朵烫得能冒烟。我死死咬着下唇,感觉眼眶都有些发热。不行,不能哭!太丢人了!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要站直了,然后……然后……
然而,就在我羞愤欲绝、试图积聚起最后一点力量摆脱这耻辱姿势时,身后那条蓬松的银尾,却似乎完全理解错了主人的情绪。
它非但没有和我一起表达愤怒或羞耻,反而像是被女王那声“有趣”的评价彻底点燃了某种奇特的兴奋。
那条尾巴,完全不受我意识控制,极其欢快地左右摇摆了起来!蓬松的银毛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流光,尾巴尖那凝聚的月辉像个小灯笼似的晃来晃去,表达着一种与主人此刻内心截然相反的喜悦之情?
尾巴的叛变!赤裸裸的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