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彻底颠覆。
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你……是……谁?”
苏凝晚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掩饰的轻笑声。
声音清脆,却让这个小书店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个问题……你问得真好。”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和无法置信,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第一次看到不属于他认知范围的怪物。
她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比他冷静的时候,要可爱一万倍。
她向前走完最后一步,站在他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
她抬起手,没有碰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拂去他肩上的一点微尘,那或许是刚刚整理书架时落下的。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早已属于她的物品。
然后,她抬起眼,直视着他混乱的瞳孔,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那个能让这家书店的经理在三秒之内,心甘情愿把你‘献’给我的人。”
“我是那个知道你叫林溪,22岁,在A大主修哲学,每周二、周四、周六的下午会在这里兼职四个半小时的人。”
“我是那个……在你问出‘你是谁’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你未来会属于谁的人。”
她顿了顿,给了他一个足够将这些信息消化、并感受到彻骨寒意的瞬间。
最后,她给出了最终的,也是唯一的答案。她的声音轻得像一个秘密,却又重得像一道神谕。
“但最重要的……林溪……”
“我是你的‘命运’。”
说完,苏凝晚不再等待他的任何反应。
她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只还拿着书、微微冰凉的手。
她的手很暖,包裹住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现在,我的‘命运’先生,” 她牵着他,像牵着一个失魂落魄的战利品,转身走向门口的风铃,“你还要站在这里,继续问这些已经有答案的问题吗?”
“还是……跟我走?”
林溪不知道眼前这个手握权力、被资本和鲜血浇灌成冷傲玫瑰的女孩到底是谁。
但他很清楚,如果再继续违背她的意愿,自己很可能会遭受到无法预料的惩罚。
她所说的一切,他感觉不到意义也无法理解,但他的理性告诉他,眼前的女人是一场无法抗拒的风暴,而暂时的顺从,是让自己不在第一时间就被撕碎的唯一选择。
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和抗拒,慢慢变为一种压抑着什么的、认命般的平静。
他没有再挣扎,只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苏凝晚看穿了他的伪装,但她不在乎。
他的屈服,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看,这就对了。”她满意地笑了,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奖励一个听话的孩子。
“做一个聪明的选择,比理解那些复杂的问题要容易得多,不是吗?”
她牵着他,走过书架,走向门口。
之前在电话里毕恭毕敬的张经理,急匆匆的刚到,此刻正站在书店门口,看到他们,立刻低下头,几乎要弯成九十度,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风铃再次清脆地响起,他们走出了书店,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停在路边,与周围的车流格格不入。
司机早已站在车门旁,看到苏凝晚出来,立刻躬身,为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苏凝晚没有先上车,而是用眼神示意林溪:“上车。”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
当林溪坐进去,她也跟着坐了进来。
车门关上,将外面世界所有的喧嚣、阳光和自由,都彻底隔绝。
车内是一个完全属于她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和她身上一样的冷香,真皮座椅柔软得能将人吞噬。
车子平稳地启动,几乎感觉不到一丝震动。
他和她,被困在这个移动的、奢华的、密不透风的“盒子”里。
苏凝晚放开了他的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
林溪则完全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闭上眼睛,抬手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地揉了起来,试图将那份混乱从自己的世界里驱逐出去。
“女士,”他略微皱眉,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恳求,“给我点时间,让我消化一下。”
苏凝晚侧过头,看着他。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打着圈,这副脆弱又努力维持体面的样子,让她觉得无比着迷。
听到他的请求,她沉默了几秒钟,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为她的沉默而变得粘稠。
然后,她轻笑了一声。
“消化?”她玩味着这个词,“像一只小动物,不小心吞下了一块远超自己食量的食物,现在正感到胃痛,对吗?”
她的比喻让林溪眉心皱得更紧了。
“好吧。”苏凝晚终于松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恩赐般的宽容,“我给你时间。”
她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老王,开慢一点,放首德彪西的《月光》。”
司机无声地执行了命令。
很快,悠扬而宁静的钢琴曲在隔音极佳的车厢内缓缓流淌,像清冷的月光,温柔地包裹住林溪紧绷的神经。
苏凝晚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的斐济水,冰凉的瓶身贴着她的手心。
她没有问,而是直接将它递到林溪的手边。
直到那冰凉的玻璃瓶身触碰到手臂,沉浸在混乱思绪中的林溪才如梦初醒般地颤动了一下。
他有些懵地睁开眼,先是看了看那瓶水,又看了看她。
“喝点水。冰的,可以帮你冷静一点。”苏凝晚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溪接过了水,像个恪守礼节的机器人,轻声道:“……谢谢。”
然后便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视线低垂,仿佛想从那透明的液体里,找到能让他逻辑自洽的答案。
苏凝晚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看着水珠从瓶口滑落,沾湿了他的嘴唇。
这画面让她觉得很赏心悦目。
“不用说谢谢。”等他的速度慢下来,她才重新开口,声音平淡。
“在我这里,没有‘礼貌’这种东西,只有‘服从’和‘允许’。我允许你喝水,你接受,仅此而已。”
她的话语像冰块一样,掉进他刚刚喝下的水里,让那份冰凉,从他的胃,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车子平稳地转过一个弯,窗外的景象由繁华的商业区,渐渐变为绿树成荫的幽静街道。
路边的建筑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掩映在绿植中的独立宅邸。
“我们快到了。”苏凝晚像是随口提起一件小事。
她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疑惑,不等他发问,便主动给出了答案。
“我的地方。”
她顿了顿,侧过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无比清晰地补充道:“一个……以后你也许会慢慢习惯,甚至称之为‘家’的地方。”
车子缓缓驶向一扇巨大的、雕花的铁门。
苏凝晚看着他因自己这句话而再次僵住的表情,唇角浮现出一抹浅笑。
“你看,‘消化’完一件事,下一件就来了。这个过程,你会慢慢习惯的。”
“准备好下车了吗?林溪。”
林溪睁开眼,他努力让自己的头脑去理解现状,但这如梦似幻的一切,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他最终放弃了挣扎,得出一个结论:既然难以用逻辑和理性去理解,那就不去理解,而是,去接受。
“明白了,女士,我准备好了。”他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