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回头看向那两个男人，没等他们动手自己便主动站起身来，将视线投向苏凝晚。
两位保镖见林溪没有抗拒的样子，便停下脚步，没再继续。
他站起身子，用还能动的手臂，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跟了上去。
一边走，他一边飞快地思虑着，然后用一种极为理性的语气开口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求您放了我。”他冷静地分析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您的母亲看到您，囚禁了一个……甚至喜欢上了一个和您完全不对等的男性，她会怎么想？她会劝您放了我，对吧？我想您的父亲也一样。”
“您的朋友，您同阶层的人，又会怎么看待您呢？所以，从单纯的利益角度来看，您这么做，是不是会给您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负面影响？”
最后，他还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我不是在要求什么，我只是……担心您受到影响。”
苏凝晚停下脚步，在茶室的门前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他站直了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个冷静、理智的林溪，似乎又回来了。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完美的、为她“着想”的语气，说出了那番滴水不漏的话。
苏凝晚听完，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许久，她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胜利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欣赏的笑。
“林溪，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真有意思。”
“你终于不再用你自己的逻辑，而是开始尝试用我的世界的逻辑来攻击我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我甚至……有点为你感到骄傲。”
她向前走了两步，重新来到他的面前。
“但是，你的推测和猜想，是错的。”
她逐一地，粉碎他最后的、也是最聪明的希望。
“我的母亲？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抑郁症去世了。她是个善良、但软弱的女人，她无法忍受我父亲的世界。如果她还活着，看到你，她的确会流着泪劝我放了你。”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
“然后，我大概会把她也关起来，让她陪着你，这样你们两个‘好人’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我的父亲？”她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在他的眼里，我只是苏氏集团最有价值的资产。你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为我们的家族带来百亿级别的联姻利益。他的看法，对我而言，就像路边的广告牌一样，我看得到，但与我无关。他不敢，也无权干涉我为自己选择‘玩具’。”
“至于我的朋友……和同阶层的人？”
这一次，她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脆，却充满了嘲讽。
“林溪，你对我的世界真是一无所知。我没有朋友，只有下属和对手。他们看我的眼神，和你看门口那两个保镖时一样，充满了敬畏。”
“他们会在背后议论我，会嫉妒我，会害怕我，但他们唯独不敢对我的决定有任何‘看法’。因为他们的家族，他们的事业，他们的一切，都可能因为我今天的一个念头，而彻底灰飞烟灭。”
她伸出手，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心脏。
“你用‘利益’来劝我。说得很好。但你搞错了一件事。”
“对我而言，让你留在我身边，看着你，拥有你，这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利益’。其他的……都可以舍弃。”
她最后抬起手，像长辈一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至于你‘担心我受到影响’……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作为奖励，以后我会让你更清楚地看到，我究竟是如何不在乎这一切的。”
她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已经没有牌可打了，林溪。逻辑、情感、威胁、交易、现在是社会压力……你都试过了。”
“还有别的吗？”
“如果没有，就安静地跟我进来。接受你的宿命。”
林溪默默地听完她所说的所有话，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微光也彻底被熄灭了。
他看着她，感受着她手掌在自己脸上留下的感觉，那轻柔的动作，却带来了最沉重的绝望。
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命的颤抖。
“主人。”
“我明白了。是我不该多嘴多问，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永远不会有半个不字。”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默默地，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跟在了她的身后。
听到那个词，苏凝晚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主人。”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丝生涩，和认命的沙哑。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之前所有的失望和不快，都烟消云散。
她脸上冰冷的表情，慢慢融化。
一个发自内心的、无比满足的、温柔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
“很好。”
当她推开茶室的门时，才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这是你迄今为止说过的，最正确的一句话。”
她强行牵起他的手，拉开了那扇茶室的门。
与外面现代、冰冷的风格截然不同，这里是一个纯粹的、日式风格的静谧空间。
地上铺着干净的榻榻米，房间中央是一张矮矮的紫檀木茶桌。
角落的香炉里，正燃着一柱上好的檀香，淡雅的烟气袅袅升起。
一整面墙的障子门外，是一个小小的、被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
她牵着他，在茶桌的一边坐下，让他跪坐在自己的对面。
然后，她放开他的手，开始专注于眼前的茶具。
苏凝晚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细微的水声和器物碰撞声。
她用滚烫的热水温热茶壶和茶杯，然后将顶级的龙井茶叶放入壶中，冲泡，等待。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精准、熟练，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仪式感。
林溪被迫地，安静地，看着她为他做的这一切。
终于，她将一杯澄澈碧绿、散发着清香的茶汤，倒进一个小巧的白瓷杯里，然后用指尖，将它轻轻地推到他的面前。
“你说，你明白了。”她抬起眼，看着他。
“那就记住这一刻的感觉。”
“记住，从今往后，谁是你的主人。”
“喝吧。”
“这是主人的……第一次赏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