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雾中的试探
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时，两人已经踩着晨光上路了。洛伦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走在前面，慕希的脚步声跟在身后，忽远忽近，像只揣着心事的小鹿。
走出没半里地，洛伦忽然停步。慕希没留神，鼻尖结结实实撞在他后背，疼得她“嘶”了一声，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不走了？”她捂着鼻子嘟囔，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
洛伦转过身，指尖悬在她鼻尖前半寸，终究没敢碰下去，只从行囊里摸出颗晶莹的野浆果：“路上摘的，甜的，揉揉就不疼了。”
慕希盯着他指尖的浆果，忽然想起昨夜在山洞里，自己那句没头没脑的“我好像喜欢上你了”。那时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烫，此刻再看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她忽然觉得手里的浆果烫得像团火。
“谁、谁要你献殷勤。”她抢过浆果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脸颊的热度。
洛伦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忽然笑出声：“昨天是谁抱着我脖子说害怕失去的？”
“洛伦！”慕希气呼呼地去拧他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像有电流顺着血管窜遍全身。两人都愣了愣，慕希猛地抽回手，转身往前面的岔路走，声音闷闷的：“再胡说我就把你丢在这儿喂暗影兽。”
洛伦望着她晃动的发梢，低头笑了笑，快步跟上去。
山路渐渐陡峭起来，路边的灌木丛里时不时窜出几只受惊的小兽。慕希走得急，裙摆被荆棘勾住，她“啊”了一声，低头去解，手指却被刺扎了下。
“别动。”洛伦蹲下身，熟练替她捏住那根顽固的尖刺，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花瓣。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慕希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帮别人摘刺？”她没话找话，声音轻得像风。
“嗯，”洛伦应着，指尖轻轻一挑，将刺拔了出来，“小时候村里的孩子总爱疯跑，每天都有人被刺勾住衣裳。”他忽然抬头，恰好撞上她的目光，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不过没人像你这么冒失。”
慕希的脸又红了，却没反驳。她想起昨夜他为自己渡魔力时，指尖拂过她手腕的触感，忽然疑惑地问： “你看起来明明没有魔力波动，怎么会突然有了那么丰蕴的魔力？”
洛伦的动作顿了顿，随手扯了片宽大的叶子替她包住手指：“我以前确实没有魔力，但那天到山洞昏迷后起不知为何便突然有了魔力……”他决定先暂时隐瞒意识空间里的经历，便含糊地带过。目光落在远处盘旋的飞鸟上，“那也确实挺奇怪的…”慕希道。
“倒是你，华耀阶的大魔法师，怎么会被几根破刺难住？”
“要你管！”慕希把手背到身后，故意踩了踩他的影子，“我专攻的是元素魔法，又不是治愈系。再说那天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怎么会被黑袍人偷袭？”
“合着还是我的错？”洛伦挑眉，忽然凑近一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成一团，“那某人抱着我喊‘你不能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怪我？”
慕希的脸“腾”地红透了，抓起路边的小石子就往他身上丢：“洛伦你这个无赖！早知道那天就让你被黑剑戳穿算了！”
石子砸在洛伦胸口，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他笑着接住她丢来的第二颗石子，忽然往她身后一指：“快看，暗影兽！”
慕希吓得猛地抱住他胳膊，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却在他袖子上抖个不停。洛伦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手臂传过去，她这才反应过来被骗了，气得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你幼不幼稚！”她气鼓鼓地往前走，却没注意脚下的陡坡，身子一歪就往下滑。洛伦伸手捞住她时，两人滚进半人高的草丛里，他压在上面，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锁骨。
草叶上的晨露沾湿了她的发梢，滴滴答答落在他手背 上。慕希能闻到他身上混着的铁锈味和青草香，像雨后的铁匠铺，意外地让人安心。她忽然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慌忙想推开他，却被他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别动，”洛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沙哑，“你看你头发里有什么。”
他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捏出只肥硕的绿虫子，吓得慕希尖叫着抱住他脖子。洛伦笑着把虫子丢开，却没推开她：“原来华耀阶法师怕虫子？”
“谁、谁怕了！”慕希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只是觉得它长得丑。”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躺了许久，直到远处传来山雀的叫声，慕希才红着脸从他身上爬起来。她拍着裙子上的草屑，忽然轻声问：“你以前没有魔力……是不是经常被人欺负？”
洛伦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学校里那些嘲笑他“无魔者”的同学，想起每次魔法课上被老师点名批评的窘迫。他刚想点头，却听见慕希说：“其实没魔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像我这样，被家族逼着学自己不喜欢的魔法。”
她坐在草地上，揪着根狗尾巴草晃悠：“我从小就学不好元素魔法，每次召唤火球都能烧到自己的头发。我妹妹总说我丢尽了家族的脸，可我明明更喜欢草药学啊。”
洛伦忽然笑了：“我见过你变巨狐的样子，很厉害。”
“那是血脉觉醒，不算真本事。”慕希摇摇头，忽然生出一对狐耳，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洛伦，等救出慕晴，你要不要跟我去南边的草药谷？那里的人从不用魔力打架，每天就晒草药、酿花蜜，听说连兔子都不会咬人。”
洛伦望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胸口暖暖的。他想起先祖说的“守护值得守护的人”，原来不是非要轰轰烈烈的战斗。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揉一只温顺的小狐狸：“好啊，不过到时候你得教我认草药，我可以帮你劈柴打铁。”
慕希的眼睛更亮了，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烤得焦黑的麦饼：“给你，我早上烤的。”
洛伦咬了一口，差点被硌掉牙，却看见她紧张地盯着自己，只好含糊着说：“好吃。”
“真的？”慕希眼睛一亮，也咬了一大口，瞬间皱起脸吐出来，“呸！怎么这么硬！”
洛伦笑得直不起腰，看着她气呼呼地把麦饼丢给路过的松鼠，忽然觉得这趟凶险的旅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影子在地上时而靠近，时而分开。慕希忽然想起什么，指着他腰间的旧剑问：“你这剑用了很久了吧？看着比你还老。”
“祖传的。”洛伦摸着剑柄上磨得光滑的纹路， “我爹说这是洛家唯一的宝贝，可惜我以前不会用。”
“现在呢？”慕希好奇地歪头，“你学会用剑了？”
洛伦忽然拔出剑，晨光在剑刃上流淌，映出他眼底的笑意。他手腕轻转，剑身在空气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劈断了前方横生的枯枝，切口平整得像被魔法切割过。
“大概……是突然开窍了。”他收起剑，对着目瞪口呆的慕希眨眨眼，“说不定我其实是个剑术天才。”
慕希忽然笑起来，阳光落在她扬起的嘴角，像撒了把碎金子：“洛伦，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也不是因为什么生命契，就是……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这次轮到洛伦愣住了。晨风吹过山谷，带着远处暗影谷的阴冷气息，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暖意。他伸手牵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却乖乖地任由他握着。
“那正好，”他的声音比山涧的溪水还要温柔，“我也是。”
两人手牵着手往前走，脚下的石子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伴奏。迷雾渐渐散开，露出前方蜿蜒的山路，远处的暗影谷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却仿佛也没那么可怕了。
“喂，洛伦，”慕希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等我们救出慕晴，你能不能……别再像那天那样，动不动就冲在我前面？”
洛伦笑着握紧她的手：“那你也得答应我，别再把火球术丢到自己脚边。”
阳光穿过树梢，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温暖的星子。迷雾散尽的山路上，两个刚刚相识三天的人，正一步一步地，朝着未知的险境走去，身后留下一串带着甜意的脚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