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烬余的图腾
暮色像融化的墨汁,渐渐漫过暗影谷的山脊。洛伦生起篝火时,慕希正对着手臂上的图腾出神,火光在那片淡金色的纹路上游走,像在舔舐一道陈旧的伤疤。
“这图腾……”洛伦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溅起,“和你变巨狐时的光纹很像。”
慕希的指尖划过图腾边缘,那里的纹路已经有些模糊。“我们是青丘狐族的分支,”她的声音被火烤得有些干涩,“祖上曾是守护圣泉的祭司,族徽就是这对展开的狐翼。”
她低头拨弄着篝火,火苗映在眼底,忽明忽暗:“你知道‘血契之誓’吗?千年前狐族为了封印虚无之影,用全族性命立下契约,只要圣泉不涸,虚无之影就无法踏足人间。可千年前……”
她的声音顿了顿,指尖掐进掌心:“族里出了叛徒,引着暗影残部找到了圣泉。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我母亲说,连泉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洛伦想起先祖提到的千年前战争,心脏猛地一缩。原来那些被史书一笔带过的“浩劫”,背后藏着这样滚烫的血泪。
“活下来的族人不到十分之一,”慕希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这一脉逃到伊布尔湖附近,隐姓埋名做了普通法师。父亲总说,只要守住最后一块图腾,总有一天能重振家族。”
她忽然解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一小块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半片残缺的狐翼:“这是圣泉烙印,每个狐族孩子出生就有。我和慕晴的烙印是一对,合起来才是完整的族徽。”
洛伦看着那道浅浅的疤痕,忽然明白黑袍人为何执着于姐妹俩。或许她们的血脉,本就是打开某个封印的钥匙。
“慕晴的烙印在后背,”慕希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疤痕,“她小时候总说这是天使的翅膀,每次洗澡都要对着镜子转圈圈,说要飞起来去找母亲。”
说到母亲,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去圣泉遗址祭拜,再也没回来。父亲说,她是去履行狐族的使命了。”
篝火渐渐弱下去,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慕希往洛伦身边靠了靠,借他身上的暖意:“出事那天是月圆夜,按族规要给未成年的孩子行觉醒礼。我带着慕晴去后山的祭坛,刚点燃熏香,黑袍人就出现了。”
她的指尖开始发颤,洛伦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稍镇定:“他们穿着骨爪教的黑袍,为首的那人手里拿着个青铜铃铛,一摇晃,慕晴就浑身发软。我召唤火球术时,才发现他们布了反魔法阵。”
“我变不成巨狐,魔力也被压制,”她咬着牙,声音里带着恨意,“他们说要把我们拿去解开圣泉封印,说狐族的血脉是最好的祭品。慕晴突然咬了为首那人的手,喊着让我快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回头时,看见他们把她塞进黑色的传送阵,她手里还攥着给我摘的铃兰,花瓣都被捏碎了……”
洛伦想起那块绣着铃兰的手帕,原来那是慕晴最后的念想。他把她揽进怀里,感觉到她肩膀的颤抖,像秋风里快要折断的花枝。
“他们抓慕晴,不只是因为狐族血脉,”洛伦的声音沉下来,“骨爪教需要双生狐族的烙印,或许是为了重启某个和圣泉有关的仪式。”
慕希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惶:“圣泉封印……”
“先千年前封印松动时,虚无之影的气息泄露,才导致多地出现魔力异变。”洛伦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他们要的不是祭品,是打开封印的钥匙。”
慕希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抓住洛伦的胳膊,指节泛白:“那慕晴她……”
“她会没事的。”洛伦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双生烙印缺一不可,他们暂时不会伤害她。”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抬手时,掌心泛起淡金色的光晕,这次没有刻意掩饰。光芒中隐约能看见古老的符文,和慕希图腾上的纹路隐隐呼应。“洛家先祖曾参与过圣泉封印,”他轻声说,“这股魔力,或许就是为了今日准备的。”
慕希看着那团金光,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古籍里写的:“狐族的守护者,终将与持光者相遇。”原来不是传说。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家族消亡的沉重,似乎没那么难以承受了。“洛伦,”她轻声说,“等救回慕晴,我们一起去圣泉遗址看看吧。”
“好。”洛伦收紧手臂,“去告诉那些长眠的狐族,他们的后代没有让他们失望。”
篝火重新燃旺,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慕希手臂上的图腾在光线下亮起微光,与洛伦掌心的金光交织,像两簇在黑暗中重逢的星火。
夜风吹过山谷,带着远古的叹息。洛伦知道,前路不仅是救回慕晴,更是要守护那些消逝的族人用生命换来的安宁。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慕希,她眉头微蹙,像是还在做噩梦。
他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对那些沉睡的灵魂说:
这一次,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洛伦叫醒慕希。她睁眼时,看见他手里拿着根刚摘的铃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路上摘的,”他把花递给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给你,也给慕晴留着。”
慕希接过花,忽然笑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却像雨后初晴的天空,亮得晃眼。
两人收拾好行囊,继续往暗影谷深处走。山路渐渐陡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