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伊克借着夏日最后一点余晖朝家走去,在经过一个行人稀少的路口时,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暗巷闪出,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连人带书一齐撞飞出去。
“啊……”
伊克缓缓撑起身子,晃了晃嗐有些昏沉的脑袋,努力让自己从刚刚的眩晕中恢复过来。
他咧着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看清撞自己的人。
在落日余晖下,一个身材瘦削形如枯骨的中年男人,神色惊恐地起身,一套满是破口和污渍的褐色亚麻衣服,满是血渍。
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够拥将自己撞飞。
“大叔,你没……”
还没等伊克把话说完。
“快跑!”那人用力抓住伊克的肩膀,捏得伊克生疼:“魔物!到处都是!快离开这!”
那声音惊惧颤抖,透着一股子绝望:“带着我们的希望!活下去!不要相信任何……”
“砰!”
就在男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时,一发银色箭头呼啸而来,洞穿了他的太阳穴,鲜血在伊克眼前绽放。
血雾混入空气,带着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
掐住伊克肩膀的手瞬间卸力,男人如断线风筝般倒下,惊恐永远定格在他眼中。
“噗通!”
尸体重重倒下。
一切都来的太快,太过突然,伊克毫无准备。
他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血液慢慢浸湿双脚。
黏糊糊的、湿哒哒的。
紧张恐惧的耳鸣逐渐放大,占据伊克整个大脑,胸腔中的每一声心跳都犹如一记闷雷。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孩子,没受伤吧!”
“别怕,现在安全了!”
“哦!不!闭上眼,别往下看……”
铠甲金属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几名惩戒骑士冲上来,将伊克护住,其中一名骑士将伊克揽入怀中,擦掉伊克脸上的血污,捂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再看这些血腥的画面。
第二天,伊克的事情便在镇子里传开了,算得上是本地新闻头条。
因为此事,主教大人特意为伊克批假一天,让他在家修养。
伊克确实受了不小的刺激。
如此近距离目睹一个生命的逝去,换谁也受不了啊。
而且,那个邪神使徒也是疑点重重,让他觉得古怪,但一时间也说不出哪里怪。
他不明白,为什么惩戒骑士会在那么远的地方就射箭狙杀那个使徒,难道真不怕误伤友军吗?
带着这些疑惑,伊克在床上躺了整晚,直到快要拂晓时才堪堪入睡。
夏季的燥热纵使深夜也难以去除。
因为吃了太多解暑的吨吨瓜的缘故,伊克此时膀胱胀得厉害,半夜起床上厕所。
在经过祖父祖母房间时,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刻,少年的好奇心压住了全身尿意,竖起耳朵,贴在了这古朴的木门上。
“咔……咔……”
“呜……呜……”
声音真切而陌生。
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呜咽,哀嚎,痛苦中又混合着撕咬声,细细听下去,又有种扭曲的亢奋。
伊克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回想起教会《圣典》中那个《血饲》的故事。关心丈夫,疼爱孩子的妻子在听到邪神的低语后将孩子和丈夫吃掉,成为了邪神的使徒,获得了“魔力”,为了永世与孩子和丈夫在一起。
祖母不会把祖父吃掉了吧?
伊克心脏通通狂跳,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鼓起勇气轻轻推开房门一角。
隔过缝隙,他看到了。
他惊惧不已,抖着筛糠般的身子掉头逃跑,一溜烟就钻进了被子,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早已浸湿的裤脚。
第二天一早,伊克便从湿漉漉的被窝里醒来,看着窗外的朝阳。
“原来是场梦啊!”
就在这时,伊克的母亲,塞妮丝推门而入,伤心地搂着伊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小伊,你祖父走了。”
原本还担心自己会因尿床而被母亲责骂的伊克长舒口气。
原来是祖父走了啊,不责怪我尿床就行……
……
“什么?!”
伊克跟着塞妮丝走出房间,祖父的尸体正摆放在大厅中央,棺材周围铺满了白色的圣洁之花,象征着纯洁无暇的白布盖在祖父身上。
待到神官举办葬礼时,祖父已经变成一盒骨灰。
现在想来,真是疑点重重。
祖父生前最是疼爱他,但他却在祖父死后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伊克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白布盖着祖父的尸体……
上半身的形状很奇怪,仿佛只有一半的脑子。
祖父不是寿终正寝么?为什么脑袋会少一半?
正当伊克为此疑惑不解之时,棺材中被白布盖着的尸体突然起身!坐了起来!
白布顺势落下,竟是那个使徒!
他被剥去了人皮,脑袋被从中间劈掉一半,剩下的半个也被挖去眼睛,只剩个幽深的血窟窿,粘稠的黑色血液从半个脑袋中流出,他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用力抓住伊克的双肩。
“别相信任何人!”
“呼呼呼!”
伊克从梦中惊醒,这是他儿时的记忆。
中午十二点,耀眼的阳光穿透窗帘照进卧室,八月的微风不时轻拂窗帘,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喧嚣声。
“老哥,做噩梦了?”
伊克的妹妹,爱丽丝坐在伊克床头,歪着脑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
伊克一愣:“你怎么在我房间?”
爱丽丝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太阳都晒屁股了,母亲让我来叫你起床!”
“哦?为什么母亲不让梅莉叫我?”
爱丽丝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自家哥哥。
“一个女仆哪有勇气来叫你这个大少爷呀?”
“啊?哦!也是。”
爱丽丝朝伊克比了个鬼脸,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响起:“幸运。”
随后伊克精神突然恍惚,眼前正准备关门下楼的妹妹模样突然!
一个满是溃烂腐肉的蜥蜴人出现,关上了伊克房门。
“快点收拾!不要让我上来抽你!”
房门关上瞬间,妹妹的模样再次出现。
“是错觉吧?”
伊克扶了扶额头,稍微让自己精神一下,翻身下床,喝下一大口水。
微风拂过,一封被人拆开过的信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随后,所有疑虑全被打消化作空中一抹清泉。
“噗——”
“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