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晚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我正看着手上的一叠证件发呆。
最上面是一张身份证。
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两个字:“凌芸”。
也就是说,以后我就不再是黑户了。
具体怎么办下来的我不清楚,但我现在与穆星冉的关系,就是雇佣者与受雇者的关系。
在法律上,我成了她的终身员工,并且开具了残疾证明,意味着我几乎丧失独立生活的能力,几乎只能依靠她的给养。
所以,今天是我离开那个冰冷牢房的第一天。
前几日的大雪在在窗外的道路上堆积了一个个雪堆,天气依旧寒冷,不过今天有太阳的存在。
有阳光,终究是好的。会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温暖。
我坐在一扇窗前。
短短几天过去,竟已经逐渐习惯了无法开口的日子。难道是因为我本就是一个生性孤僻的人?但这样的生活未免有些太过孤寂了。
但人总得有些念想。我希望有一天我遭到的一切能真相大白,我能够重新和家人相认。不用再在这里担惊受怕。
——希望有那一天吧。
偌大的别墅里没有佣人,也就是说,这里除开必要的保镖看守外,仅有我和穆星冉二人。
理所当然的,我接任了佣人的职位。
“……”
“哒、哒、哒。”
踩着高跟鞋的清脆脚步声,我的身后来了一个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我不想回头去看她,只是蜷缩在床上,看着窗外平淡的景色发呆。
直到她来到我的身旁。
手掌绕过椅子靠背,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很冷,她似乎刚刚出去过。我的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厚,甚至可以说得上轻薄。但这在拥有暖气的卧室内算不得什么。
与那间小小的牢房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我至今不清楚她为何要将我关到哪里忍饥受冻数天之久,是为了惩罚吗?假如真是那样的话,那她赢了。
短短几天,那间寒冷的牢房在我心底刻下了深深的阴影。
表面上看起来对她的到来不为所动,然而却不由得被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注意力。一种仿佛锋芒在背的不安感始终压迫着我的神经。我能清晰地感到她的发丝搔弄我的肩头,脖颈。她递进我的后脑,呵出的热气拂过敏感的耳垂,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
“呐,尊贵的凌大小姐,您该去给我做饭了。”
她如是说道,就好像这是我本就应做的义务般理所当然。
但是,我不会做饭。
我的童年生在富裕家庭,有专门的人负责衣食起居,自然不需要去学习做饭这种事。
理所当然的,也不愿意学。
而外出游荡的那几年,更是连做饭的条件都没有了,自然更是没有机会学。
所以,我只能认为,她是在刻意刁难我。
但没办法,我不能再无视她了。如果真的不小心惹恼她,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我只好强迫着自己撑起一抹谄笑,因为没办法说话,只好用哀求的眼神试图让她放弃这样的念头。
然而,她也在笑。
“快去吧,食材我都为你准备好了,如果做出来的成品我不满意,你知道后果的吧?”
于是,我只好完全无法拒绝的,勉强的,点头答应了。
……
但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面对摆满一桌的新鲜蔬菜,完全没有丝毫头绪。我既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任何一道菜的烹饪工序。我能感受到她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
一直呆站了许久,直到她似乎失去了耐心,打了个哈切,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小时候,有人会给我做些普通的家常菜吃。”
这算是提醒吗?
但“普通的家常菜”,这个范围也太大了。谁听了都会一点头绪没有吧?
最终,压力山大的我,只好在菜单上选择了一道看起来很普通的菜。
土豆炖牛肉。
我能感受到,在我选择这个菜后,穆星冉看我的眼神明显变了些许。
说不上来其中的含义,硬要说的话,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中,似乎掺杂了些许……意外?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吗?我想不通,只好归咎于我大抵是选对了菜式吧。
但忙活了几小时,我最终交出的成绩却并不好。
焦黑的肉块,硬邦邦没熟的土豆,因为失力不小心撒了一堆醋导致酸溜溜的气味,一切都昭示着,我搞砸了。
颤颤巍巍地把菜端上餐桌,我站在不远处,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她的反应。
她在皱眉。
察觉到这一点的我,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我咽下一口口水,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
她对我的态度一向并不好,这主要是因为当初的我在大庭广众下对家族破产且刚刚丧亲她的嘲讽吧?只是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变成女生?
是因为这样的身体更脆弱,摧残起来更有快.感吗?
我不明白。
对我而言,穆星冉的身上充斥着各种谜团。她就像被包裹在一团迷雾中,完全看不透,也看不懂。
我无法理解。
然而,完全出乎我预料的一幕发生了。
我视线中的她,虽然眉头紧皱,犹豫了许久,但最后还是夹起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咀嚼。
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我本以为她肯定知道我不会做饭这件事,让我来烹饪肯定是出于想要惩罚,戏弄我的心理。所以,理所当然的,我做的饭她必然也不会吃。
但她就是吃了。
不光吃了,而且似乎很认真的在品尝?这让我的脑袋有些错乱。就好像,你本来只是应付差事,勉勉强强交上去的作业,然后忽然发现你的老师竟然在逐字斟句的细细批改。这种落差竟然让我心中产生了一丝愧疚感,就好像我这种应付的心理对不起她一样。
于是在这里站了半天,发了会呆,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起了身,黑着脸朝我走了过来。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面对靠近的她,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比我高出许多,我得抬起头才能对上她的目光。
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我看到的是浓浓的——
失望。
我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说些求饶的话,但嘴巴一张一合,口中呵出白雾,发觉没有声音后这才意识到,我已经是一个哑巴了。
我于是低着头想要后退,然而——
“砰!”
一记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我柔软的腹部。
撕心裂肺的疼痛涌上脑海,我双腿失力地跪倒在地,地板很冰冷,贴在肌肤上,带来的刺痛感不比被打一拳的疼痛感来得少。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是某种期望落空后,看待垃圾一样的失望眼神。
轻薄的衣服不能阻隔任何寒冷的入侵,更不能隔绝痛苦。坚硬的鞋底踏在我的肋骨上,压上体重,脑袋昏昏沉沉。
“滚出去。”
声音很冷,就和现在的气温一样。没有什么起伏得,对着这样的我,说出了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