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我呆呆地望着她,不知是何意味。
“凌家与穆家前些年的竞争,凌大小姐是知道的吧?”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凌家与穆家的家族产业重合,彼此之间是世仇,在这个资本主导的世界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而在前些年,穆家最终落败破产。其掌权者穆海文与其妻子遭车祸身亡。
所以,现在的穆星冉,理应已经与过去败落的穆家毫无关系了。
这里的毫无关系,是指资产方面。
毕竟原穆家的资产,要么被宣布非法,被政府查封;要么被凌家吞并,成了其一部分。
所以……她所说的报复……
我大抵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看这表情,凌大小姐是明白了?”
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她仍然噙着笑,隔着桌子望着我。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而对我说出这些话,但我已经没有吃饭的心思了。
报复……
说到底,我对她知之甚少。我不了解她有没有说到做到的实力,也不知道她为何非要我见证的原因。
难道只是出于某种恶趣味吗?
但联想到她连让人完美变性的药物都有……这种事已经难以用常理解释了,完全想象不出她是怎么弄到那种东西的。
所以,我低着头,默不作声。
她肆无忌惮地对我说出这些话,显然是并不担心我泄露出去。她要么有所底牌,要么有让我说不出去的办法。就像她给我喂下的哑巴药一样。
但这样,不还是有风险的吗?
我默默地揣摩着她的心思。老实说,我并不想放弃离开这里的念头。毕竟仰人鼻息的奴仆生活并不好受。或许,我仍然在做着回到凌家的春秋大梦吧。
但人活着总归得有些指望的不是吗?
“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摇了摇头。
她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满意,笑着微微颔首。
“很好,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自然记得,尽管她不说,我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无非是不要尝试逃走,更不要去试着泄露我和她之间的秘密。
经过前天在大姐那吃的瘪后,我已经基本放弃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风险太大了,而且难度很高,完全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哑巴的妄语。以往孤僻的我也对我的家人们缺乏了解。
如果她发现了,我的下场一定会很惨的……
提到这种事果然会让人心情灰暗,但与我不同,她似乎很愉悦的样子。站起身,她将椅子推回桌下。
“吃完饭把饭菜收拾一下哦?”
离开时,对着身为“奴仆”的我如是说道。
但我心如乱麻,哪还有什么吃饭的心思?深吸一口气,随便扒拉了几口,勉强糊弄一下后便早早地离开了。
饭后的收拾也很简单,洗碗整理。在那之后,我就只好趴在客厅的窗台前发呆了。
他们收拾东西并不需要我。毕竟只是三天的出行,而且不是什么远行。生活用品一类的东西到地方都会有所准备。而且我的物品早在昨天便收拾好了。
也问过需不需要打扫卫生一类的工作,但被回绝了。理由是会增添麻烦。
于是便陷入了无聊的境地。
他们显然不只是在收拾出行的物品,还在整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物,所以比较慢。看着窗外寂寥的景色,我不住地开始想,冬天什么时候能过去呢?
似乎还早着呢。
街边的树干永远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绿色的存在。灰黑色的天空像是蒙了一层纱,偶尔会有冷风拍打在窗上,发出如同海浪般一阵阵的呼啸声。
这样的天气不知何时会下雪。或许下一刻就会,但也可能不会。可怕的地方也就在这,世界永远是不可预知的,你不会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会先来。
别墅所在的郊区似乎曾经也有些许住户,但如今都已搬走了。我偶尔能看到远处几个荒凉的庭院,积雪掩盖了厚厚的枯草,泛黄的墙壁玻璃还隐隐透着曾经的繁华。
我们上了前往宴会的车。
不同于绑我回来时为了掩人耳目而选择的那辆面包车,这一次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但于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就是了。穆星冉坐在驾驶位,我则被她安排在了副驾驶位。
我不想接近她,这总会让我感到不安。曾经和父亲接触时也总是这样。我想,他们之间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总是坏坏地笑着,一个则总是绷着一张严肃的脸。
但穆星冉也不总是在笑。她偶尔也很冰冷,所以这种变化本身就让人不安。但至少,她现在是笑着的。
我悄悄地往座位的右后方靠了靠,安全带紧紧地压迫在我的胸口,带来轻微的窒息感。
与其相比,项圈带给我的不适似乎也减弱了许多。
离开了别墅区,周围的景观更荒凉了。
也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穆星冉的家所在的地方有多偏僻。
本以为只是处于郊区,但现在看来,离市区至少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而且是已经比较偏僻的老城区。
为什么要把家选在这样的地方?我想不明白,也并不想在意。
只是忽然产生的疑问罢了。
“说起来,我以前的那位朋友好像很喜欢坐这辆车来着。”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她是在对我说话吗?转过头时,正好对上了她笑眯眯的目光。
哈……真奇怪,这种事为什么要跟我说?
抿了抿唇,我只当她在自言自语,默默转过头去。
她喜欢归她喜欢,我又不喜欢。
我讨厌,很讨厌。讨厌这辆车,讨厌把我变成女生的你,也讨厌那个始终板着脸的父亲。
一切都很讨厌。
果然只是突如其来的念想吗?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她就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开车。
宴会举办的地方便是凌家老宅。一座十分宽敞豪华的别墅。同样,也是我曾经的家。
从车上下来时,周围的停车位已经堆满了各种豪车,显然是各路名流都来给凌家家主庆生。记忆中也时有这样的场景,但我很讨厌。每当遇到这样的时候,父亲总会把我拉出来数落,仿佛我败光了他的脸面,说我这不如谁那不如谁。
很奇怪,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下雪了啊……”
身旁传来某人的声音,我微愣,伸出细嫩的手掌,一片细微的雪花坠落在上面,融化为针眼大小的水珠。
果然,确实下雪了。
有点冷呢……
身上穿着昨天准备的华裙,明明是奴仆的身份却穿着这样的衣服。我也问过对外应该如何彼此称呼,得到的回答却是:
“你是我收养的远房亲戚的遗孤。”
也是,大抵只有这样的身份能糊弄其他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