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不等普鲁托睁开眼睛,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在他从床上爬起时,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他看到了那仅告别几小时的月亮。
门外正是拉尔维娅。她今日换了一身利落的淡色长裙,银发高束,似乎心情颇佳。
“早安,维娅小姐。”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尽力的控制着身体不露出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看着很困的样子?”
只睡了四个小时,是人都会困。
普鲁托想着,不过虽然是对方的问题,但他不能说出来。
“我想,应该是我有点失眠吧。”
习惯性的强颜欢笑,但又被少女的凝视给瞪了回去。
“跟我走吧。”
少女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带你去认识一下这里,不想的话,就当去陪我散步好了。”
就如同拉尔维娅说的,他们行走的路线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两人只是沿着城堡错综复杂的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
比他们更早的,是几名收拾着工具的女仆。残留着水汽的地板表明着她们才刚完成工作。
见到拉尔维娅,她们纷纷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整齐的站在了一边。
一直到拉尔维娅走远,她们才继续收拾工具。
整个过程,保持着和黑暗中的城堡如出一辙的寂静。
“沉默的佣人是这里风俗么?”
思考片刻后,普鲁托出声打破了这段寂静。随后,他察觉到不止一双眼睛看向了他。
“不管外貌再怎样相似,内在永远是不同的。”
少女表情有些落寞,声音略显低沉。
“无论我们再怎么表现和其他同类的不同,给出再怎么高的待遇,在外人眼里永远是吸血的异类。”
“抱歉…。”
“无所谓。”
普鲁托察觉到氛围的变化,刚准备出口安慰对方,却见对方右手握拳。
“既然她们不喜欢我们,大不了去找其他人,一直到有会接受我们的人为止。”
“也许她们是因为有些刁端的工作时间有些不满?”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疑问。
“可她们签的契约上并没有规定她们工作的时间,只要求了她们在做其他工作前对这这城堡进行清理。”
说着,拉尔维娅回头看向了他。
“你们人类,难道不是这个点起床的吗?”
“这个…。”
“算了,我以后自己去查吧。”
看到普鲁托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拉尔维娅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这里,或许你会感兴趣。”
随着少女推开一扇和其他门略显不同的大门后,扑面而来的气息让普鲁托皱了皱眉。
屋内充斥着海水的盐味,夹杂着淡淡的藻类和鱼类混合在一起的腥味。
“这里的都是刚从港口那边过来的货物。”
拉尔维娅走到其中一个箱子前,翘开了箱子上的木板,露出了里面的金属头盔。
“这边的是刚从南大陆来的金属盔甲。”
少女顿了顿,又继续开口说着。
“应该也会有你家乡那边送来的东西,你要看一下么。”
听着拉尔维娅的话,普鲁托只是看着这里堆积着的箱子沉默着。
南大陆和西大陆之间有着数万公里的距离,中间的海域上更是充斥着无数威胁的海兽和海盗。
只有掌握了一条安全的航线,才能做到往返两地进行贸易。
而他就是被以家族的名义和血族交易其中的一条安全的航线,作为其中的保障,被送来至此。
“不必了。”
这次参观很快就结束了,貌似是拉尔维娅看出了他的状态并不怎样,提前结束了这次迟到的参观。
“他们应该也没想到,我现在还没死吧。”
昏暗的房间里,普鲁托静静的坐在床上。
厚实的窗帘遮挡住了所有光线,将房间内的所有东西笼罩在阴影中。
回想刚来的那几天,他因为懦弱浪费了不少时间,而在更早之前,他也因为懦弱,一步步的错失先机。
在刚才,他看到了几箱子布匹。
那些布匹,不算太好,但又没多少高级。
如果是曾经的他,甚至可以每天买几箱来烧着玩。
而现在,他丧失了自己对未来的选择,只是为了那些破布。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会这样呢?
力量,这一个词出现在他的脑海。
对,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现在太弱小了。
如果,他和那位神战英雄一样强的话。
“我一定会回来的!”
…
“你想训练?”
书房里,拉尔维娅放下手中的书,一脸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
普鲁托四十度鞠着躬,头低着,态度无比诚恳,但却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他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些过激,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大概摸清楚了对方的性格。
如他所想的,少女在沉思片刻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可以,反正训练场空着也是空着。我可以跟守卫说一声,允许你使用最外沿的那个小场地。不过。”
随后她摊摊手,血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爱莫能助。
“我可不会教你怎么打架,毕竟我自己都不太会。”
就这样,普鲁托开始了远在他乡的第一次训练。
然而,训练的过程却远比他想象的艰难。
没有系统的指导,没有合适的对手,他只能凭借记忆中的家族训练方式,重复着枯燥的基础练习。
至于血族的训练法,且不说他们会不会教他这个人类,光是人类的身体就无法承受这种异族的训练法。
现在能做的,也仅有一次次的练习。
在又一次把剑重重的砍在木桩上面后,却没法轻易的拔出,用力一推便带着脱力的身体直接到在地上。
没等他喘息,便发觉有人站在旁边。
“想笑就笑吧。”
来的,自然是在一旁一直观看的拉尔维娅。
少女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捡起了地上的剑,学着普鲁托的样子劈向了木桩。
咔嚓一声,那个被劈砍了几天的木桩被她轻易的劈碎。
“这样的训练并没有什么作用,你也要继续么?”
看着破碎的木桩,顿时一股挫败感萦绕在普鲁托的心头,他咬着牙挣扎着爬起身,没有要回剑,而是挥拳打向了剩下的半截木桩。
“只有做了才会知道有没有用!”
少年嘶吼着,不知疲倦的打着木桩,一直到无力挥拳为止。
双手早已发酸发胀,两只手都已经流满了鲜血。
再回头,身边早就没了别人的影子。
一时,他感觉不到了身上的疼痛,只有那一直伴随他的无力感。
“果然,没有力量就什么都留不…。”
啪,一声脆响。
拉尔维娅从普鲁托的背后用一本书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头。
“又在忧郁了,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少女说着,准备把身上的书递过去,却在看到少年满手的血污后顿了一下。
“你不是走了吗?”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人宣泄情绪上。”
少女说着,纠结了一会后,从自己的长裙上撕下了些布料下来。
在用布料将普鲁托的双手都仔细的包扎完毕后,少女才略微郑重的把书交给了他。
“你可别误会,我这样只是怕书上会染上血腥味。”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转身离开。
“好好看这本书上的东西,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的。”
一直到看着少女离开,普鲁托都还站在原地。
短短一点时间,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他的头脑有点混乱,隐隐约约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又想不起来。
直到身上的疼痛和无力感提醒他,他才想到该去休息了。
感受着那布料的温暖,手上的伤口似乎没有了疼痛。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