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節 寫下的，不只是心事
📔【Day 01 距離第100頁告白，還有99頁】
他今天笑了兩次。一次在跟班長開玩笑，一次是在我轉頭偷看他的時候。 我想知道，哪一次比較真。 然後我又想了很久，哪一次不是為了別人。
開學的第一天，天空有點灰。
早晨的教室裡像一鍋還沒沸騰的水，同學們陸續走進來，有人打招呼、有人翻課本、也有人趴在桌上補眠。我坐在靠窗的位子，窗戶打開一半，外面是操場的一角，風吹進來，帶著草的味道。
我把筆記本放在桌上，還沒寫任何東西。封面是我自己貼的牛皮紙標籤，上頭寫著：「倒數日記」是昨天晚上睡不著時決定的。
不是為了紀錄生活，而是要讓自己勇敢一次。
「林雨禾，妳又在寫什麼？」
吳欣宜的聲音像鬧鐘一樣，突兀地敲進我耳朵。我手一抖，筆在紙上多畫了一道勾。
她整個人湊過來，眼睛緊盯著我桌上的小筆記本，像個偵探一樣瞇起眼。
「才第一天開學，就開始寫日記啦？」
「不是日記，是記錄。」我闔上筆記本，用指尖輕輕敲了兩下封面。
「記錄江予誠笑了幾次，還是妳心跳漏了幾拍？」她咧嘴一笑，語氣裡沒有惡意，只有滿滿的八卦好奇。
我沒說話，只是把筆插回筆袋。
「說真的，我發現妳今天一直在看他耶。」
我終於抬起頭：「我哪有。」
「有。妳以為妳偷看得很小心，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啦。」她笑得一臉得意，「而且江予誠也有看妳喔～」
我怔了一下，語氣平靜地問：「他為什麼要看我？」
「那我怎麼知道？說不定他喜歡妳啊。」
我低頭重新翻開筆記本，視線落在剛剛那句話上：『我想知道，哪一次不是為了別人。』
如果他真的喜歡我，那他笑的時候，會不會有一次是為了我？
我的手指在筆記本邊緣輕輕摩擦，紙的邊角有點翹起來，像我此刻忽然冒出的心思，一下子柔軟，一下子刺人。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結果，他居然也剛好轉頭，兩人的視線短暫地撞在一起。
我心裡一緊，連忙低頭，假裝在檢查鉛筆芯。那一瞬間，我有點想笑，也有點想逃。
上課鐘聲響起~
第一節課是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著「三角函數」，我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我一直在觀察他：江予誠。
他坐在靠門的第二排，剛好是我斜前方的位置。 他正在用筆在課本邊角畫小人，一隻小人站在一條橫線上，像是在走鋼索。
「江予誠，你來解這題。」
老師點名，他慢吞吞站起來，帶著那種「啊，又被叫中」的表情，卻沒有一點慌張。他邊轉筆邊走上講台，寫字的手勢很快，像他早就知道答案一樣。
我盯著他寫的每一個筆劃。記憶中，他的字和笑一樣隨性、漂亮，不多不少，剛剛好。
回到座位後，他轉頭往後看了一眼。 我們的眼神就這樣碰上了。
他笑了。
他那一笑，好像不是在對我笑，只是剛好被我看見，他才下意識地笑了一下。那種，不特別，也不陌生的笑。
我連忙低下頭，裝作在翻課本。心臟砰砰直跳。
「雨禾。」
我一驚，轉頭，發現吳欣宜正瞪著我。 「上課欸，妳在看什麼？」
「沒什麼。」我低頭，假裝在翻課本。
但我知道，我不是在看什麼，是在看誰。
我還能感覺到餘光裡，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低著頭寫筆記，左手托著下巴，右手轉著筆。他的側臉沐在窗邊斜進來的光裡，像一張默不作聲的書頁。
「欸，妳是不是又在偷看江予誠？」吳欣宜湊近一點，聲音壓得低低的，像在講什麼國家機密。
我沒回她，只是翻開課本，對著那堆三角函數的符號裝出一副很專心的樣子。
「他今天有剪頭髮欸，看起來清爽很多耶。」她邊說邊撐著下巴偷看前排，「不過我覺得他還是比較適合以前那種亂亂的頭。」
我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真的。他把瀏海往上撥了點，露出整個額頭，看起來乾淨、開朗得像是某種毫不費力的夏天。
我趕緊把視線拉回課本，心裡有點亂。
明明只是早上那麼一點點短短的對話，怎麼現在我每一秒的注意力都像是黏在他身上似的？就連他的筆蓋掉到地上的聲音，我也會瞬間抬頭。
「林雨禾，收心喔~」吳欣宜像是看透我似地推了我一下，壞笑說：「不然等下江予誠真的轉過來看妳了，妳會爆炸喔！」
我悶悶地「嗯」了一聲，努力把注意力黏回數學課。但心裡很清楚，那一秒鐘的心跳加快，早就洩了底。
不是看什麼，是在看誰。
我也不知道，這樣的偷看，還能持續多久不被發現。
📔【日記片段・Day 1】
有些話不說，不代表不在意。 我只是還沒準備好說出來。 但我也知道，如果一直等，永遠都說不出口。 所以我決定倒數計時，就從今天開始。
中午我坐在教室後排寫功課，吳欣宜跑去福利社。
教室只剩幾個人，風從開著的窗戶吹進來，把課本角吹得輕輕翻起。
我握著筆的手其實沒在寫，只是在草稿紙上反覆畫圈。腦子裡亂糟糟的，全是今天早上的眼神碰撞。
就在我準備重新振作一下精神時，我聽見熟悉的腳步聲靠近。
江予誠。
他穿過幾排桌椅，走得不快卻有節奏。我沒抬頭，但已經知道是他。
他在我旁邊停下，看著我桌上的練習題。影子投在我的草稿紙上，和我指尖的筆重疊。
「這題錯了，應該是 sin30，不是 cos30。」他的聲音低低的，帶點慵懶。
我一怔，抬頭看他。他沒看我，只是盯著題目，像是完全沒意識到他靠得有多近。
「……喔，謝謝。」我硬擠出一句話。
他忽然偏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沒什麼情緒，但嘴角卻有點笑意。
我本能地避開視線，卻又忍不住偷看他。那瞬間，我注意到他睫毛很長，比我想像中的還深邃。
他沒說話，只是抬手撥了撥自己額前那一點亂翹的頭髮，像是思考要不要繼續說點什麼。
我心跳有點快，手還握著筆，卻不知道要寫什麼。
「你很認真欸，中午也不休息？」他輕輕靠在我旁邊那張空椅背上。
我不知道他是在搭話，還是只是隨口說說。可那一瞬間，我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洗髮精味，像青草混著陽光的味道。
「還、還好啦。」我壓住聲音，試圖表現得自然。
他嗯了一聲，站直身體。腳步聲像他來時一樣慢慢離開。我盯著他背影直到他走出教室，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一整行字都寫錯了。
我又低頭，看著被他指出錯誤的那一題，原本有些挫敗，但此刻，紙上那個錯誤好像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我盯著那道題目的筆跡，心裡還留著他靠近時的聲音和味道。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不像喜歡那麼明顯，也不是平常那種被打趣的曖昧。
就像……有什麼東西，在我心裡靜靜地落了一筆。
我把草稿紙揉成一團，塞進筆袋裡，卻又忍不住抬頭看向窗外。
光線斜斜的，像他笑起來的角度。
放學後，天色橙黃。 我留下來寫社團的報告，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
夕陽照在桌面，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我翻開新的筆記本，在封面寫上：
【倒數日記】
第一頁，我寫下：
今天他走到我身邊，指出我算錯的地方。 他笑了，很輕，也很近。 我本來想叫住他，但我沒說出口。 那句話就這樣停在心裡。 明天我會再努力一點，讓那句話離出口近一點。
我寫到這裡，手機震動了一下，停筆一下。
傳來一則陌生訊息：
【今天有人在操場偷看我寫筆記，是不是你？】
我瞪大眼，心跳漏了一拍。
心想？他知道？還是只是亂發的玩笑訊息？ 我盯著那則訊息看了很久，最後沒有回。
我只是慢慢把手機放下，再次打開那本筆記。
在最後一行，我寫：
如果你真的知道，那你願不願意等我寫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