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火邪魔的频繁撞击,终于在那段饱经摧残的城墙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尽管圣光与自然藤蔓在尽力阻止着魔气的侵蚀,但是在这无边无际、雄浑如山海的魔气潮浪面前,圣女与精灵女王的阻拦,也只是将魔物潮的推进暂缓了片刻。
城墙出现缺口,碎石混合着守军的残肢向内崩塌。
魔物们发出了震天的狂嚎,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气与深沉魔气,向着缺口疯狂涌入。
“堵住缺口!”
军官的吼声在混乱中响起,一队重甲士兵挺着长矛冲向裂口,与涌进来的魔物撞在一起。
随后,矛尖折断,铠甲撕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这段崩塌的砖石。
而这也只是开始。
随着魔王艾丽娅麾下那些魔族的全力出手,防线上更多的弱点被暴露、突破。
那名影魔在城墙上神出鬼没,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一名指挥官或法师的倒下,守军的指挥体系开始变得混乱。
在魔族大法师的作用下,大片城墙区域变得湿滑泥泞,腐蚀性的雨水不断削弱着防护符文,灼烧着士兵的装备和皮肤。
许多低阶士兵被刺激灵魂的尖啸陷入了疯狂,他们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同伴。
茵希尔雯试图稳定局势,她将圣光化作一道道净化光环,驱散魔气,安抚恐慌。但和那铺天盖地的魔气相比,圣光的范围有限,可魔物潮与魔族的攻击却无处不在。
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苍白,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伊瑟莉安将湖中剑重重插入城墙,翠绿的自然之力以她为中心竭力扩张,加固着摇摇欲坠的墙体,催生出的藤蔓拼命缠绕着攀爬而上的魔物。
但自然之力在如此浓烈的死寂与魔气侵蚀下,也显得后继乏力。
混战中,蕾欧娜靠近了伊瑟莉安和茵希尔雯所在的位置。她的铠甲上沾满了魔物暗沉的血迹,呼吸不禁有些急促。
风太大,烟尘涂抹掉众人的面容,只剩下一张张灰沉的脸色。
“守不住了!”
她对着两人喊道,声音在喧嚣中有些失真。
“必须撤退!保留力量!”
已经守不住了。
滚滚风尘嘶啸,旌旗落下,魔界生物的进攻已经将部分城墙几近粉碎。
艾丽娅疯了,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魔王,并开始对昔日旧友挥刀、毫不留情。
这段“守望者”城墙,只是将诸多魔物的尸体留下了这里,而魔物潮和魔族的大军,终究会踏过整片大陆。
或许,这正是魔王艾丽娅的野心。
茵希尔雯挥出一道圣光,将一只试图隐身偷袭的魔物蒸发。
她看了一眼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城墙、涌入缺口的魔物,又看了一眼身边越来越多倒下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下令吧。”
伊瑟莉安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很坚定。
“向南撤退,退入王国腹地,依托沿途城镇山川,逐次抵抗。”
茵希尔雯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将在魔气压制下所剩不多的圣力灌注到声音中,清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守望者”要塞:“所有单位!交替掩护!向南撤退!”
“重复,向南撤退!”
撤退的命令如同一道最后的丧钟。
还在抵抗的士兵们且战且退。他们组成小型的圆阵,互相掩护着,从城墙的阶梯、内部的通道,向着要塞的后门涌去。
但魔物的追击如影随形,很快,撤退演变成了溃退。
失去了城墙保护的士兵,在开阔地带更难抵挡魔物的冲击。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魔物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成为了一声声动人心魄的呼唤。
蕾欧娜、茵希尔雯和伊瑟莉安留在最后断后。
茵希尔雯撑起最后一道巨大的圣光屏障,暂时阻挡了从诸多缺口中涌入的魔物。伊瑟莉安则操控着藤蔓和地刺,布置下精灵族的陷阱,延缓着敌人的追击。
“走!”茵希尔雯对蕾欧娜喝道。
蕾欧娜看了一眼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魔物,又看了一眼端坐在死龙背上、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的艾丽娅,咬了咬牙,转身汇入了溃退的人流。
当幸存者们撤出要塞后,茵希尔雯和伊瑟莉安也迅速脱离。
圣光屏障破碎,魔物们彻底淹没了“守望者”要塞。
溃退的队伍沿着裂谷南侧狭窄的路径奔逃。士兵们丢弃了沉重的辎重,丢掉了碍事的盔甲,只求能跑得更快一点。
他们的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魔物们。从后方的魔族营地中,不时有冷箭或魔法从头顶掠过,带走倒霉蛋的生命。
精灵战士们利用他们的敏捷,在队伍稍后方,不断用精准的箭矢点杀着追得最近的魔物,为溃退争取着宝贵的时间。而部分人类的骑兵,则是发起了数次悲壮的反冲锋,用生命拖延着魔物主力的脚步。
茵希尔雯和伊瑟莉安的气息都明显衰弱了许多。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维持大型法术,让她们的力量几乎消耗殆尽。她们只能依靠着残存的本能和意志,一边撤退,一边尽可能地挽救着身边的士兵。
溃退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幸存者们终于逃出黑石裂谷的范围,踏上相对平坦的大道时,人数已经不足原先的一半。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以及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们回头望去,黑石裂谷的方向,已经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魔气所笼罩。
王国北部的屏障,彻底陷落。
魔物潮并没有立刻追击出裂谷,似乎在整顿,或者在等待着新的命令。
茵希尔雯站在溃军的前方,看着这群衣衫褴褛、士气低落的残兵败将,看着远方那片被魔气玷污的天空,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转过身,对身旁同样疲惫不堪的伊瑟莉安和蕾欧娜,以及周围几名残存的将领说道:
“清点人数,救治伤员。”
她的声音嘶哑,奇异的神色中难掩悲痛,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退守下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