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呆呆地站在城墙边,远远地看向南方疏乱的城池。
在她脚下,无数的魔物们正铺天盖地地填补进空地里,肆意地将自己的身躯转化为最原始的魔气,将这片原本属于人类的土地,改变为适合魔堕生物生存的魔界。
艾丽娅仍呆愣着出神,平淡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传说中,自伊露维塔女神以唯一和全能成神后,圣光遍照,世间便再无邪恶遁形之地。
可当信奉女神的教会将神旨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后,女神许诺给祂所珍爱的人类的无垢理想国,却并非没有实现。
相反,去往神域的祂,只给人类留下一个充满污秽的世界...
主祭和圣女就这样一代一代地信守与神的约定,要等到伊露维塔女神将一切罪恶和黑暗斩尽,年复一年。
自人群阴暗中滋生的邪恶,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扩大,乃至于孕育出一片邪恶之地。
女神默然,从魔界诞生时,祂已知晓自身的终局。
惶恐的教会再也接收不到神谕,人们害怕邪恶的生物玷污神明准许他们的人间,便将一切黑暗和邪恶都放逐到那片邪恶之地。慢慢的,那个充满着黑暗和绝望的世界,也就成了最初的魔界。
而眼下,在艾丽娅脚下的这片原属于人类的土地,也要陷入魔域了。
是女神背弃诺言,未能将世界涤荡成充满着善良和希望的天堂,还是神明怜惜人类,无法忍痛清洗祂所钟爱的人类,以至于人类的黑暗情绪持久积蓄,直到连神明也承受不住呢?
艾丽娅放在城墙上的手掌握紧,黑石城墙抓出微小碎屑,隐隐的魔气在她身上蒸腾。
终于,直到这一天,魔王再也无法忍受魔气的熏蒸,以亵渎伊露维塔女神的方式成为了魔神。
而艾丽娅也接过了前任魔王未竟之业,带领魔物们,使长久在和平中沉溺的人类感受必要之痛——直到魔焰渐消,世界光明与邪恶重新平衡完整。
被前任魔王抓去三年,艾丽娅才学会和融于自身的魔气共存。
这并不容易,毕竟,这些混乱狂躁的魔气想要的是胡乱地释放,而不是为了守护的屠戮。
艾丽娅眼中闪过一阵阴霾。
总有人成为走向未来的代价。过去是前任魔王,是前主祭,现在是自己,是圣女,而在未来,就是这万万里城池河山,是无数人的一辈又一辈。
艾丽娅心中默念:要怪的话,就怪前辈们太贪心了吧...
与女神约定绝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心神激荡下,艾丽娅手力一松,城墙一角被她硬生生捏碎。
在她脚下,魔物们的尸体被埋进土地,世界从人间变成黑烟熏天的魔地。
一道身影飞到艾丽娅身旁,翻身单膝跪地:“魔王大人。”
裙甲暴露,头角峥嵘,眼含迷虹,面露晕红,是夏涅维尔来了。
艾丽娅的目光落到魅魔身上,从微卷的头发径直看到视线尽头的光滑脖颈,她状似随口地问道:“她怎么说?”
夏涅维尔不知道艾丽娅问的是圣女还是蕾欧娜,便将二人的反应都说了出来:
“圣女茵希尔雯绝不愿意投降,她准备带着她的支持者顽抗到底。”
“蕾欧娜小姐对您很失望的样子,她提出想带人来刺杀您——不过,后来她又对圣女进行劝解,似乎对投降一事颇为心动。”
艾丽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和下面的魔族们一起,把这里的平民赶起来聚集在一起,或者去搭建工厂集中营。”
夏涅维尔领命而去。“守望者”要塞被攻破后,广阔的平原上,诸多集中工厂拔地而起,无论平民亦或贵族,都被如猪羊般赶到那里死命工作。
艾丽娅暂时不急着率领魔物潮们向人类王国以南发起全面进攻,而是在接连拔下几座关联的重镇后,遥望着飞云城与圣女所带的兵力遥相对应。
就在两军对峙期间,某天傍晚,艾丽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被窝里钻进了一只小萝莉。
随后紫发萝莉伸展身体,身形逐渐变大,被窝下变得鼓鼓囊囊。
艾丽娅丝毫不觉得惊奇,她像是确认般道:“梵诺拉,你醒了。”
身形已变得丰满成熟的紫发少女点了点头。
梵诺拉忽然问道:“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不要紧吗?”
在艾丽娅脑中,时时刻刻有着繁杂细碎的声音催促着她陷入更深、更令人绝望的魔堕。
艾丽娅语气平淡地反问道:“我没事,你不舒服吗?”
梵诺拉皱着眉毛,点了点头。紫色长发顺着薄被轻微一抖,在床铺上跳来跳去。
艾丽娅的身体像块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月光撒下,显得此人身影颇为可怖,艾丽娅开口道:“抱歉。”
梵诺拉抽了抽鼻子,白了这个人一眼,哼道:“你对不起我的事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艾丽娅沉默无言。
在梵诺拉需要吸食死意和死气进化时,艾丽娅带着梵诺拉进食了太多的死气,以至于梵诺拉的神识堵塞,直到现在原有意识才逐渐回归。
梵诺拉得理不饶人,哼唧道:“哼,你吸我的力量,用我的身体给那些事...”
梵诺拉细细地数落在梵诺拉未清醒期间,艾丽娅犯下的一应不合死龙心意的罪行。艾丽娅只是垂头应着,偶尔应合几声,以示自己在认真听。
直到夜深,梵诺拉讲得口干,毫不客气地拉过一旁屋内一旁的水杯就斟茶饮下。
“砰!”
梵诺拉眯上眼睛,嘴角勾起惬意的笑,她从薄被中伸出身子:“怪不得你喜欢喝茶,原来这么好喝~”
艾丽娅默不作声。
其实是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没有给死龙形态下无清醒意识的梵诺拉喂食什么美味的食物,只是将促进生长发育的死意和死气传给她,所以,死龙小姐刚醒来时,才会觉得吃茶都是香的。
下一刻,梵诺拉突然狐疑道:“这些天里,你该不会什么好吃的也没喂给我吧?”
死龙夜能视物,看着艾丽娅的平淡脸色,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下一刻,一只枕头劈头盖脸地向艾丽娅砸去。
与之一起来的是死龙小姐的怒骂:“好哇!你明知道我喜欢好吃的,却这么长时间都不喂给我!我的身体交给你真是糟蹋了!”
“抱歉。”
梵诺拉看床上无物可扔,又怒将裹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向着艾丽娅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