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之地总是寒冷的,而在这个冬天,魔王军将寒冷带到了整个人类王国。
冷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寒意被生物能量抵御在外面,梵诺拉感受到了自己背上艾丽娅心中的动摇,不免也有些踌躇。
不知从何时起,艾丽娅已经成为团队中的领袖了。她总是担任着指明方向的责任,而现在,连艾丽娅都对前路有些迷茫,地位更像是依附于她的梵诺拉就更不知所措了。
以前,梵诺拉只把艾丽娅当做自己的下属,甚至是保姆,可在艾丽娅身上的魔气进化后,梵诺拉已经不得不在事实上依靠艾丽娅,也就只能成为艾丽娅的下属了。
正如时过境迁,命运无常,着实令人感叹。
一但被卷入命运洪流,便半分由不得自己。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为了自己咬牙吞泪也要完成的事项,人们不得不顺应自己的命运,并尽自己的全力去表达它。
可云高冰薄,艾丽娅并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坚持着走到对岸。
为了排泄大陆中的魔气,她不得不杀人。可是问题是,杀哪些人,怎么杀,杀到多少为止?
艾丽娅轻轻扣着自己的胸口,在那里,一颗平寂许久的心脏正怦怦跳着。
我要,杀谁?
倘若世人皆负我,自然无人不可杀。
可是在这世界,真的有那么多恶人吗,哪怕是与她艾丽娅为敌的恶人,也没有那么多啊!
攻破整个王国北境,这一过程中缠绕在艾丽娅身上的杀孽,早已足够将艾丽娅拖到地狱里的最底层,接受最严厉苛责的审判。
可艾丽娅不能放弃,她必须在人间接受审判才行。
当艾丽娅身在滋生魔气的杀戮的道路上时,魔气蔽眼,她只能看见血腥的模糊前路,却无暇顾及身边滔天的孽障,更无法回头。
而在今天,试图杀茵希尔雯未果时,艾丽娅这才惊觉,她已经在魔王的道路上,走了太远太远...
她已经几乎快忘记了为什么要出发。回头遥望,曾经在学院时和蕾欧娜一同路旁赏花,那副情真意切的眷侣模样,恍如隔世。
魔气组成的低语不断在她耳边念叨:
你累了吗?
怎么不能杀呢?
动手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坚持自己的愿望,怎么能有弱点呢?
魔气的低语时刻在艾丽娅耳边响着,此刻,这些细碎的声音格外具有诱惑力。
艾丽娅轻轻夹紧茵希尔雯软倒的身躯,小心的、极小范围的贪婪地汲取茵希尔雯身上的温暖。
她在心中默念:伊露维塔女神,魔神,圣女茵希尔雯,请见证我应对未来的承诺吧。
艾丽娅其实很想向这些神明、圣女祈祷,但是魔王艾丽娅不能祈祷。
祈祷神力降临己身这种行为,是弱者才能做的事。
死龙梵诺拉可以祈祷,魔王艾丽娅不能。
既然艾丽娅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这一路走来,经历的孤寂的风、冰冷的血,都需要她自己一个人去承受。
魔族的一行人默默无言,带着俘虏茵希尔雯回到了飞云城。
飞云城已破,短短的几天时间内,飞云城内就已经被整理出了适合魔王艾丽娅暂时居住的地方。
昔日的一众贵族,什么科朗家族、布什家族,早就是能跑的跑掉,不能跑的与平民一起,化成魔族征战的燃灰了。
艾丽娅下了死龙,一来到府邸,就匆匆地锁着臂弯下的茵希尔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死龙梵诺拉一跳化成人形,急忙追了上去。
梵诺拉紧跟着艾丽娅来到房间,没看到艾丽娅幻化出魔刀,这才在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艾丽娅紧紧地咬着嘴唇,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被她放在床上的茵希尔雯。
茵希尔雯失去了所有的手段,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一改往日的圣女风范,连脚下的鞋子都不知何时丢了一只,露出光洁的脚背和圆润的脚趾。
她就在那里。如果不杀,那茵希尔雯总会离开,然后走向她自己的命运,带着更多人奔向可悲的死亡。
艾丽娅已经决定了不杀茵希尔雯,可是看着茵希尔雯倒在自己面前,种种杂思还是被勾引着疯长。
魔王短暂的放下屠刀时,发现自己已经走的太远,甚至有些偏离。可未来该如何保证初心不改呢?
艾丽娅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疯的。
魔气与死气凝聚,在梵诺拉的惊呼声中,艾丽娅手中多了一把锐利的小刀。
“既然不能杀你,我也不愿意废掉你,那么,就给予你想要的痛苦吧。”
不再犹豫,艾丽娅狠狠地将小刀朝着茵希尔雯的胸腹刺下,罪恶的魔气企图侵蚀茵希尔雯的身体,却被死气紧紧包裹起来、不让魔气作恶。直到魔气安静下来,魔气与死气混合着,潜伏在茵希尔雯的心脏处,并慢慢随着其血脉的律动而流便全身。
“这种程度的桎梏,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没有几十天的功夫是解不开的。而如果你强行走的话...魔气与死气爆发开来,你的身体将会不受控制地麻痹。”
艾丽娅仔细想了想,她觉得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好的办法了。
在茵希尔雯体内留下了黑暗力量种子,既能延缓其伤势的痊愈,阻止她快速恢复力量,又能给予她长时间的管制,一旦离自己太远,力量就会爆发开来,自动麻痹茵希尔雯的身体以将她逼停。
艾丽娅转头看向在一旁看着的梵诺拉,询问道:“你觉得这种程度的禁制怎么样?”
梵诺拉战战兢兢:“是不是太严苛了...”
艾丽娅摇了摇头:“伏虎,焉能不严?”
看回茵希尔雯的平静睡颜,艾丽娅心神一动,掏出了自己珍藏着的前圣遗物,荆棘头冠。
这个曾经让艾丽娅和茵希尔雯心意、记忆相通的圣遗物,在艾丽娅彻底堕魔后就已经断裂脱落了下来。
艾丽娅轻轻抚摸着头冠上的荆棘枝条,笨拙地缠了缠,重新编成头冠后,轻轻地将它戴在了茵希尔雯头上。
“荆棘头冠已经失去了神力,你的一身修为也被暂时封印住。从今以后,圣女茵希尔雯死去,而等你醒来后,我给你取个新的名字吧。”
“梵诺拉,把这位女奴带下去吧,她以后,就住你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