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静静地照耀着紫星花丛，将那些白日里喧嚣热闹的紫与绿，尽数染成一片静谧的银灰。
夜风渐凉，可艾丽娅和蕾欧娜的身心，依然如白日般滚烫。泥土的湿润和花蕊的清香，轻轻拂过花丛中的两人，又在瞥见世界尽头般的欢喜面前避让开。
蕾欧娜的手被艾丽娅紧紧握着，手指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掌心微微的汗腻。
她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目光深情地落在艾丽娅被月光铺就的侧脸轮廓——
那时刻紧绷着的下颌线，凌乱中斜落在胸前的长发，还有那双揽着星月、却仿佛在更深远黑暗中沉沦的眼眸。
“蕾欧娜...”
艾丽娅终于开口，她顺着蕾欧娜的光滑肌肤，将蕾欧娜拥入怀中。
艾丽娅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可能给不了你安宁的生活，甚至...连一个不被魔气侵扰的小家，我都无法保证...”
她顿了顿，喉头微微滚动：“但是，我可以分享给你此刻，以及，我能握住的每一个‘此刻’。”
艾丽娅伸过手臂，掌心贴合，五指分开，微微扣紧蕾欧娜的雪白肌肤。
蕾欧娜瞬间明白了艾丽娅的意思。她的心像被烈火烧过，酥软而滚烫，只教人一头扎进前方不灭的岩浆中，在火海永世沉沦，直至以热情铸造身体，如同涅火重生的凤凰。
蕾欧娜将自己仍然温热的唇盖了上去，唇瓣精准而贪婪地吸入对方的唇齿。缓慢，坚定，直至一切严丝合缝地交扣在一起。
肌肤相贴处，身与心同感，滚热的鼻息传来彼此脉搏的跳动，起初有些杂乱，而后，渐渐趋于某种同步的韵律。
咚，咚，咚...
像是共同擂响一面只存在于二人之间的隐秘战鼓。
夜风滚烫，花香扑鼻，周遭的虫鸣大作，齐齐奏响生命的乐章。
蕾欧娜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尖轻轻拂过艾丽娅耳畔略显凌乱的发丝，然后，极其缓慢地勾住一缕自己的长发，将它们与艾丽娅的那一缕，小心翼翼地缠绕在一起。
淡金的发丝在月光下交织，难分彼此，形成一个微小而坚韧的结。
艾丽娅感觉着按在蕾欧娜小腹上属于两人的手掌，上面传来一阵阵直达灵魂的战栗。
这并非恐惧，而是混合了极致喜悦与无边责任的激荡。
艾丽娅闭上眼，额头顶住蕾欧娜的额头，交换着彼此温热的呼吸。
月光无声地包裹着她们，将两个身影融成一个。紫星花丛边，长长短短、亲密无间的影子交错相动。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内的大床上，给这两人送上时间的果实。昨夜，两人心弦相和，从天明到天暗，又从花丛中一路滚回到房内。
蕾欧娜在一阵奇妙的悸动中醒来。那是股源自身体深处的嗡鸣，像是勾连地火的脉动，又像是漾开弦波的余音。
她悄悄地将手覆盖在小腹上：那里依旧柔软平坦，与往日无异。但某种属于女性的近乎本能的直觉，混合着昨夜誓约留下的滚烫余温，让蕾欧娜心底悄然萌生出某种猜测。
难道...真的这么快？
蕾欧娜侧过头，看向身边的艾丽娅。
魔王似乎睡得极不安稳，此刻仍眉心微蹙。即使在睡梦中，手臂也占有性地环着蕾欧娜的腰。
就在这时，房门被“吱呀”一声轻轻地推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
是梵诺拉。
死龙小姐想见艾丽娅，又想避开她。这一整天，一直没见到艾丽娅，多半是感到乏味，想来找艾丽娅要点吃的，或者是找些趣味。
梵诺拉的那双晶莹的大眼睛，先是看向了床上的艾丽娅，确认魔王还在沉睡，然后才转向蕾欧娜。
就在两女目光接触的刹那，梵诺拉整条龙都猛地僵住了。
她那双总有些懵懂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收缩成细细的竖线，像是看到了某种极不可思议的存在。
梵诺拉甚至忘了压低声音，高声的话脱口而出：“蕾、蕾欧娜姐姐...你肚子里面...有东西在发光！”
“发光？”
蕾欧娜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却什么也没看到。
“不是那种看得到的光！”
梵诺拉急急忙忙地走近了些，脸庞微微抬起，小巧鼻子轻轻抽动。她的两只小手不停地比划着，脸上混杂着困惑、惊奇，和一丁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敬畏：
“是...是‘生命’的光！很弱很弱，但是...好特别！”
“跟我以前感觉到的任何活物都不一样...有点暖，又有点...嗯......”
“像是艾丽娅的力量，但是又完全不一样，很干净...也不对，不是干净，是...是‘新’！它是全新的！”
梵诺拉语无伦次，但她的本能感知不会出错。作为由死转生、对生死界限异常敏感的死龙，她对生命气息的辨别力远超常人。
她所说的“光”，无疑是生命初萌时，最本源的气息波动。
蕾欧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擂动起来。
她看向还在沉睡的艾丽娅，又看向一旁满脸“我发现了天大秘密”模样的梵诺拉，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无尽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她，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丝丝清晰的担忧...
梵诺拉压抑不住的大嗓门，还是惊动了浅眠中的艾丽娅。艾丽娅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
“怎么了？”
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手臂微微收紧，将蕾欧娜往怀里带了带，然后才注意到床尾站着的表情古怪的梵诺拉。
艾丽娅微微蹙眉：“梵诺拉？”
她来做什么？在这种时候见到小死龙，艾丽娅总觉得有些羞涩...
“艾丽娅！蕾欧娜姐姐她...”梵诺拉指着蕾欧娜，就要把自己惊人的发现说出来。
“梵诺拉——”
蕾欧娜及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坚定：“先去帮我们巡视一遍魔物好吗？方方面面都要巡查到。”她递给梵诺拉一个眼神。
梵诺拉眨巴眨巴眼。她虽然单纯，但并不愚钝。梵诺拉看了看蕾欧娜，又看了看似乎还茫然着的艾丽娅，忽然间有点明白了什么，便连忙闭上嘴，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艾丽娅彻底醒了，她撑起身，金发流落肩头，目光落在蕾欧娜脸上：“蕾欧娜，你脸色有点奇怪...梵诺拉刚才说什么‘光’？”
蕾欧娜握住艾丽娅的手，牵引着，缓缓覆盖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她仰起脸，晨光透过窗口，在她眼中埋下细密的金芒，像是艾丽娅曾经见过的装着金黄稻谷的丰杯，在那里面，盛满了某种艾丽娅从未见过的柔软而磅礴的情感。
蕾欧娜轻声地说，每一个字都像秋天时节风和草相约时吐出的晨露：“我们的‘此刻’...好像，已经结出了一颗小小的果实。”
“艾丽娅，我们有孩子了...”
艾丽娅的指尖猛地一颤，她整个人都凝固在了那里。
血色从艾丽娅脸上褪去，又迅速涌回，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潮热。什么死气魔气，统统变成可以肆意蔑视的微尘。狂喜的情感像猛兽一般冲撞着她的胸腔和大脑，几乎要破体而出。
艾丽娅的声音低沉，吻落在蕾欧娜发间：“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的，用尽一切办法。”
“她不会继承我的遗憾，她会有属于她的幸福。”
蕾欧娜依偎在她怀里，轻轻“嗯”了一声。蕾欧娜的手指抚上艾丽娅的后背，感受着她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
有关未来的誓约，在这一刻，真正地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