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两种恐惧间摇摆——恐惧成为真正的魔王践踏世间,恐惧自己扛不住魔气而崩溃。但蕾欧娜让我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带着恐惧依然选择前行。”
“我决定,既不盲目地进攻人类,也不消极压抑魔气,而是创造第三条路。我觉得可行。”
“而,X,你选定的道路,就是正确的吗?”
艾丽娅独自待在魔王府内的一间密室,点起一盏幽灯,面对着墙壁,喃喃自语道。
在艾丽娅面前,紧贴着墙壁的货架上,正摆放着一颗混沌黑暗的黑色珠子。
这黑色珠子并非金属,也不是玉石,其表面情况却是难以看清,一直聚集着在狂躁中幽旋的深重魔气。
这枚奇特的黑珠,涉及到魔王大事,只有艾丽娅可以掌有,这是历代魔王汇聚魔气形成的魔珠。
有一任魔王从魔气裂缝里冒险深入得到,后面继任的魔王以此为原型,一直在锤炼着这颗魔珠。到了艾丽娅这一任,魔珠已经和魔气深渊有了隐隐约约的联系,以至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日益沸腾的魔气。
血族真祖玛尼戈所渴求的,正是这一个小小的珠子...
艾丽娅的魔王之位并不稳固,她是靠着魔气、死气和先前魔王的指定,才掌握这颗魔珠,成为魔王的。平日里,艾丽娅根本不会把这颗魔珠拿出来。
只是,现在的艾丽娅,她想走上另一条道路。
艾丽娅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要为她的孩子创造一个干净素约的世界。
伊露维塔女神没有完成祂的承诺,那,艾丽娅就要继续完成它。
“X,我不会辜负所有的魔王的坚持,这未来,必定是正义与善良的。”
昏黄的灯光下,艾丽娅的脸色奇异,神色晦明不定。
但在她的脸上,分明已经没有了冰冻在淡漠面容中的犹豫和焦虑。
“我会永远地走下去,我会好好地活着...直到梵诺拉和孩子,都走到世界的尽头...”
艾丽娅的眼中突现一抹厉色,她伸出手,上面缠绕着魔气与死气,一把抓在魔珠上。
滋滋——
魔珠上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人为的掌痕,在魔珠的表面,原本盘旋的魔气其旋转的气势竟逐渐开始崩塌。
艾丽娅掌中,金光如同惩戒的烙印一般死死地烫在她的掌心。竟然有一抹淡淡的圣光深藏在死气和魔气之中。
刚刚,艾丽娅正是以魔气作为伪装,死气作为分割,偷偷将与魔气截然相悖的圣光力量,打到了这颗魔珠之内。
这颗魔珠经过魔王们近千年的凝练,已经几乎和约束魔气的魔王合为一体。艾丽娅此举,无异于服毒自尽。
艾丽娅的嘴角溢出一丝血液,她闷哼一声,手中的圣光反而继续侵入,在艾丽娅的魔气的引导下,分割着变得狂乱的魔珠。
艾丽娅闭上双眼,向着自己构想的一位全新的神明祈祷。
艾丽娅从小修行的,可是圣骑士职业内容,一直以来,都是修有圣光之力的。
这几年来,虽然因为体内魔气大盛,圣光几乎荒废,可是在艾丽娅对未来希望的虔诚祷告下,这圣光之力奇迹般的再生了。
任何一位信徒,在为自己新生的孩子祈祷时,都会选择伊露维塔女神这样的善良的正神,而不是死神、魔神之类象征着死亡与不详的神明。
而艾丽娅正在祈祷的,却是艾丽娅自己。
想要踏足神明的领域,需要立下神明般的伟绩,需要有万民的托举,并将自己的名字在世间传送。
前任魔王X,正是一举摧毁了帝都圣堂广场的主教会,颠覆了教会几千年来神圣不可轻犯的威严形象,让人们对魔王的敬畏达到顶点,才跻身进入神界。
而艾丽娅现在准备做的,是假居魔王之位,另立神明...
伊露维塔女神斩尽神明,开创了持续数千年的盛世。而魔神应被压制的魔气而生,终结了教会在人间的统治。
艾丽娅想做的,是违抗魔神的意愿,对女神和魔神未能解决的此世的不幸的问题,另创解法...
圣光之力在魔珠内部肆虐,将原本依托着回旋而稳定的魔珠搅得一团糟。圣光迅捷如电,魔气被驱赶着寸寸崩解,魔珠极速扩张,在圣光之力的刺激下膨胀了三倍,还正在往五倍十倍的方向胀去。
艾丽娅身体里的魔气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起来,她的身体四肢变得不协调的浮肿,黑色的魔气在肌肤下游来游去,只像一张被墨水泼毁的画卷。
可艾丽娅的心神却是无比坚定,这并不是全然因为她和蕾欧娜的孩子。而是,蕾欧娜为她生育的孩子让艾丽娅突然就感知到,自己应该为蕾欧娜和自己、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留下点儿什么。
这就是,一个生命可以抵挡过一个世界的道理。因为,艾丽娅真的要对这个新生的生命负责。在未来,那个孩子真的会支撑起艾丽娅的整个世界。
“给我,引!”
漆黑的魔线在艾丽娅的肌肤下来回纵横,一边被圣光驱赶着撕咬,另一边又被艾丽娅自己的魔气强行引导到更为浓缩更为聚集的区域。
“要杀的话,杀你们自己!”
艾丽娅微微喘气,她努力地控制着呼吸,用自己体内的魔气引导魔珠上的魔气,死气作为监督,以圣光作为裁决,逼迫崩溃的魔气自相残杀,却是不许它们逃逸。
“不是想要杀戮吗,不是想要践踏一切的正义吗,来啊!自相残杀吧!整座魔界都会成为你们的囚笼!”
艾丽娅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
在长久的拉锯战中,每有一丝躁动的魔气都会被艾丽娅用圣光不计代价地将之抹除。
这般过了许久,艾丽娅的身体已经变的千疮百孔,而那些在皮肤下游走的黑色魔气,也终于开始彼此吞噬。
它们互相吞噬着,疯狂撕咬着同类。最深沉的恶被彼此消化吞噬,反而在缓缓地滋养着艾丽娅的身体,给艾丽娅补充着继续点起圣光的力量。
魔珠在艾丽娅掌心剧烈震动,表面的混沌黑色开始分层——最外层是被圣光驱赶的狂乱魔气,中间是被死气分割的稳定层,而核心处,一点点微弱的金色光芒正在艰难地凝聚。
“我是魔王...但我首先是一个人,一个母亲。”
艾丽娅低声说道,丝丝鲜血从她的眼角渗出,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暗红的痕迹。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在魔气的阴影下长大,不会让她重复我走过的路...”
魔珠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那声音像是千千万万个灵魂在同时尖叫。
在艾丽娅的刺激下,魔珠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