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永恒的咸腥味,是望潮镇永不缺席的背景音。肖熙推开刷着白漆的木窗,深深吸了口气。
“呼——又是新的一天呢。”
晨光熹微,温柔地洒在蜿蜒的石板路上,像是铺了一层碎金。远处传来渔船归航的汽笛,悠长而带着些许慵懒,妇人们晾晒渔网的交谈声细碎地飘来,混合着海鸥的鸣叫。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近乎停滞的安宁里,像被装进了一个温暖的、与世隔绝的玻璃罩。
“熙熙!杉禾!再磨蹭要迟到啦!”楼下传来妈妈的催促。
“知道啦~”肖熙慵懒的应了一声,从床上慢慢爬起“学校离得又不远” 她嘟囔着。临海小镇望潮镇不算很大,从家走到最南边的学校,连二十分钟都用不了。它依偎在山林与海的臂弯里,被包裹着,与外界的联系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而小镇内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
房子都是独栋的平房,白墙灰瓦,看起来十分干净清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每家院子门口前顽强生长着耐盐碱的沙地植物,开着小小的、不起眼的花。
“这些造房子用的泥巴石头和机器什么的到底是怎么来的啊?我从没见过有外人来过这里呀”肖熙孩童时问过爸爸。
爸爸当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问这个干嘛?一直都有啊,镇子建起来的时候就有了吧?都是老镇长他们那辈人弄好的。” 语气理所当然得像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
肖熙撇撇嘴。好吧,也许这就是望潮镇的“特色”——所有人都对某些事情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这里就是全部的世界,安全、平静,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单调。
……
肖熙随便吃了几口早饭就出门了
“早上好,肖熙!杉禾!” 活泼的声音院子外传来,是她的好朋友林薇,扎着精神的马尾辫,笑容像清晨的阳光一样灿烂。她身边跟着憨厚的陈浩,正往嘴里塞着夹心丰富的面包,真不知道他怎么把那么多东西塞进去的。
“早,小薇,阿浩。” 肖熙笑着打招呼,目光自然地落在身边安静的身影上。
杉禾比她小一岁,却和她同班。十年前,父母在海边布满藤壶的冰冷礁石上发现了他。那时的他浑身湿透,发着高烧,像个被遗弃的贝壳。醒来后,记忆一片空白,只剩下“杉禾”这个名字。善良的父母收养了他。于是,杉禾就成了肖熙的弟弟,也是她生活中最安静的影子。
“早。” 杉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和,像拂过海面的微风。他背着白色的帆布书包,目光沉静地落在前方。他总是这样,安静地陪在肖熙身旁,像一个沉稳的骑士。
“杉禾,今天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海边?听说退潮后能捡到很漂亮的鹦鹉螺壳哦!” 林薇兴致勃勃地提议。
杉禾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肖熙,才轻轻摇头:“抱歉,下午和笛翁约好了,要学一支新曲子。” 他拍了拍斜挎在身侧的、一个用深青色细藤精心编织的笛袋。
“啊~又是去后山找那老爷子啊。” 林薇夸张地叹了口气,“真羡慕,我也想学吹笛子呢,多优雅!”
陈浩在一旁插话:“得了吧小薇,你上次心血来潮学口琴,吹得隔壁王奶奶家的狗叫了半宿!”
“陈浩!你想死是不是!” 林薇瞬间炸毛,追着陈浩打闹起来。
肖熙看着他们,忍不住笑出声。杉禾的嘴角也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肖熙的目光落在他珍视的笛袋上。笛翁……那个住在后山小屋、沉默寡言的老爷爷,只收了杉禾一个徒弟。小时候,她和林薇也央求过,但笛翁说只收一个弟子,就只教导最早去找他的杉禾了。肖熙还记得自己当时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就被其它有意思的事情转移走了。
平静的日常里,唯一的“调味剂”是肖熙最近开始做的一些怪梦。它们毫无征兆地闯入睡眠,又毫无逻辑地消散在醒来后的晨光里。
“喂,你猜我昨晚梦到什么了?” 课间休息,肖熙趴在桌子上,对凑过来的林薇陈浩说,“我梦到我们去山崖上那个灯塔冒险,我们找到个笛子,用那个笛子吹音乐让海里的鱼飞起来了,绕着灯塔飞呢!天空也变得深红色的,但最后好像飞出来几个大鱼把灯塔撞塌了。”
“噗——!” 林薇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哈哈哈,肖熙你这脑洞!你要不让杉禾去灯塔那吹吹试试?给我们飞出来点晚餐”
陈浩也挠挠头:“深红色的天空?飞鱼?听着比阿哲从旧仓库翻出来的那本《深海巨妖传说》还离谱。”
“喂!那本书超酷的好吗!” 坐在后排、被点名的阿哲不满地抗议。
肖熙自己也笑起来:“哎呀,就是个梦嘛!醒来就觉得好傻。” 她并没有太在意。在望潮镇这样安宁到近乎平淡的地方,一个离奇的梦,不过是平静湖面偶尔泛起的一圈涟漪。
直到那个夜晚,那个关于旧仓库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