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院长看到眼前这番景象,脑袋顿时一片混乱。
他急忙伸出手,抚摸女人的脸庞,想把那抹血红抹掉。
指尖触碰间,他能真切感受到,爱人的脸颊依旧冰冷,死亡的气息如阴霾般将她紧紧环绕。
“芳儿,没事吧芳儿,别吓我……”院长的声音有些颤抖。
女人的脸已恢复如常人模样,可身体却依旧苍白如尸。
“我…再治愈一下试试。”
白洛洛咬了咬牙,再次伸出手,拼尽全力想要修补女人身体里的缺损。
绿色的光芒在房间里不断闪烁,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然而白洛洛惊恐地发现,女人的身体就像一张网,无论她如何努力填补,生命的气息依旧会从那些空隙中流失。
她这才恍然明白,之前闻到的那股腐朽味道,并不是因为魔人不讲卫生,而是女人的身体正在逐渐腐烂。
魔气不断侵蚀她的身体,但又将她的最后一丝生机保留下来,最终将她改造成嗜血的魔鬼。
原本魔气是夺走她生命的杀手,此刻却成了支撑她生命火种的薪柴。
而不久前,白洛洛将其全部抽走了。
失去了支撑,这千疮百孔的身体便如摇摇欲坠的危楼般轰然垮塌,最终化为灰烬。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女人的生命在被过量的魔气侵蚀之后,便已然消逝了。
现在在众人眼前的,不过是一具带着女人最后一丝神智的尸体罢了。
院长也意识到了无力回天,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白洛洛停下。
“辛苦您了…让我们最后…说几句吧。”
白洛洛喘着粗气点点头,她还处于最脆弱的时期,共鸣者的力量对她而言负担实在太大。
小橘小心扶着她,让她靠在墙边休息。
女人的一只手微微颤抖着,院长将她身上的束缚解开,好让她能握住自己的手。
她的脸上起初还有些茫然,紧接着,巨大的悲伤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我…我是不是…伤害过别人?”
魔人时期那些零碎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没有,没有。”院长连忙摇头,双手抱住她的头,“你很好,你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从未伤害过别人。”
“是吗?”女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虚弱,“身上一股酒味呢,不是叫你别喝酒了吗?”
“对不起,我现在就戒酒,以后绝对不再碰。”院长眼中满是愧疚。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女人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了。”
院长紧紧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
“不…是我太自私了,把你关在这里这么久,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傻瓜。”女人摇头,眼中满是温柔,“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是舍不得我。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院长抚摸着她的脸,“我只想你能好起来,我们说好要一起退休,去环游世界的…”
“能再见你一面…好好说句话…真好”女人眼中流下泪来,“其实,我不后悔当医生,也不后悔…那天冲进去救人。我只是后悔…让你看到我后来那个样子…”
“你永远都是那个最美的样子,从来没有变过。”院长深情地凝视着她。
“真好,能这样看着你离开。”女人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谢谢你来陪我,最后一程……我很幸福……真的……”
“我也…很幸福。”
午夜的钟声悠悠敲响,门外传来治安管理局尖锐的警笛声。
白洛洛心中微微一动,靠着墙缓缓站了起来,看向窗外。
窗外,几辆治安管理局的车停在医院空地上,红蓝色的灯光闪烁不定,将石砖墙映得忽明忽暗。
“这是…谁报的案?”白洛洛皱起眉头。
院长最后温柔地摸了摸女人的头,在她的额头轻吻一口。
躺在床上的女人面容安详,身上那些骇人的魔人特征正逐渐消退。
——生命的火焰已然熄灭,魔族的力量也就失去了载体,消散于无形。
“谢谢你。”
院长站起身,越过白洛洛和小橘,向门外走去。
“我的妻子最后能以人的身份告别,而不是作为一个怪物消失,真的很感谢你。”
“不用谢……”白洛洛垂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愧疚,“我的实力不足,没办法把她救回来,抱歉。”
“你已经尽力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外面那些车是?”白洛洛忍不住问道。
“院长室的桌子底下,有向治安管理局报案的按钮。”院长轻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说来惭愧,其实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我是想叫人来把你们带走……”
“不过现在…应该是我去自首了…”院长微笑着看了白洛洛一眼,“再见了小姑娘,祝你早日康复。”
院长慢慢走上前,身形变得佝偻。
时光终究还是改变了这个人,执念如轻烟般飘散,他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为了爱人可以不顾一切的勇士,而只是一个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孤独的人。
治安管理员跑步冲上楼梯,几步便到院长跟前,压低声音与他交谈几句。
院长最后望了眼那间小房间,点点头,缓缓伸出双手。
“咔哒”,清脆的手铐声响起,治安管理员左右架着他。
他被带离了这片承载无数回忆的地方,身影隐入沉沉夜色。
……
这座城市再度被雨幕笼罩,神明似乎对它格外垂青,总是不厌其烦地将水珠播撒至每一寸地面,让整座城都氤氲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
陆临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静静地伫立在雨中。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又规律的声响。
路口的红绿灯有节奏地闪烁着,陆临拿出怀中的照片,仔细端详。
那是一个老人的侧影,正缩头钻进一辆豪华轿车。
今天早晨,徐馨蕊气喘吁吁地敲开他家的门,将这张照片塞到他手里。
“查过库了,疑点确实很多,这应该只是个捡垃圾的老爷爷才对。”耳机里,薇薇安慵懒的声音传来,“那辆车走的路线也非常隐蔽,就像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不过嘛,这可难不倒我,最后的地址发给你了。”
“谢谢。”陆临简短地回应后,挂断了电话。
绿灯亮起,陆临抬脚踏入水塘,水花如碎玉般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