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昨晚一开始，陆临还感觉十分紧张，但逐渐适应后，困意很快就涌上来。
当晨光洒在脸上，他立刻清醒过来，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的身体先于意识进入戒备状态。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怀中多了一份温暖的重量。
白洛洛依旧蜷缩在他怀里，白色的发丝散落在他的颈窝和胸前，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睡得很沉，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呼吸均匀绵长，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锁骨。
陆临低头，看着怀中少女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少女褪去了警惕与不安，只剩下全然的信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有立刻动弹，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只是静静听她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白洛洛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唔……”
刚醒过来还有些迷茫，她呆呆地眨了眨眼。
白洛洛微微抬头，突然发现自己正缩在陆临怀里。
刚刚睁开的酒红色眼眸瞬间瞪圆，睡意全无。
她突然回忆起，在梅菲斯特创造的幻境中，他们也是这样……
一股热意从腿间涌起。
不…不能再想了！
白洛洛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抓着陆临衣襟的手。
手忙脚乱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有些发软，反而更像是在他怀里蹭了蹭。
“早。”
陆临这才往后靠了靠，给她留出空间，表情看起来还算平静。
只是眼神有些飘忽，避开了她的视线。
“…早、早…”白洛洛的声音细若蚊吟。
她慌忙坐起身，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T恤，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一时间，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咳，”陆临率先打破沉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保持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收拾一下，我们得尽快离开。”
“嗯…”
白洛洛小声应着，也从地铺上爬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小跑着去洗漱。
两人简单收拾好行李，下楼退房。
前台的老伯依旧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陆临和他交谈了几句，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离开旅馆，陆临并没有去开那辆显眼的军用吉普，而是带着白洛洛走向旅馆后院。
那里停着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灰色家用轿车。
“这车是…？”白洛洛有些疑惑。
“跟前台老伯借的。”陆临利落地用钥匙打开车门，“我跟他说我们遇到急事，要赶回老家，自己的车坏了，用那辆吉普跟他换。”
白洛洛眨了眨眼，看着这辆有些旧的轿车，明白了他的用意。
用一辆容易被追踪的军车换一辆普通的民用二手车，这笔买卖对他们而言非常划算。
很快，引擎便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
陆临坐进驾驶座，白洛洛也赶紧抱着行李坐进了副驾。
车子驶上公路，混入清晨稀疏的车流中。
陆临专注地开着车，目光不时扫过后视镜，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跟踪。
行驶了一段距离，白洛洛突然指了指路边一家刚刚开门的小超市，说道：“陆临，停一下车。”
陆临依言将车停在路边不太显眼的位置，“怎么了？”
“等我一下，很快。”白洛洛说着戴上帽子，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快步走进超市。
没过多久，她就抱着一个袋子跑了回来，重新钻回车里。
纸袋里装着一盒深棕色的染发膏、一次性手套，还有一副廉价的女士墨镜。
“我这个样子太显眼了，”白洛洛晃了晃手里的染发膏，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得把这玩意染个颜色。”
陆临看了看她那头显眼的白色长发，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目前最明显的特征之一。
于是，在行进的车里，白洛洛开始笨拙地给自己染发。
她拆开包装，挤出发膏，戴上半透明的手套，对着后视镜，手忙脚乱地将膏体往自己头发上涂抹。
动作生疏，难免有些染膏蹭到了额角和耳朵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陆临从后视镜里瞥见她狼狈又认真的样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发丝都覆盖住，按照说明书等待了一段时间，车内弥漫着染发剂特有的化学气味。
然后，白洛洛拿出瓶装水浸湿毛巾，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多余的染膏。
当最后一块白色的痕迹被深棕色覆盖，她拿起准备好的小镜子，有些忐忑地照了照。
镜中少女标志性的白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深棕色、略显毛糙的长发。
虽然发质看起来不如原来柔顺，但整个人的气质确实发生了改变。
少了几分非人的梦幻感，多了几分属于普通人类的烟火气。
她拿起那副墨镜戴上，遮住了那双同样显眼的酒红色眼眸，然后转过头，有些期待地问陆临：“怎么样？还看得出来吗？”
陆临偏过头，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秒钟。
深棕色的长发，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加上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冲锋衣，此刻的白洛洛，混入人群之中，确实很难再与那位魔王少女联系起来。
他点了点头，“嗯，看不出来了。”
白洛洛松了口气，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撇了撇嘴，“…真是直男，就不会多说两句好听的嘛。”
陆临没听清白洛洛的小牢骚，他的注意力已经重新回到了前方的道路上。
远处，一个临时设立的边防哨卡隐约可见，栏杆放下，有士兵正在对过往车辆进行盘查。
“准备好，要过哨卡了。”陆临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变得锐利。
“好。”
他放缓车速，从容地跟在其他车辆后面排队。
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伪造的身份卡，将其中一张递给白洛洛。
他自己也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贴上假胡子，拉了拉帽檐，让阴影更多地遮挡住自己的面部轮廓。
轮到他们时，一名年轻的士兵走上前，敬了个礼，“请出示身份证明，说明出行目的。”
陆临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将两张身份卡递了过去，语气自然，“您好，我们是回老家。家里老人突然病了，挺急的。这破车半路还老是熄火，真是急死人。”
他说话的口音也带上了一点方言味道，听起来就像个为家事奔波焦躁的普通青年。
士兵接过卡片，在仪器上扫描了一下，又看了看副驾上低着头的白洛洛，“她是你什么人？”
“我妹妹，身体不太舒服，晕车。”
陆临面不改色地回答，同时伸手轻轻拍了拍白洛洛的肩膀，动作自然亲昵。
“嗯……”
白洛洛配合地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士兵看了看仪器上显示的信息，又打量了一下这辆老旧轿车和车里的兄妹俩，挥了挥手，“行了，过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陆临道了声谢，平稳地启动车子，驶过了抬起的栏杆。
直到哨卡在后视镜里变成一个小点，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暂时安全了。”白洛洛摘掉墨镜，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然而，陆临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后方出现了几辆没有牌照的黑色摩托车，从岔路汇入了主路，并且正在不断加速，明显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追来。
那些骑手穿着统一的黑色皮衣，戴着全覆式头盔，虽然完全看不清面容，但绝非善类。
“坐稳。”陆临的声音骤然变冷，“我们被盯上了。”
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老旧轿车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在空旷的郊区公路上狂奔起来。
而那几辆摩托车也同时加速，引擎轰鸣着，如同鬣狗般咬在他们的车后，距离不断拉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