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先生,没精神吗?很重的黑眼圈啊,今天的比赛延期好了。”
吃早饭的时候,罗曼连打了三个哈欠,惹得罗夏凑过来关心起他的状况。
“不,只是昨晚没睡好觉,不影响今天的发挥。”
罗曼熟练地推开了凑过来的脑袋,三两口把弗兰克准备的熏鱼和面包塞进嘴里,做起了出门准备,罗夏也很快跟上了他的步伐,两人前后脚出了门。
在马车上,罗夏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他的状态,长久的凝视整的他浑身不自在
“罗夏,我们互为这场比赛的对手,这么关心你的对手是不是不太合适?”
“比起瓦尔先生,我更想败在罗曼先生剑下。”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罗夏现在的状态比起之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有些呆头呆脑的样子,好像比起之前灵动了些,也没看出哪里有异常。
如果正在为决赛欢呼雀跃的观众知道了比赛双方同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坐同一辆车前往赛场,怕是会愤怒地找上赛方索要赔偿吧。回忆起这些天和她共同生活的种种,罗曼看向罗夏的眼神黯淡了许多,昨晚瓦尔告诉他的计划迫使他做出来抉择。
…………
“罗夏的被夺取的自我就在信者摘走的心脏里,由装置将其与身体上的灵魂碎片隔开,我们现在需要信者重新修复罗夏身上的维生咒术,由他压制灵魂碎片对咒术的抵抗,灵魂本身在短期内不会受到影响。”
再把罗夏送到信者手中?还经由他的手压制如今罗夏的灵魂?听到最后说出的安排,罗曼气得拔出了剑,他严重怀疑瓦尔实际上是信者的同伙,通过拷问罗夏得到暗号再反过来利用他。瓦尔在罗曼剑锋的威胁下展示了罗夏交给他的那颗九头蛇徽章,并立下军令状,如果罗夏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一同陪葬,甘心被绑缚着等待罗曼将罗夏送去信者那里手术归来。
信者确实没有再对罗夏做什么,罗夏的灵魂状态的确没有因为手术后受到影响,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
“信者修复了咒术,脱离了生命危险的罗夏明天就会醒来,你感受到了吗,咒术会持续吸收你拥有的神力。我们再把这颗机巧心脏放回去,这颗铁做的心脏由神力驱动,等到咒术吸取神力到一定程度,你再给她戴上项链中止咒术的运行,罗夏便能脱离咒术的掌控,仅依靠定期补充神力就能存活下去。”
“咒术会吸取我身上的神力?”
“对,这是在德西罗的密信中破获的情报,我们攻陷了这里的据点并保持着这里的日常运作,深渊教团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对此毫无察觉,神力的吸收大概会在决赛打斗时加快,你在比赛期间选择合适的时机给她戴上吊坠。”
…………
“那罗夏你呢,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吗?完全没有感觉到异常。”
罗曼神情复杂地看着罗夏,要说关心对手的身体,他更担心的是她的状况,明明一夜间连续做了两个手术,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是真的没事还是强装出来的。昨晚瓦尔已经把机巧心脏装到罗夏身上了,吊坠的使用好需要等待时机,吊坠上屏蔽深渊邪术的力量要在真正接近仪式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可如果自己拿出了吊坠恢复了罗夏曾经的自我,那如今的罗夏又会怎样?灵魂碎片再次和本体融合,二者融合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将灵魂破开,分开一段时间,再讲产生变化的二者重新融合,这件事从未曾有过先例。罗曼无法确定如今的罗夏会怎么样,不论是拿“灵魂融合不一定会伤害如今的罗夏”的侥幸,还是“为大局着想”的逃避,他又一次背叛伤害了罗夏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如果真到了赛场上,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忍住心中的酸楚,罗曼强颜欢笑地同罗夏打趣道。
“我那天在宿舍区里,用尽了全部手段也没法近了罗曼先生的身,为什么事到如今还劝要我不要手下留情?”
少女一如既往地绷着脸,可是从语气和眼神中能微妙地感受到不满来。
“我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嘛,说不定会不小心败在你手里。”
“明明之前还在说不影响发挥来着?”
“难说。”
实在无法面对目光中的关切和温柔,他偏过头去装作看风景。
…………
决赛时刻,观众本来因为长期赛事导致的倦怠情绪被决赛调动了起来,阴沉的天气也没能阻止大家的热情,城市中心广场盛况空前,规模甚至超过了开幕式。歌舞团的表演和观众们欢呼的声浪震撼了选手准备室,在里面忙碌的工作人员有时不得不一手捂着耳朵搬运器材。至于为什么这么忙碌,是赛方为了炒热气氛,在决赛前就放出了消息,“北方公国的女武神”对阵“审判庭骑士团百年来第一位圣骑士”这样的噱头招来了很多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人,十里八乡的吟游诗人都开始借题发挥,把热度炒上了个新高度。
甚至还给他们整了套新护甲,工作人员取来了一套带着白色罩袍和带有天枰标志的披风,内层是以钢制护心镜加固的锁链甲,十字开缝的白色兜帽桶盔,再辅以沉重的链甲靴,把这一整身穿上去,再加背后背上赛方准备的长手半剑,肩上压上的重量给人一种扈从给人披挂上阵的错觉。
“这身衣服,要打很久了啊。”
罗曼穿上铠甲后有些不适应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繁复的装饰和刻意为之的过度防护让他有种束缚感,穿上这身护甲,哪怕战锤抡上去都能挡住几下,这次比赛用钝剑的双方,要想打倒对方就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双方旷日持久的对决,倒也迎合了赛方的噱头、观众的期待。
在万众的高呼声中,闸门缓缓地拉开,双方缓步进入赛场,对面的罗夏也换上了身新行头,脚踩带衬垫高跟板甲鞋,嵌有光亮甲片的黑色长裙一直覆盖到小腿处,上身是黑白相间的布面甲,中间以腰带固定,将身上的装饰分为上下两段,手中依旧拿着长短两把轻剑,肩上点缀羽毛一样细密的甲片加强肩部的防护,头上也是羽翼风格的装饰,是一个额角缀有铁羽毛的开面盔。
这一身和罗曼这一身以白色为主基调针锋相对的黑甲,风格更加华丽,轻盈修身的整体设计偏重于美观。这两身外观重于实用的设计表明,赛方铁了心要将观赏性贯彻到底。
双方无言地摆开阵势,挪动着步子寻找突入的时机,多日以来的切磋,双方都已熟悉对方的习惯和套路,陌生选手藏招数打信息差的步骤被跳过了,但这并不能让人放松。因为双方知根知底,对各自的优势和劣势了如指掌,也就更容易因为一些不自知的缺点而被打成被动。
“罗夏战斗风格轻盈,如无必要不会主动求战,通常以防守反击将战斗拖入持久战。”
既然如此,那就缓步压上去,逐步压缩她的机动空间……
“噌!”
果不其然,缓步施压的策略奏效了,罗夏无法阻止罗曼以防御施压的方式压缩自己的活动空间,被迫主动发起进攻,一个垫步闪电般向前冲刺,以短剑格挡,长剑直取罗曼咽喉。罗曼对此早有准备,将剑柄横至身前,一下轻推就化解了这夺命一击,罗夏见攻击被化解,速度不减,将手肘护卫侧身,凭借惯性撞了过去。
预想中的冲撞或者罗曼的闪身没有发生,罗夏直直地撞在了罗曼的身上,却没能撼动他分毫,罗夏一惊,急忙闪身后跳,长剑的横扫擦着她的鼻尖挥了过去,第一轮的交锋以罗夏的进攻失败,被逼回原点告终。
见罗夏进攻受挫,尚未恢复态势,罗曼决定欺身上前,进一步压缩她的活动空间,这一举动再次逼迫罗夏主动发起进攻,侧身躲过长剑的竖劈,两把轻剑齐出,刺向罗曼束缚防备的下盘,罗曼想要以剑尾的配重球对攻抵消这次攻势
“呃!”
见到自己攻击的目标,犹豫让动作僵住了一瞬,如果这一剑柄砸在罗夏机巧心脏的位置,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吗?这犹豫的一瞬致使他被迫硬接下了罗夏的刺击。
“!?”
当剑此中罗曼的腿甲后,罗夏也露出疑惑的神情,抬起脸投来疑问的眼神,罗曼对她摇了摇头,重新摆开架势示意战斗继续。
虽然在赛前叮嘱罗夏不要手下留情,到了赛场上,反倒是自己变得畏手畏脚的,他昨晚亲眼见证了罗夏两次被抬上手术台。第二次手术,瓦尔植入机巧心脏时,自己正在一旁导入神力,并用神力给已经奄奄一息的她恢复生机。
每次挥剑要击中罗夏动过刀子的位置时都会迟疑或者放松力道,这让他在战斗中占尽劣势。罗夏看向他的眼神里不满之意愈甚,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攻势越来越激进,罗曼苦笑,只有在战斗中,她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才会释放。
“这孩子,有些武痴的潜质。”
不敢用武器交锋,罗曼决定遵照瓦尔的路线,以剑对剑,以掌推和膝击抵消身位上的距离。效果很显著,仅几招下来,罗夏就被打了个趔趄,中门洞开,罗曼以腿法追击,一个蹬腿在胸口击飞了罗夏
“咳咳咳咳……”
短剑脱手,罗夏用尽全力才在空中稳住了姿态,以单膝跪地保持住平衡,以长剑拄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大意了,没有收住力气,果然昨晚的事情给她带来了很大的负担,但罗夏眼中的不满消失了,战意昂扬地持剑迎了上来。
“呵,你这可真是……”
…………
战斗就以罗夏不满血、罗曼收着力这样微妙的平衡中僵持着,观众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都在以更大的热情给双方加油助威,罗曼此时又开始担心其罗夏的体力能不能撑得住了。
“喝!”
这一瞬间的分神让轻剑不偏不倚刺中了他的侧腰,他赶忙拉开了距离重整态势,观察对面的状态。奇妙的是,罗夏在持久的消耗战中没有显露出疲态,反倒是罗曼自己 ,已经开始喘气了。
“肢体在变得沉重,神力抽取地越来越快了。”
瞬息万变的战斗容不得他思考,轻剑已经砍了过来,罗曼本能的格挡,却发现这一剑的力量远超以往,自己竟被击退了几米。
事态反常让对面的罗夏也停下手检查两人的状态,似乎是发现二人状态的异常,罗夏放下手中的剑,想要示意裁判暂停比赛。
“不,就这样就好。”
罗曼伸手制止了罗夏的行为,重又端起长剑,示意继续打下去。
可没过几招,长剑就被挑飞,一个肩撞彻底卸掉了罗曼的武装。
“罗曼先生,您果然还是……”
罗夏终于不顾罗曼的劝阻,伸手示意暂停了比赛,她想要捡起地上的长剑,注意到了一旁闪着光的小玩意。
“这是……罗曼先生的吊坠?”
罗夏将二者捡了起来,将长剑递交还给罗曼,将吊坠留在手里,细细端详摩挲着。
“嗯,因为一些原因收到的礼物,想要把它送给你来着。”
还是说出口了,罗曼根本不敢看向面前的少女,低着头,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样吗,谢谢您,罗曼先生!”
罗曼抬头瞟了一样罗夏的反应,她同样低着头,将面庞藏在了刘海的阴影中,将吊坠捧在胸前,缓缓举国头顶。她忽地抬起头,对罗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