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正心满意足地在原地装晕,倾听着周围的骚动。
“罗夏!”
是罗曼的声音,这个笨蛋居然在这个时候现身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就算他再能打,也绝对不是整个宿舍区打手的敌人啊!
“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拦住!”
达斯特歇斯底里地向周围人下达了命令。
“罗曼大哥!罗夏大姐被这帮混蛋抓走了!”
首领一帮人跟见了大哥似的冲着罗曼哭诉,连带一帮人哭声一片。
“快和我一起冲过去!”
“““是!”””
这群人喊着友谊啊,羁绊啊什么的就冲上来了,像狼群冲入羊群里一样,轻松撞开了这群散兵游勇的防线,把莉娅扛在肩上就跑。面对这样的情景,装晕的她就更不好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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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线人收到消息,我们获悉了祭品的动向。今天中午,她带领着一群码头奴工向商会谈判,结果被圣骑士伙同工人和几名选手救出,现在宿舍区已经乱成一团了。”
“有趣有趣,莉娅这个小祭品总能给我带来些意外的惊喜,血樱教派已经失去了莉娅,圣骑士这边正被孤儿院的人拴住不会长时间远离码头无须担心,剩下的就是不知所踪的瓦尔了。”
“关于瓦尔此人,我们最后一次目击到他是在孤儿院的外面,在一番打斗后失踪。”
“加大搜索力度,我预感这个人很危险,不见行踪一定是藏着阴谋。调集人手,把莉娅给我抢到手。”
“是!”
来人出去之后,信者对着右手中跳动的心脏叹了口气。
“本以为是个千年难遇的材料,现在有些说不清就是是礼物还是烫手山芋了,说到底是神明的游戏,可我们这些人之间,有谁能接得住窥见这些天机的重量。”
信者回忆着自己解开封印后读到的灵魂质料内容,不禁打了个寒战,这种东西放在手上,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如果把她交给血樱教派这些人,只能是被扭曲灵魂做成木偶,纯粹是暴殄天物。损失一些质料也没什么,我倒要看看,如果把这些灵魂的封印全部解开,再将碎片融合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
“你要开展灵魂融合实验了?”
“那当然,这可是灵魂实验从未有过的新阶段!历史有很多将灵魂破碎的案例,却从来没有过将其破碎,分开培养后再融合的案例,如果我……”
信者激动的转过身,看清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位身穿白甲的骑士,却和圣骑士罗曼的装束有所差别,他右手拿着一把闪着电光的短剑,左手拿着阿莉斯塔教会的制式的《天平教典》传抄本,幽幽地盯着他
“那可不行,她现在无法承受你解开封印的灵魂,所以我不能让你开展融合实验。”
信者站在原地听骑士把话说完,在此期间一动不动,那名骑士手中的教典飞速地翻动,一股无形地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念咒。闪着电光的剑刃切断了他的右臂,心脏落入了骑士事先准备好的密封容器中,骑士不做停留,转身离去。直到骑士走远,他才挣脱了扼住了他喉咙的力量,捂着仍在流血地断臂嘶吼着。
“瓦尔!我就知道!来人!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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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受到了远超预期的卫兵阻拦,罗曼见那些人的目标是他自己和肩上的莉娅,便下令分头行动,他背着莉娅引开他们,其他人前往码头处瓦尔的据点躲避。
“罗夏,可以了吗?”
等到跑远之后,罗曼才沉声对着肩上的人问到。
“额,您发现了啊,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罗曼先生呢,嘿嘿……”
“我现在就有很多事情想要和你详细聊聊,很遗憾还不是时候。”
罗曼对莉娅的装傻充愣视若无睹,指着面前的小巷说道。
“那就……先去躲躲吧……”
好久没见过了啊,冷漠的罗曼,因为平时都是一副亲切随和有些憨的模样,这样冷冰冰的态度让她感到不太舒服。
…………
他们来到一座废弃的谷仓里,除去堆积如山的麦秆和散落的农具,厚重灰尘积在了每一个角落,飘动的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翩翩起舞,暴雨的湿气让谷仓内遍布着浓重的霉味空气中。遍布着蛛网和杂物的角落里,时不时传来老鼠的窸窣声。
少女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狂风通过缝隙迅速卷开了木门脆弱的门枢,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她连忙扶住脆弱不堪的木门,等到罗曼进来后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这里暂时安全,根据他们巡逻的路线,这里属于两方都不敢涉足的区域”
罗曼很快搬来了几个箱子堵上了门。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我们现在也出不去了,两方都在通缉全城搜索我们,只能相信瓦尔打开局面或者深夜寻找机会了。”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和血樱教派的人演这么一出戏?”
“罗曼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少女看着罗曼已经湿透了的白罩袍,他们两人这两天下来都一直穿着决赛时的铠甲奔波,应该早就被雨水和飞溅的泥浆包浆了,她这一身黑不显脏,罗曼的白罩袍都已经快变成褐罩袍了。试着帮他扣一扣白罩袍上的泥,湿透了的布料反而脏的更厉害了,她这沾了土手更令其雪上加霜。
罗曼挥手打开了她捋着衣服的手,连头盔也没摘,沉声质问着她。
“你到底是谁,把我困在这处到底是何目的?”
“罗曼先生?您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解开?好像确实有着很深的内幕。”
她靠近了罗曼,伸手想要帮他摘下头盔。
“你究竟把罗夏怎么样了?”
骑士后退了几步,把手按在了剑柄上以示警告。
“什么怎么样……我不就是罗夏吗?”
莉娅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她自己也没搞清楚她现在到底是谁,曾经和罗曼讨论现状时的解开一些封印的自己和失去了一半灵魂的自己都很奇怪,不过从结果来讲,这些顶着她的脸做的事情。
“我再给你一次坦诚的机会,我能感受到你紊乱的呼吸,和惊慌的心跳!我向你提出几个问题,你最好能全部答对,或者把罗夏还回来,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去给罗夏陪葬。”
噫!罗曼又开始释放杀气了,她不想再被一秒三拳成为罗曼的沙包啊。再说了,给罗夏陪葬是什么意思,罗夏的真身就在你面前啊!
“你你你你问吧,还能有我答不出来的吗?”
“德西罗孤儿院那一晚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在那做了什么?”
见少女没有完全认真起来,罗曼拔出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对不起!我说,我都招!就在半决赛结束那一会,我每天晚上会出去清理想要潜入宅邸的邪教徒,就在那里碰上的瓦尔,他带着我去清理了德西罗孤儿院,在那里把信息告诉我的。”
“德西罗孤儿院?你们清理了德西罗孤儿院?你杀了德西罗?”
罗曼发出了有些惊愕的声音,显然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一重磅消息。
“嗯,是我下的手,我们在破获的信件中得知了深渊教团的阴谋,也是在那里我们敲定了今后的行动方案。关于阴谋,信者和血樱教派有一点共识,就是将不被他们的灵魂波动所影响的罗曼先生视为威胁,他们合谋利用我灵魂缺失形成的空洞,在维生咒术上做手脚,在今天的赛场上抽取您身上的神力,再用那个可疑的冠军头冠将其封存,这样就除掉了他们内战的不稳定因素。我们选择了将计就计,用项链抑制了咒术,用咒术封存的神力驱动机巧心脏的跳动。”
莉娅将手掌按在了罗曼胸前,试着让渡了一部分神力回去,骑士身上的乏力感有了一些缓解。
罗曼沉默了一会,消化了这些信息,很快提出下一个问题。
“问题的关键就出在这个吊坠上,关于它的作用一直没有一个清楚的定论,到目前为止,我只是听说吊坠可以屏蔽深渊的影响,并能让人清醒过来。可它在我手中从来没有展现过这样的作用,并且我亲眼所见,你在带上吊坠之后,灵魂变得混沌一片。”
“诶?这一点我也不太明白,我现在的状态也奇怪,感觉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且你看我胸口这个烫疤,就是你那个吊坠烫出来的,它还能发光呢!”
莉娅连忙拨开衣领展示胸口被烫出的疤痕和发着微光的吊坠,罗曼轻咳一声,伸手把她的衣领拢住。
“问题就在这里,吊坠的作用说不清,你说你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这更坐实了你的嫌疑。”
“可这个吊坠可以屏蔽深渊的影响……”
“我说了,这只是一面之词,你自己都没法解释清楚不是吗?”
这下陷入死局了,自己的话难以自证,罗曼的疑虑如坚冰难融。如果没法扭转他对“现在的你就是深渊教团走狗”的认识,她做什么都是白搭。
“可是德西罗投靠了深渊教团!他的住处都能找到深渊教团的据点啊!那里还是我扫清的!”
“这的确是罗夏做过的事,她那几天晚上行踪不定,她的灵魂在你手里,不排除窥探记忆的可能。”
“可是……我就是罗夏啊……罗夏只是我的化名,我的真名是别的。”
这可是自己最重要的秘密了,希望说出来后可以让铁石心肠的骑士回心转意吧。
“果然是深渊的走狗,连名字也要篡夺。”
“不是的,我不是走狗,我的真名是莉娅!我们见过面的,只是我被派过来参赛,有不能以被通缉的身份参赛,所以才用的化名!”
“莉娅……”
“对,没错!不信我给你看!”
莉娅慌忙扑到屋子角落的水坑里,捧起水洼里的水抹在脸上和头发上,本来就防水的伪装没法被雨水洗掉,还用力的搓捻刮花了,配合上脸上的红印子显得滑稽。
“够了,说是谁派你来的,或者把罗夏交出来!”
“我就是莉娅!我就是罗夏!这幅伪装需要用加了碱面的水浸泡才能洗去!”
“血樱教派的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命令,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潜伏到我身边,想要用罗夏的面貌博取我的信任。”
罗曼愤怒地低吼起来,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抓住莉娅的肩膀,吓得她头脑中组织不出一句话来。
“没有啊,我没有……呜呜…”
心头巨大的委屈感让眼泪断了线一样往外流,嘴里控制不住地发出丢人的抽噎。如同光辉港郊外的那一晚,罗曼铁石心肠,自己百口莫辩。眼前人对她的不信任的姿态,冷漠的质问和怀疑,让她无比的失落酸楚。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罗曼从头到尾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决赛结束后,她会借走罗曼所有的力量,和瓦尔一起斩首血樱教派派来的长老和其党羽以及信者,这之后,哪怕是信者手中失去控制的波动装置和长老手下的受祝仪式场地失去控制,都会随着骑士团大军的到来迎刃而解。
信者破开了莉娅灵魂中的部分枷锁,她从中看到了这样下去的后果——北部湾尸横遍野,罗曼最终无法原谅自己,逃出了骑士团,前往北境公国并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她不想这样,她觉得自己应该去为了北部湾多做一些好事。少死一些人,这也是罗曼期望的,这个虔诚正直的人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她早就是该死的人了,她的一切都留在了家乡的那场浩劫里面,连母亲留下的琴也丢了。不如就这么拼一把,最坏也是她这个浑浑噩噩的活死人换一个虔诚的圣骑士,稳赚不赔不是吗。
“现在这些,你那时候都计划好了吗?”
耳边的语气变得温和,抬起头来,发现罗曼脸上的冰冷和愤怒已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怜悯。
“抱歉,我只是想问出一些事,手段太过激了。孩子,我知道你这是被逼无奈,谁也没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你从出生起就被深渊教团强行安排了任务,我不怪你,和我说清你知道的事情,我回到总部后会想办法给你一个新生的机会。”
罗曼松开她的肩膀,歉意地轻轻揉搓被掐疼的地方,帮眼前的人抹去眼泪,用和善的语气谆谆善诱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先欺骗了罗曼先生,您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这些我还回去就是,您和瓦尔合作,一定能粉碎北部湾的阴谋的。”
莉娅发现自己确实变了很多,一年前面对冤屈,她至死都会咬着牙抗拒无端的加罪。如今她竟因为委屈而哭鼻子,她想不通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心态转变的原因。干脆顺从本能,扑进他怀里,用最大面积的接触让渡回了神力,带着点小脾气地一把将吊坠扣回了罗曼的颈间。
“冷漠无情的犟种罗曼先生,给我后悔一辈子去吧。”
这一行动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莉娅感觉吊坠就像一根线,牵扯着自己体内连接着灵魂碎片的链条,生生从胸膛拽出,随着神力的让渡的湍流进入罗曼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