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不到，看起来伟岸正派的圣骑士，也有这么纯真烂漫的少年幻想呢。”
莉娅不再发怒，出口的话已经变成了讥讽和嘲笑。
罗曼见此松了口气，虽然这些尖酸刻薄的话刺得他很难受，但至少了说明她已经过气头了。
“抱歉，是我不成熟了，我还是先出去吧。”
罗曼灰溜溜地准备钻出去，正在他要发力的时候，被窝里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了他。
“先别急着出去，现在身上还有感觉一阵冷一阵热吗？”
“是……好像有一点。”
拉住他的手猛地一颤。
“什么？！快先在这等着，我出去找医生！”
这下是莉娅挣扎着要爬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要叫医生？”
“伤口感染啊，久经战阵的罗曼阁下不会不知道严重性吧！”
罗曼发出了很纯粹的疑问，整的莉娅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这圣骑士真打过仗吗？不会没受过伤所以不知道吧。
“‘念头通达，神力入体，百病不侵，刀兵不伤’。我们虽然没法像古代圣贤形容的那样，如果运转好女神的恩赐，是可以缓解疾病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这种情况只要伤者能保持意识清醒，牧师就有把握保住他的命。”
听见这些，莉娅反而释然了。果然在充斥着牛鬼蛇神的服务器，圣骑士这种能傍上神明的职业，数值和机制都太过超标了。
“……我现在改信阿莉斯塔女神还来得及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带着你去总部洗礼！”
罗曼狂喜，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度，整得莉娅不好意思澄清自己这是在说俏皮话了。
“总之！没有伤口感染的风险就太好了，虽然感觉我之前的担惊受怕都白费了。您现在能试着促进伤口的愈合吗？”
莉娅试着揭开被被包扎的伤口一角，没有化脓的迹象，隐隐有形成膜的架势。看来她处理伤口时用神力做消毒工作还是有用的，也确信了罗曼刚才那些话不是逞强。
“神力调动不到那里，信者的在武器表面淬上的毒有一些绝缘的作用，体内神力的运行也有些阻滞。”
罗曼试着攥了攥拳头，全身酸软无力，拳头没法握紧，试着爬起身，四肢也使不上力气。
“这招是有些恶毒了，用远程武器还淬毒。罗曼先生您还是乖乖待着吧，接下来的伤口发炎就够要半条命的了。况且，我刚从失温中把您救出来，我现在手头也没有足够的布料帮你做伤口保温。”
感受到他的勉强，莉娅裹好伤口，拍了拍肩膀劝他躺好，随后也懒洋洋地趴在一边。
“莉娅……要不要去想办法打开局面？”
“咱们两个伤残出去送人头吗？只能乖乖等瓦尔来捞了。”
罗曼只是委婉地向莉娅提意见，是不是还要这样在被窝里“取暖”，两人这样窝在一起不太合适。为这事，她刚才生了这么大的气。可看她现在的样子，好像是没有领会他的言外之意，又好像是刚才生的气另有原因，她其实并没有反感他们两个这样待着。
“……”
“莉…莉娅，那个，关于接下来的我们该做什么，你有什么思路吗？”
罗曼蹩脚地转移话题，他目前只能想到这个理由来吸引莉娅的注意力了，这会罗曼还是对她那一同拳打脚踢心有余悸。莉娅很擅长这种斗殴，尤其是那一膝盖，如果不是收着力，罗曼自觉真的要被送去提前见女神了。
“罗曼先生，我先确认一下，信者真的被处决了吗？”
“我想没错，我亲手斩断了他的首级。”
“这就奇怪了，如果信者真的死了，这会血樱教派就该无法无天了才对。血樱教派的爪牙在刚才就会趁着我们的睡觉，把我们揪出来抓走……”
罗曼一经提醒，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在斩杀信者后因为着急救人，没有来得及确认尸首。信者在被杀死前的样子也很奇怪，一直在叫嚣，根本没有反抗，只是趁着自己削减他防御的时候疯狂用言语动摇他的意志，这一点非常古怪。
“……可能他另有后手，在记录中，这个孽物少说也有百余年的寿命，不缺保命的手段。”
“不过肯定是把他打怕了，就冲着他被烧个眼睛都要跑这点，我们一定伤到了他，而且瓦尔也会看住他的。我们应该吧接下来的重心放在血樱教派这一边。如果要了解血樱教派的阴谋，首先就要了解一下宿舍区的结构，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名堂。”
莉娅轻推罗曼的后背让其翻了个身，两人趴下看着地面，地上有她刚用石子和麦秆摆出的宿舍区构造，又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本入住手册交给罗曼。
“这个你之前说过，宿舍区藏着的秘密，难道就藏在这个入住手册里面吗？”
罗曼拿着手册反复端详，头顶就被轻轻弹了一下。
“不是研究这些废纸，是看内容啦！宿舍区的地图，是不是很像什么？”
少女手拿发着微光的吊坠凑近了手册，用手指着地图示意他，手指先划过外围的几栋宿舍建筑，又指了指中心的办公区，又在几个建筑之间以一个固定顺序连了个线。
“十三个宿舍楼，环绕拱卫着办公楼和高塔……祝福仪式？！”
“没错，一点就通，奖励一个摸头！”
听到了正确的答案，莉娅欣慰地抓了抓罗曼的头发，把书页翻到了注意事项一页。
“他们的秘密就是藏在宿舍区本身，一个被利用的祝福仪式。罗曼先生这是陷入误区了啊，认为深渊的走狗就一定要用深渊的手段。雷霆教会的祝福仪式，原本给信徒分享力量治疗疾病的仪式，却被这些坏蛋利用了……你看这些注意事项。”
少女伸手够了一把，拿来更多的石子和小树枝完善地上摆出的宿舍区模型。
“我曾幸运地目睹过受助仪式的流程，十三个人进入圣坛，在几日里同吃同住。地下连通仪式的中心，位于其中的是仪式的执行者，以执行者为中心，其余十三人在执行者的引导下，收获或者风险一些东西，并达成一定的共鸣。因为要引导其他人的意志，所以仪式一般都是由信仰坚定的牧师主持执行，根据牧师的具体操作可以治疗疾病、传承信念、鼓舞斗志甚至是……牺牲与奉献。”
讲解完仪式的概况，少女拍了拍手缩回了身子，指向了上面的注意事项。
“就我所知，祝福仪式的要求是：仪式所处的地，入圣地的民，应当是洁净的。所食的，所住的，应当共同。入圣地，当用水洁净身体，连同在圣地内所处的地方，一并洗濯。这些和宿舍的规定有很多的相似。决定性的证据，是瓦尔破获的信件，不过在那之前，我就有这些预感。”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难怪自己在入住头几天，深陷诅咒走投无路的时候，莉娅及时出手救下了他，很有一套理论地指给了他生存之道。不禁佩服少女的聪颖，如果没有她，自己早就遭难了。
“入住的前几天就有所察觉，第一次比赛结束后，咱们两个洗澡时得到了初步的验证。只是没想到啊，那时的一句玩笑话成了真。”
听到少女轻描淡写的解释，罗曼的心情又有些复杂，有些羡慕、有些自惭形秽。
“查士丁尼帝国雷霆教会的受祝仪式，那是你在家乡是遇见的吗，深渊教团的人怎么会知道呢？”
罗曼问得小心翼翼，他听说过莉娅过去的不幸，害怕说这些刺激到她。
莉娅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深渊教团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我是在查士丁尼帝国的首都见到的，那时候我正在帝王学院旁听乐理知识。为了生活费参加了有偿的志愿防疫实验，他们试图这样实现大范围地瘟疫治理，结果因为效率太低而作罢。”
“啊？！这也太危险了，你被当做治疗疾病的实验品了？”
罗曼瞬间紧张起来，有些焦急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意识到自己行为过界，慌忙缩回了手。
“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测验这个仪式的使用效率而已。如果是被拉去试毒，我早就跑了。”
莉娅看见肩上被捏红的印，报复似的在罗曼肩上又咬了一口。没有使劲，那种黏痒感却给罗曼带来了另一种不适感，见他皱眉，莉娅有些得意自己报复成功，继续讲起自己的见闻。
“这一套准备流程和我们入住宿舍区的路径很相似，规矩更是多得过分。有皮肤病慢性病的不要，有妇科血漏病和性病的不要，残疾人或天生缺陷的不要。仪式前要用他们给的圣水从头到脚洗个遍，连续几天都要吃送上来的特定食物，不是粗粮就是素食，偶尔才有鱼肉。进入圣坛时，自己的衣服要脱掉，包括头绳、饰品、鞋袜绑腿等等都要脱到外面，甚至连贴身衣物也不让穿，只能穿他们准备的特定衣服…那些人老抠门了，就给了一件缀着点流苏的亚麻布短袍，他们叫这个是“圣衣”，我们就这么像养小猪一样在上面吃住了好几天。”
“是有些太严格了……不过可以理解，仪式的进行是需要洁净，不知名的灰尘和生物会有影响，圣衣能够帮助受试者输送力量，穿得更薄可以提高运行的效率。这种习惯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各种仪式的礼节性步骤……莉娅，你在参加祝福仪式的时候，参加实验的都有谁，你们是怎么抽人的？”
罗曼给出了解释，莉娅听着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些气闷，正在憋着些什么。
“都有谁肯定说不出来啊，都是陌生人。他们分了好几拨人，分成了各个年龄段的男子组和女子组，男女分别由牧师和修女负责，就这么做做实验收集数据。”
“哦哦，这样啊，那就好。”
听到莉娅的回答，罗曼像是如释重负一样舒了一口气，而后情绪低沉了下来。听到莉娅讲述见闻时，那种不知名的烦躁情绪就像百爪挠心一样困扰着他，在听到回答后又瞬间散了去。这种情绪不受控的感觉让他很有挫败感。
“瓦尔拿到了得到了仪式的分布图，深渊教团的人知道已经泄密，肯定会有所调整。我们既然知道了仪式的本质，想要破解也不是难事。根据资料来看，那些人虽然抄袭了仪式，掌握得却很糟糕，纯是力大砖飞，没有一点细节。”
“嗯…嗯，我之后会找瓦尔了解详情的。”
“装置一边由瓦尔负责，我们接下来的核心任务就是搅乱布置，摧毁仪式的核心阵眼，废掉这些人作恶的依仗。”
“嗯，好，我明白了。”
罗曼有些走神，回过神来时被莉娅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
“不对劲，罗曼先生，从刚才起就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没有，我很好，就是被一些个人情绪困扰了，你说的事情我都记得呢。”
“那好，复述一遍！”
罗曼闻言便磕磕绊绊地复述了起来，又因为旁边的干扰，复述起来更艰难了。
莉娅总是很喜欢看罗曼窘迫的样子，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场合总是竭尽所能地折腾他。趁着他专心复述的机会，又是做鬼脸又是挠痒痒的。
奇怪的是，这次罗曼没有像以前一样做出她期待的反应，变得硬气了许多，让她担心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