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八月底沉闷的空气,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拉扯着我的神经。
视野里,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像只受惊的麻雀,僵在马路中央,怀里抱着的彩色皮球脱手滚落,弹跳着,不偏不倚冲向车流湍急的十字路口中央。
身体比思考更快。我,风间禇,在升入光坂高中的前一周,做了一件后来被老妈骂作“脑子被门夹了”的壮举——冲了出去。
“难道就要转生异世界了吗?”我的心里不由得这样想到
世界在那一刻猛地倾斜、旋转、压缩。一股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力量狠狠撞在我的侧腰,骨头碎裂的脆响异常清晰,像踩断了一根枯枝。
紧接着,额角传来一阵灼烫的剧痛,视野瞬间被泼洒开的、浓稠的暗红色所淹没,随后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睁开眼,是医院天花板那片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惨白。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钻进鼻腔,深入肺腑,变成一种挥之不去的背景音。
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沉甸甸地吊在半空,像个笨拙的钟摆。更糟的是左眼,视野像是蒙上了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磨砂玻璃,模糊、扭曲,光线如同裹着毛刺般扎人。
医生的话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谨慎,在我耳边嗡嗡作响:“…视神经挫伤…需要时间…未必能完全恢复…”
时间?我躺在病床上,盯着那片模糊的天花板,只觉得开学典礼上崭新的高中制服正和我渐行渐远。
“这是要成为X物中的主角了吗?”但随后我又讪笑着打消了这个想法
病房窗外,夏末的蝉鸣声嘶力竭,一声声,叫得人心烦意乱,像是在提前哀悼我那还没开始就注定要迟到的青春。
在医院的日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像一块嚼到最后也没味道的口香糖。白天的嘈杂褪去后,夜晚的住院部便显出一种奇异的空旷和寂静。
某个深夜,腿上的酸胀像无数小虫在啃噬,实在躺不住,便挣扎着撑起身体,抓起靠在床边的腋下拐杖。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递过来,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笨拙地挪下床。
“叩…叩…叩…”
拐杖橡胶头敲击在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规律的声响,在深夜无人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又反弹回来,显得格外寂寥。这声音是我此刻唯一的伴奏。
我漫无目的地移动,像一艘迷失航向的破船,最终被一股微凉的夜风牵引着,挪到了连接后面小庭院的玻璃门廊处。
推开门,夏夜特有的、混合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庭院不大,月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给稀疏的灌木、沉默的长椅都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银边。
头顶的夜空深邃得令人心悸,几颗疏星冷漠地闪烁着。我拄着拐,仰头望着那轮皎洁得近乎残酷的月亮,一股莫名的、混杂着不甘和少年人特有的浮夸情绪猛地冲上喉咙。
“老天爷啊,”我对着那轮冷漠的月亮,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蠢的中二腔调,压低了声音嘟囔,
“我愿意用我未来十年喝饮料一次都不中‘再来一瓶’的运气,就换一个…一个白发红瞳的美少女,在这鬼地方邂逅一次,行不行?”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戏谑,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渴望。
话音未落,一阵微弱却清晰的风铃声,毫无征兆地,叮铃铃——飘了过来
不是幻觉。
我猛地扭头,视线投向庭院角落那丛被月光照得发亮的矮冬青。就在那模糊的光影交界处,一个身影静静站着。
月光毫无保留地笼罩着她。及肩的头发,白得像初冬的第一场新雪,在清辉下流淌着近乎虚幻的光泽。
身上那件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空荡荡地套在纤细的身躯上,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最摄人心魄的是她的眼睛——即使在模糊的视野里,那两点燃烧般的、深邃的暗红色,也如同两颗跌落在雪地里的宝石,清晰地撞入我的眼帘,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奇异力量。
她赤着脚,就那么直接踩在庭院微凉、沾着夜露的沙土地上,纤细的脚踝和小腿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右腕上,几圈白色的绷带缠绕着,在蓝白条纹的袖口边缘露出一截刺目的白。
她就那样站着,无声无息,像庭院里突然生长出来的一株月光植物,安静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入这片清辉,消失不见。
她看着我,那对红宝石般的眼瞳里,没有惊诧,没有好奇,只有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深不见底。
拐杖的橡胶头在地面上无意识地蹭了一下,发出“吱”的一声轻响,在这过分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十年份的饮料中奖运…这就…兑付了?这效率未免也太…太高了点吧?!
喉咙有些发干,我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哪怕是打个招呼,或者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像个幽灵一样半夜杵在这里。
但所有的词汇都在接触到她那片深海般的目光时,被冻结、粉碎,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月光在无声流淌,风铃的余音似乎还在耳畔若有若无地萦绕。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只有几秒,也许过了很久。她微微侧了下头,目光似乎从我打着石膏的笨重右腿上扫过,又落回我的脸上。
那双红瞳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着我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接着,她转过身,赤足踩过微凉的沙土,走向庭院另一头通往住院楼侧翼的阴影小径。宽大的病号服下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摆动,像一片飘零的叶子。那抹刺目的白发和腕间的白,很快就被浓重的黑暗温柔地吞噬了,消失不见
只有风铃的细响,似乎还在庭院里幽幽地回荡。
我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桩,拄着拐杖,在原地僵立了很久。直到夜风吹得裸露的胳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才猛地打了个激灵
回过神来,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和另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冷冽草叶般的气息。腿上的石膏似乎更沉了,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这是什么展开啊?我这是穿越了吗?”
----
新人新书,求追读,求点赞,求月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