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冰淇淋!”有人喊道,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笑声。
夏目似乎完全沉溺在自身的痛苦漩涡里,对逼近的甜蜜“灾难”毫无所觉!那巨大的、融化的冰淇淋甜筒,像一颗粉白色的、失控的炮弹,正对着她深灰色的卫衣!
“夏目!”我脑子再次空白,身体却像装了弹簧!什么神秘边界感,什么原地不动,全都被抛到脑后!保护的本能(以及避免夏目被冰淇淋糊一脸的本能)让我这身笨重的“麻袋精”爆发出极其不协调的冲刺!
“让开——!”
闷在面具里的吼声估计没人听见,但我庞大的黑色身躯却像一堵突然启动的城墙,猛地朝着夏目和小女孩之间那狭窄的缝隙撞了过去!袍子下摆绊脚?顾不上了!视野狭窄看不清?管不了了!目标只有一个——挡住那该死的冰淇淋!
噗叽!
一声黏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我感觉到一个软乎乎的小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力撞在了我厚实的(被袍子撑起来的)胸膛上,同时,一大团冰冷、粘稠、甜腻的东西,结结实实地糊在了……我那根碍事的长鸟嘴面具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本就重心不稳的身体再次向后踉跄!脚下那该死的袍子下摆果然不负众望地再次成为绊脚石!
“哇啊——!”
世界在我狭窄扭曲的视野里再次天旋地转!我看到了小女孩惊恐的、沾着一点奶油的小脸,看到了头顶晃动的惨白灯管,最后,定格在夏目余江那双猛然抬起、带着一丝惊愕和茫然、甚至有一点点……荒谬感的深红眼瞳上。
噗通!
再一次,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沉重的鸟嘴面具“哐当”一声磕在地上,震得我七荤八素。后背的旧伤似乎又被唤醒,传来一阵闷痛。更要命的是,那根长长的鸟嘴,连同我的面具正面,彻底被那巨大融化的冰淇淋覆盖。
粉白色的奶油、红色的果酱糊满了玻璃圆孔,粘稠地向下流淌,糊住了我的“视窗”,也糊住了鸟嘴的尖端,一股甜腻到发齁的冰冷气息瞬间涌入面具。
“呜……我的冰淇淋……”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活动室门口瞬间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哄笑和喧哗!
“噗哈哈哈!鸟嘴医生大战冰淇淋!”
“医生!你是甜食爱好者吗?!”
“快看他的面具!像不像被奶油炮弹击中了?”
“这绝对是今晚最‘甜蜜’的意外!”
佐仓的闪光灯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伴随着他兴奋到破音的嘶吼:“神迹再现!《瘟疫医生の甜蜜守护与冰淇淋の制裁》!风间!你是我滴神!”
我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的粉白粘稠,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嘲笑、议论和佐仓的鬼叫,后背闷痛,鸟嘴面具里又闷又热还充斥着甜腻冰冷的奶油味……悲愤、羞耻、疼痛、闷热、恶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只想当场去世!
“你……还好吗?”
一个极其轻微、几乎被周围哄笑声淹没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我费力地转动被冰淇淋糊住的鸟嘴面具(感觉整个头套都在打滑),透过粘稠的奶油和果酱糊住的圆孔缝隙,艰难地聚焦。
是她
她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我身边。那双深红的眼眸,此刻正透过我面具上那层滑稽又恶心的“奶油面膜”,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看着我?
那里面,之前翻涌的痛苦和惊惧似乎被眼前这巨大、荒诞又粘稠的意外彻底冲垮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呆滞的愕然?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这巨大反差冲击到的……荒谬感?
她再次伸出了手,似乎想扶我,但在看到我那被奶油和果酱彻底“洗礼”、还在往下滴答粘液的袍子和面具时,又犹豫地停在了半空。她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我那被粉白色覆盖的鸟嘴面具上,眼神闪烁不定,嘴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没……没……”我闷声闷气地回答,声音在面具、奶油和窒息感下含糊不清,还带着点甜腻的鼻音。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袍子裹着粘液,加上后背的疼痛和眩晕,还有那滑腻的面具,竟然比上次还难起身!像个在奶油池里挣扎的黑色甲虫。
就在这时,另一只更有力的手再次抓住了我的胳膊。
“起来。”苍崎的声音依旧冷静得不像话。他俯下身,无视我身上那灾难性的狼狈,用力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动作依旧干净利落。
村井也赶紧过来,想帮我拍打,但看着那粘糊糊的一片,无从下手,只能憋着笑问:“风间!你……你这造型……太有创意了!后背没事吧?”
佐仓则举着相机,对着我那糊满冰淇淋的鸟嘴面具狂拍特写,嘶哑的嗓子喊着:“绝版!珍藏版!风间用脸接冰淇淋守护社员的铁证!夏目同学!快看镜头!这是充满‘甜蜜’的历史性一刻!”
夏目余江在佐仓的镜头怼过来时,再次迅速低下头,拉低帽子,退后了两步,把自己更深地藏进墙壁的阴影里。但我分明看到,在她低头缩回阴影前,她的目光,又飞快地扫过我那惨绝人寰的面具,然后……那缺乏血色的、薄薄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极其明显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一次,不再是微不可察!那抹笑意虽然依旧短暂,虽然在她低头时迅速消失,但在周围哄笑喧闹的背景下,在我这身狼狈到宇宙尽头的造型衬托下,那清晰可见的弧度,像一道破开阴霾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我!(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忍俊不禁!是货真价实的、被这巨大荒诞场面逗乐的笑意!
与此同时,我左眼那片模糊视野边缘,夏目周身那些粘稠压抑、刚刚还因痛苦而疯狂翻涌的灰色阴影漩涡,仿佛被这抹真实的笑意和眼前巨大的荒诞甜蜜彻底冲垮。
虽然漩涡并未消失,但那种冰冷刺骨的绝望气息,却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了一大片!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的气息,极其微弱却真实地,从那缝隙中透了出来。
“我……我没事……”我站稳了身体,忍着后背的闷痛、面具里的闷热甜腻和浑身的粘腻感,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大概是被这连番打击整懵了。我低头看向那个还在抽噎的小女孩,她手里只剩下一小截甜筒脆皮,大部分冰淇淋都贡献给我的面具和袍子了。
“对不起啊,小妹妹,撞到你了。”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虽然隔着面具、奶油和鼻音效果惊悚),笨拙地弯下腰(鸟嘴上的奶油差点滴到她头上),“你的冰淇淋……”
“哇……”小女孩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看看我这个散发着甜腻气息的恐怖奶油鸟嘴怪,嘴一扁,眼看就要爆发。
“给。”那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目余江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小包干净的、印着卡通南瓜的纸巾。她没有看小女孩,只是把那包纸巾递到了她面前,动作依旧有些生硬,但很直接。
小女孩愣了一下,看看纸巾,又看看夏目苍白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和我的造型比简直是小天使),再看看我这个还在滴着奶油的鸟嘴怪……她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纸巾,小声嘟囔:“谢……谢谢姐姐……” 然后拿着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跑回了人群。(这该死的看脸的时代!)